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疼,你轻点。”温执玉眼里含着水光,眉头紧皱。

“公主,您说您成个亲,怎么把自个儿搞成这个样子。”萧随站在屏风后面,无情的嘲笑温执玉。

五六年前,温执玉刚出宫建府没多久,有天早晨在后院发现了浑身是血的萧随。恰逢她那天心情好,于是随意打发人,将他扔到了京郊的院子里治病。

后来萧随好的七七八八,温执玉早就将这个人忘的一干二净。

直到一次去京郊庄子查账的时候,两人才再次碰见。

那人洗干净后剑眉星目,脸上挂着精明的笑,让温执玉一下子想到宫里许多年前养的那只狐狸。

萧随说自己是个孤儿,跟着师傅在蕲州学医济世,后来被曾经的仇家追杀,险些丧命。

温执玉偷偷让人去了一趟萧随说的地方,果然打听到有这么一个人,于是就把他带回了公主府,养在府上做了个府医。

“公主息怒。”萧随笑得肆意,一点也没个下人的样子。

兰芷捧着温执玉的脚小心上药,原来还只是烫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些水泡,又因为穿着鞋子磨了一路,破了皮。

温执玉看着自己的脚,冲屏风外的萧随命令道:“你让人把公主府的大门锁上,就说又病了谁也不见。”

“公主最近病的真勤,不会是怕陛下知道了要禁你足,才这样说的吧?”萧随故意打趣她。

耳边传来破风声,萧随朝前走了两步,只见自己刚刚站里的地方,丝质屏风上湿了一大片。

温执玉搁下手里的杯子,“新婚第一天,我不想惹那么多麻烦。”

“是是是。”萧随笑笑,起身去了室外找浅水。

兰芷小心地吹了吹上药膏的地方,“先是让火盆子烫了,这下又让茶水烫了,陛下和娘娘知道,怕是要心疼坏了。”

“我一个公主,干嘛要去受这种罪。”温执玉没什么精神,“早知道是嫁给傅偃这个木头,还不如听了母后的,招赵讷做个赘婿。”

“他温文尔雅又是个会说话的,我就天天住在这公主府,听曲逗鸟让赵讷给我念话本听。”

“再看看傅偃,整天板着一张脸,嘴上说喜欢我,其实不过是利用罢了。”温执玉低声喃喃。

今日不过是说了冯秋秋两句,又不是多重的话。

兰芷先点头又想起了什么,迅速摇了摇头,“赵大人现在在朝中平步青云,陛下很是赏识,公主要是当时就嫁了,赵大人也就不会是现在的赵大人了。”

“而且奴婢觉得,傅将军做公主的驸马就挺好,昨那么晚,傅将军不是也去给公主买馄饨了吗?”

温执玉一怔,“你怎么知道?傅偃说的?”

“不是。”兰芷摇头,“公主让奴婢去睡,奴婢哪敢真的睡了,您大婚第一个晚上,奴婢就在耳房里坐着,怕有什么传唤。后来听到动静,就在门缝里看了一眼。傅将军先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拿了瓷碗和食盒,不过不知怎么,放在了门外。”

兰芷看温执玉不说话,踟蹰了半刻,犹豫着问道:“公主,您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她昨日不是存心戏弄傅偃的,可天不亮就被人叫醒,整整一天没合眼,她就那样睡着了。

“可是去买馄饨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让你去给我买你去不去?”温执玉低低问兰芷。

兰芷笑道:“自然是去的,公主说的奴婢都去做。”

“那就是了,傅偃去给我买馄饨,也没什么稀奇的。”别说是馄饨,她就是要金山银山,也有人巴结着,挣着送给她。

兰芷将药膏放好,小心的将温执玉的腿放在软几上,“可是公主,奴婢自小就是奴,服侍公主吃穿住行。傅将军虽是武将吃得苦,但他是男子又是安国公独子,从小不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是精心养着长大的,公主拿他当下人使,傅将军还没生气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想巴结我。”

“说明傅将军心里在乎公主。”

在乎她吗?

可是他做的那些,她不觉得多在乎。傅偃要是真的在乎她,就不该违背她的意愿,非要娶她。

她是大周皇帝亲封的扶绥长公主,傅偃算什么东西。

而且……温执玉想到,傅偃宁愿交出兵权也不放弃,根本就是居心叵测,心机深重。

“以后不许在本宫面前说傅偃的好话,记住了吗!”温执玉越想越生气。

兰芷心头知道说错了话,慌忙跪下,“是,奴婢再也不说了。”

温执玉看了跪在地上的兰芷一眼,“起来吧。”

她取下傅偃母亲留给她的手镯,对着光看了看,“你是本宫身边的人,怎么能向着外人说话。”

