女人不住的啜泣着,哀婉凄绝的哭声回荡在瑟瑟山风中。
“女施主,请回吧。”穿着淡灰色僧袍的小沙弥合掌,说完轻轻合上门,将门栓插好。
送她前来的士兵脸上也露出悲戚,生老病死古往今来已是无解,他默了几秒,“我背他下山,葬了吧。”
妇人忍着悲恸,哽咽道:“多谢、多谢官爷。”
他们朝着山下走,山路崎岖,夜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声。
等到他们快要走到上午那条岔路时,一个黑影从侧面窜了过去,两人皆是一惊。
士兵停下脚步,心中胆怯却还是将妇人护在了身后,他将男人放上板车,叮嘱那妇人待着别动,自己上前查看。
“谁在哪?”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枯枝拿在手里。
忽然左侧树丛里传来异响,士兵摸上腰间的刀,小心翼翼朝那处靠过去。
这里才出了事故,百姓很少过来,更何况晚上。
男人心头有种不好感觉,果然,下一秒有人从身后冒出来,士兵猛地抽出佩剑,堪堪挡下这一击。
“你究竟是什么人?”他从牙缝里挤出质问。
那人手里攥着一枚格格不入的白玉玉佩,黑色夜行衣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分神想要看清那玉佩的模样,却被那人发觉,提刀再次出手,两人扭打在一处。
士兵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几招过后渐渐落了下风。那人看准时机一跃而起,目光凶狠,劈刀砍下。
一颗血淋淋地脑袋滚落,在地上转了几圈。
那妇人拉着板车躲在树后,瞳孔紧缩。
她跌跌撞撞想要逃跑,两条腿不听使唤的粘在原地,无力的倒地挣扎。
那人犹如看一个死人一样,一步步朝妇人走过来,他进一步,那妇人便朝后退一步。
妇人终于退到了山路的边缘,她回头看,往下是近乎垂直的山坡。
“不要…不要……”
不等她说完,身体陡然一轻,撑着地的手落空,重心不稳跌了下去。
“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回荡在山间,接着从下往上传来落石的声音。
男人伸手,漠然地推动板车,载着尸体的板车滚动着冲下山崖。
他熟练的收拾了现场,接着用手擦了擦玉佩上的血迹,消失在夜色。
月亮被葱翠的树枝高高托在天上,清辉落地,像是昂贵的银绞纱堆叠在地上,又像是残雪。
一只玉白纤细的手推开窗子,月光便洒在手上。
远望朦胧的山顶有几处橙黄的光亮,目光越过重重房檐,最后停不远处刻着“阳华山”的石碑上。
她们为了方便明天上山,于是就在进山口附近找了个客栈。
浅水抱着披风走近,从后面替温执玉披上,“公主,山风凉,明日还要爬山,早些休息吧。”
温执玉痴痴望着青砖灰瓦,一片云过来,遮住了月色。
“我睡不着。”
周围都是陌生的环境,温执玉心里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还记得八岁那年偷偷带着二皇子温章溜出来,两人一路跑到阳华山,她一点也不害怕。
那时温章也才四五岁的样子,她带着他吃冰糖葫芦,买糖人,只觉得外面的世界新奇。
如今故地重游,她这只鸟儿在笼子里关的太久了,皇权富贵断了她的翅膀,阴谋阳谋,她只觉得害怕。
一声飘渺的风声传来,浅水突然蹙眉,“公主,您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温执玉疑惑,也朝外望过去,街道静谧“没有,许是山里的动物。”
浅水再次细听,确实听不见了,为了温执玉的安全,还是劝道:“公主睡吧,奴婢给您守夜。”
浅水身后将窗子合上,两人朝床走去。
客栈的规模很小,因此家具都已经老旧了,一张床一个茶几一个柜子,已经是最好的房间了。
浅水早早就将床上用品换成了自己带来,下午时又买了两床新褥子,铺在下面,此时摸着还算柔软。
温执玉叹了口气,将就着躺了上去。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温执玉醒的时候,浅水已经烧好了热水,连洗脸漱口用的杯具都是镇上临时买的新的。
温执玉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哪怕铺了两床褥子,下面的木板还是硌的她腰酸背痛。
温执玉看见男装的浅水一时被吓了一跳,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搭上浅水的胳膊,站起来活动了腰身。
她换上昨天的锦袍,重新让浅水替她束发化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只要不是当场碰见傅偃,这里见过她的人应该不多。
“你觉得如何?”温执玉问。
浅水如实道:“若是公主再高一些,怕是要乱了不少姑娘的心。”
温执玉其实不算低,只是在女子中高挑,换成男子便不算什么。
“你是说本公子现在不够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吗?”温执玉轻笑,学着话本里看来的词打趣浅水。
浅水垂头害羞道:“奴婢不敢。”
这边,温执玉和浅水两人伴做来此处游玩的富家子弟进了阳华山。
温执玉难得像这样走在僻静的山路,浅水会功夫,一路都在观察四周,但难得的是,一路上连个人影也没遇见。
温执玉不想待在马车里,于是让浅水停在路边,要自己走一走。
“还有多久就到了?”
