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上的百姓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空气里弥漫着女子脂粉的香味和各家小吃特有的味道。
一辆高大的马车缓缓驶过,买馒头的老伯将自己的摊子往后撤了撤,笑眯眯地问面前的客人:“您今儿要几个馒头,都是新出笼的,不好吃你来找我。”
男人帮着老人将摊位支好,扭着头看刚刚路过的那辆马车,好奇地问道:“陛下不是下旨,达官贵人在长街不能乘坐超过中等规格的马车吗?这两辆马车如此嚣张,竟没人管?”
“嗐,客人是刚来京都吧。”老伯抹了把额头的汗,指着马车道,“这马车右侧挂着长公主府的牌子,达官贵人坐不了,咱们这位长公主是大周的福星,自然是坐的了。”
男人轻笑着点头,“原来是这样,公主的话,自然是和普通人不一样,不过您说福星,是怎么回事?”
“二十年前,也就是平承……”
“平承元年。”
“对对,就是那年,那会儿咱们的陛下还是太子,大周旱了三年又涝了两年,民不聊生啊,这可把先帝爷急坏了。”
男人轻笑了两声,打断了老伯的话,“您要说,这小公主一出生,大周的日子就好起来了?您这也相信啊,我看不过是恰巧罢了。”
那老伯摆摆手,“不是,是来了一个和尚。”
“当时路上的积水都已经到了腰间了,上面飘的全是各家的物件。那和尚在宫里祝祷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的时候,水就退到了脚踝,全好嘞。”
“这事我也听过,那个大师好像叫墨善。”男人思忖片刻,又问道,“那这和公主有什么关系?”
“公主八岁那年,咱们圣上登基,这历代的公主封号都是出嫁时定的,只有咱们长公主,十岁就定了‘扶绥’做了封号,还修了长公主府,就是因为大师说,咱们公主是大周的福星。”
“原来是这样。”客人又朝马车的方向看了看,此时只能看见马车尖尖的顶,才扭过头,“老伯您知道的还挺多。”
“嗐,我在这皇城脚下活了一辈子,什么不知道啊。”老伯笑得眯起眼,“要几个馒头?”
“给我装五个包子吧,今天赚了点钱,不吃馒头了。”
“好嘞。”老伯转身去了另一个笼屉前,将五个白白胖胖的包子包好,递了过去,“一共八文。”
马车缓慢的行驶在人流里,车厢内茶具矮几一应俱全,兰芷撩起一角,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很兴奋。
“公主,新开的首饰铺子就到了。”兰芷笑得弯起了眼,浅水在她身边戳了戳她,兰芷这才把帘子放下。
温执玉点头,“说起来,倒是许久没出来逛过了。”
自从温执玉留了病根,因为睡不好,她很少出去了。冬日畏寒夏天又怕热,窝在公主府,需要什么自然有人送到她眼前。
想到这,温执玉想起来,昨日没点萧随给她配的安神香,睡的也还不错。
“浅水,安神香你们这次带来了吗?”
浅水回道:“回公主的话,昨天回来的时候,萧府医给公主带了一些。”
“嗯。”
马车缓缓停下,兰芷和浅水率先下车,接着车夫熟练的跪在地上,温执玉踩着那人的肩膀走了下来。
“你先回去吧,等需要的时候,再来接本宫。”温执玉淡淡道,她抬头看了一眼铺子的名字,“金玉堂。”
门口迎客的等着的店长和小厮急匆匆迎上来,扑通一下跪倒温执玉脚边,“小的给长公主请安,长公主万福金安。”
温执玉居高临下地暼了地上的两人一眼,“起来吧,你们知道我要来,这是早就等着了?”
“诶呦,公主的大驾,小人不敢怠慢,您请您请。”
屋里的摆设极为讲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温执玉要来,早早清了场,将价值不菲的珠钗玉环全都用绒布垫着,放在了台上,方便温执玉相看。
这些材质温执玉从小到大见多了,自然不觉得稀奇,倒是有几只簪子,花样作的十分别致。
一只是纯金和红玛瑙做成的牡丹花样,下坠这新叶子做流苏,行动间,金玉相撞,声音十分悦耳好听。
“公主好眼光,这只花开牡丹金步摇是我们店主新设计的,只此一只,公主若是喜欢,小人给您包起来。”
“嗯。”温执玉那在手里把玩了一圈,随手指向其中一排,“都包了。”
掌柜的嘴咧到了耳根子,“好嘞!”