如今已经快到盛夏,半下午的太阳大的厉害,温执玉吃了小半盘冰镇的西瓜才解了胸中的乏闷。

兰芷又替温执玉舀了一勺冰过的酸梅汁,“外头日头大,屋里也是闷的,公主用一些开开胃,晚饭就快好了。”

“嗯。”温执玉厌厌地应了一声,“今年几乎比往常都热一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避暑山庄。”

“往年过了二十三就出发了,今年朝里没什么大事的话,估摸着也就是那几天了。”

凉丝丝酸甜味的酸梅汁进肚,温执玉心情好了不少,“再给我添一碗。”

“公主别贪凉,小心闹肚子。”兰芷劝道,“今天吃的不少了。”

温执玉接过帕子擦嘴,“那等会儿再喝吧。”

说完,她朝窗外看过去,火辣辣的太阳照在地上发出灿黄的光。

“傅偃还在外面呢?”

“是。”兰芷回道。

“他来做什么,让我回去给那个冯秋秋道歉?我才不回去。”温执玉面色不虞。

“去吧窗户关了,热风都把凉气吹跑了。”温执玉起身,“让他回去吧,本宫今天不想见他。”

长公主府大门口,傅偃身姿挺拔笔直,他身侧还停着辆将军府的马车。

兰芷出了府门,先是朝四周看热闹的百姓扫了一眼,“都散了。”

那些人闻言如做鸟兽四散,纷纷低头做自己的事

兰芷朝傅偃行礼道:“将军,您请回吧,我们公主现在不想见您。”

“她见不见我是她的事,我走不走是我的事。”

傅偃胸前的衣襟被汗水淌湿了一片,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薄红,嘴唇却是白的。

“犟驴。”温执玉听完兰芷的汇报,闭了闭眼,转身朝内室走去,眼不见心不烦。

说罢又想起了什么,冷声道:“让他滚进来,他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就这么一直到了晚上,傅偃站在庭院里,丝毫没有走的意思。

不知道哪个嘴快的说傅偃被温执玉关在了门外,崇庆帝亲自派人过来说和,让温执玉别太过分,乖乖和傅偃回去。

温执玉接过兰芷递来的手帕沾了沾嘴角,“让他去小花厅等我。”

兰芷叫人收拾了桌面,出去对傅偃道:“公主请您过去。”

兰芷看向傅偃,男人那双沉寂的黑眸直到此时才生动起来,他眼里映着微亮的烛火,他似乎是笑了笑。

兰芷眨眼想再看清楚一点,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我这就去。”傅偃淡淡道。

只是他站的久,猛地抬腿,趔趄了一下。

兰芷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傅偃避开了。

他缓了缓,沉声道:“走吧。”

温执玉看见人的第一眼,毫无预兆的想起了傅偃胸口巴掌大小的疤,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他的衣服不知干了湿了多少遍,胸前都有了汗渍的痕迹。

温执玉抬手用帕子捂了捂鼻子,板着脸,“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你身上全是汗,呛到我了。”

“兰芷,你找人带着他去换身衣裳。”温执玉嫌弃道。

“是。”兰芷急忙应道,说罢看向傅偃,恭敬道,“傅将军,请跟我来。”

一院之隔的客房,兰芷守在帘子外,她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地开口,“将军再等等,府里没有合适的衣裳,浅水去找萧府医借了,很快回来。”

“不急。”

因为男女有别,兰芷说完朝傅偃欠了欠身,就退到屋外等着了。

不多时,浅水空着手进了院子,兰芷刚想问,就看见她身后的萧随手里拿了新的衣裳,朝她笑了笑。

“你们两个姑娘家不方便,我来给咱们这个驸马爷送衣服,听说他受伤了,我顺便看看怎么样。”

屋里的傅偃早就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

傅偃看见萧随进屋,那张对着温执玉总是带着潺潺水流的眼里,水结成了寒冰,视线扫过的地方,尖锐的冰锥就落在那里。

这才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他的气势,他说一不二的威仪,哪怕此时身受重伤面色苍白,依旧让萧随感受的清清楚楚。

傅偃在警告他,警告他什么呢?

萧随挤出一个笑来,“草民是公主养在府里的府医,府里没有合适的衣服,这是我前些天做的新衣,将军不要嫌弃。”

“自然。”

萧随挑眉,他将手中的衣服规矩地放在实木的雕花圆桌上,“听闻将军病了,草民虽不是什么名流,医术上也算是小有成就。”

傅偃看着眼前这个人,彻底冷了嗓音,“你这么自作主张,公主知道吗?”

萧随干笑怕两声,“将军不想看,草民不看就是。”

萧随垂下头,很快又笑着抬起来,“既然无事,草民就先走了。”

傅偃看着桌上干净的里衣,眉头越皱越深,他压下心头的疑虑,换好衣服,跟在兰芷的后面回了温执玉的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一下,再次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们哈哈哈哈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