浅水掏出地图比划了一会儿,又四处看了看,“出事的地方在这座山的背面,很快就能到。不过匈奴使臣的队伍都在半山腰的一处驿站休整,也在山的那边,去的话可能到晚上才能到。”
温执玉点头,“不急。”
温执玉闲着无事,四处打量起来,“这还真是个好地方。”
浅水也朝远处看去,“公主喜欢,下次便再来。”说着,她余光似乎扫到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浅水仔细一看,心里咯噔一声。
“公主,好像有些不太对。”
温执玉听了浅水的话,捂着嘴咳嗽了好一阵,一张小脸憋的通红。
浅水上前查看情况回来,“奴婢还发现了一个男子,两人都已经死了,公子,现在怎么办?”
温执玉脸色煞白,原本被抛之脑后的恐惧再次涌现,她定了定心神,“报官。”
“要不要告诉傅将军咱们来了的事情。”
温执玉摇头,“不用,咱们先回去。”
另一边,天刚亮就有人敲开了将军府的大门。
小厮打着哈欠开门,看见是宫里的御医,吓了一跳。
撒腿就将冯才叫了过来。
“大人怎么来了,快快有情,不知您有什么事吗?我家将军现在不在府上。”冯才笑脸相迎道。
老御医摆摆手:“长公主身体抱恙,陛下命为臣前来查看。”
冯才笑着点头,“原来是这样,请跟我来。”
两人一路走到和玉院,还没进门,就被兰芷伸手拦在了院门口。
“公主身体不适,正睡着,谁也不见。”
御医道:“是陛下遣老臣来给公主治病的。”
冯才也跟着劝道:“兰芷姑娘,劳你进去通告一声,让御医瞧过没什么事情,陛下才能安心。”
“我们公主说了不见就是不见,公主刚睡下,小心再吵,公主砍了你们的脑袋。”兰芷速来脾气大,此时叉腰吓唬人,倒是跟真的一样。
“公主不能讳疾忌医,还是让御医看看为好。”冯才一脸无奈。
原先温执玉的事情都是傅偃亲自过问,想要什么玩什么也是傅偃一手操办。
傅偃离开他还嘀咕了一阵,想着日子怕不会过的太轻松,没想到将军前脚走,公主后脚就病了,要闭门谢客。
冯才只当是假的,没想到陛下连御医都派来了。万一陛下以为将军府苛待了公主,那罪过就大了。
几人正说着,只听院里传来噼里啪啦一通声响,有瓷器摔碎的声音,还有木头撞击门框的闷响。
冯才心里颤巍巍,脚步往后退了退。
兰芷不满地看了一眼两人,“大人,公主只是旧疾复发,不必担心,有需要奴婢自然会去请您过来的。”
御医想着崇庆帝临行前和自己说的话,说长公主若是不看的话,你便回去吧,于是不再强求。
冯才将御医送出府里,又费了许多口舌,知道崇庆帝并没有问责的意思,才松了口气。
将军府摊上这么个尊贵的人,脑袋要绑在裤腰上过日子,真是造了孽了。
御医回了宫里,先去向皇帝请安,将今日之事实话实说的告诉了崇庆帝。
崇庆帝放下手里的奏折,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嗯,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郑观海替崇庆帝又换了杯新茶放上去,“陛下。”
“说。”
郑观海瞥了一眼崇庆帝的表情:“公主一个人去了阳华山,要不要奴才派人跟着。”
崇庆帝表情看不出喜怒,昨日探子来报,说是温执玉拿了傅偃的令牌去了阳华山,今早陛下就让御医去了将军府,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用,她身边有朕的人看着。”崇庆帝冷冷扫了郑观海一眼,“不该问的别问,你是宫里的老人了。”
郑观海噗通跪在了崇庆帝脚边,“奴才错了。”
长久的沉默,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郑观海额头冷汗直冒,一个劲的磕头。
“起来吧。”
“谢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来的有点晚,作者剧情很差劲,隔离点没水想的头发都没了,晚安晚安,争取早点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