温执玉出了金玉堂,又去裁缝铺逛了一圈,民间的衣裳和宫里的材质做法都不一样,温执玉挑了几件当下时兴的,打算偶尔在府里穿一穿。
“公主,咱们都定好了,一会儿掌柜就送到府上了。”浅水过来回话,“您累吗?前面就是醉花楼,公主可想去歇歇脚。”
醉花楼是全京都达官贵人最喜欢消遣的地方,一共有三层,大厅是普通人就能进,二楼只有达官贵人能进,这三楼便只有当得起权贵二字的人,才能进入。
大周民风开放,因此这醉花楼不仅男人能进,女子也是可以的。
只要有钱,便有数不胜数容貌俊美的男子供你挑选,陪你吟诗作对,下棋品茶。
“是有些累了。”温执玉捏了捏指尖,“你去找老板买个斗笠,人多眼杂,被认出来还要和他们假惺惺的寒暄,浪费时间。”
“是。”
这世上有干净的买卖,就有不干净的买卖,于是醉花楼就有了这样一条规矩。带了面纱进去的人,即便被看出来,其他人也会装作不认识,免得彼此尴尬。
进门时,兰芷从身上掏了块玉牌,那小厮一见,急忙弯腰就要跪下来。
兰芷笑得和善,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小兄弟,只把我们放进去就行。”
“是,是,姑、姑娘,请。”
温执玉一路上到三楼,不同于前两楼的喧闹,第三楼水流潺潺,一抹淡香弥漫在空气里。
温执玉面前的一扇雅间的门被人打开,从里面退出一群穿着相同服装,身材婷婷袅袅的女子。
开门的缝隙,温执玉下意识扫过去,突然愣在原地。
“公主放心去,臣在府里等着公主回来。”
温执玉脚步粘在原地。
“公主可有想吃的饭菜,臣中午一并让人在家中备好。”
眉眼深邃,线条流畅锋利,那人不是傅偃是谁?
门被人合上,挡住了温执玉的视线。
“…您怎么了?”领路那人躬身问道。
温执玉隔着面纱,低声问道:“这里是谁?”
“这些都是客人的隐私,小人不能说。”
“闪开!”
“您真的不能进去!”
温执玉给了浅水一个眼神,浅水得了命令迅速出手推开了那人,兰芷也拦在那人面前,捂了他的嘴,从身上掏出玉牌,那人登时不敢再动。
温执玉冷笑,自说自话道:“这世上还没有我进不了的地方。”
屋里,赵讷还正一杯一杯喝的高兴,身边围着两个漂亮的姑娘,一个替他斟酒,一个手里夹了片牛肉,送到赵讷嘴边,被他一口吃掉。
傅偃坐在他对面的矮桌前,微微蹙眉看着对面的赵讷。
“有什么话不能再你府上说。”傅偃婉拒了要给自己斟酒的美娇娘,随手将酒杯扣在桌上。
赵讷爽朗地笑道:“这醉花楼要不是你将军府的牌子,我那能进来享受一回。”
赵讷风流倜傥,宽袍长袖,黑发随意束在脑后,有醉玉颓山之态。
“我交给你的事情办好了吗?”
“哪有这么快,最快也要明日了。”赵讷就这女子的手一饮而尽。
傅偃蹙眉,“我回去了,你自己在这喝吧,记得把账结了。”
赵讷笑笑,“怎么,怕公主回府找不见你?”
傅偃不语。
赵讷笑容也渐渐落下,正色道:“你这样值得吗?”
傅偃撩起眼皮,带着杀意看向赵讷身旁的两个女子。
赵讷急忙解释道:“这是我府上的人,她们不会乱说的,你放心。”
“嗯。”傅偃收回视线,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他起身就要走,不然听到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傅偃一愣,不等他确认,门就被人人从外打开,温执玉周身带着寒气走了进来。
她进门冷冷地扫了一眼还在状况外的赵讷和他身边的两人。
“滚出去!”
赵讷,脚下趔趄了一下,被身旁的人扶住才站稳。
“臣…臣告退。”赵讷讪讪,“臣这就走,这就走。”
“滚!”
“是!是!”
屋里还残留着女子身上甜腻的体香和赵讷的酒气,温执玉蹙眉,傅偃当即抬腿朝窗边走去,那木架支开一道缝。
温执玉看向傅偃,“你不是在府上吗?不是等着本宫吃饭?怎么和赵大人在这?”
傅偃脊背一僵,“不是公主想的那样。”
“人赃并获,傅将军还抵赖?”
傅偃几步凑到温执玉身前,男人微微低着头,彼此呼吸交缠在两人指尖狭窄的缝隙。
温执玉眯了眯眼,“你这什么意思?想以下犯上?”
傅偃温柔地看向温执玉,沉声道:“臣是想向公主证明,臣没喝酒,也没与那些人怎样。不信的话,公主闻一闻就知道了。”
四目相对,男人灼热的呼吸打在颈侧,传来酥痒的感觉。
温执玉瞳孔颤了颤,冷声道:“不必。”
说罢,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勾了勾嘴角,“将军要是肯穿着这醉花楼的衣裳和我走,本宫就算你是清白的。”
她抬眼,“敢吗?”
作者有话要说:补了一些字数,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