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余光已经瞄准了少女白皙脖颈一道优美的骨弯,眸色泛起潋滟的红。然而就在这时,她握住她小臂的手蓦地刺痛。
“啊。”
少年惊呼,倏地缩回手。
“抱歉,是我的护身法器。”
凌韵另一只手伸进那只袖子里,按住小臂,似乎在调整,一边淡淡解释。
少年讷讷应了一声。可惜气氛已经被破坏了,短时间内不能再动作。
其他人幸灾乐祸地斜眼看他。
没人发现,凌韵悄悄咬了下牙,又松开。
齐何辜欠揍了!乱刺人不说,还敢咬她!
有这么一条恶犬在,凌韵感觉这齐人之福也不是那么享受了,只能看不能吃甚至有些煎熬,于是对亓枳道:“这两天赶路,有些累了。”
这话说出来,亓枳作为主人也不好再勉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凌韵一眼,临走前还不死心:“你先歇着,等会再给你送个人来。”
“不必。”
先不说手臂上被掐的力道,这一屋子美少年控诉的眼神就叫她不敢答是。
亓枳也意识到了,嗔怒地瞥了几个师弟一眼:“行吧行吧,那我们明天再来看你。”
然后一群人便拉风地离开了。
凌韵靠在榻上,不经意抽出手,瞥了眼食指上细得像针孔的牙印。
“果真是个绣花针。”
凌韵气不过,淡声挤兑齐何辜。
“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调风弄月,我不想长针眼。”
齐何辜跃到案桌上,也冷冷回嘴。
“谁让你看了?你像之前那样背过身闭上眼,不行吗?”
……之前那样?想到那“之前”的事,齐何辜胸腔升起一股热气,却在嗓子眼转化成怒火:“闭上眼就听不见了?何况我要随时提防被人发现。”
凌韵:“可是我也没做什么啊,你却动不动就扎人,扎我,我看你剑君的名号要改一改,叫针君。”
???齐何辜万万没想到那个高冷傲慢的无情道女神竟这么牙尖嘴利,偏生还用最冷清的语气,更显得轻蔑且气人了,有些气急败坏地回道:“你还没做什么?要不是我拦着你,你今天怕是要放开来左拥右抱了——我才是你的替身,你莫非忘了?”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了一下。
齐何辜一哆嗦,补救:“你心中不是只有虚华道尊么。这也是你千方百计留下我的理由,对吧。”
凌韵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齐何辜看着她精致的脸,心跳的节奏有些乱。
这感觉很陌生。事实上今天许多情绪都很陌生。好像今天的风、阳光和空气,都有种蛊惑的味道,诱发他心底最隐秘的情感,引他说出最不可宣告的……胡言乱语。
对,就是胡言乱语。
齐何辜忽然很生自己的气。明明是看不上她的行为,怎么会说出口就跟吃醋了一样?
齐何辜冷冷地又加了一句:“我以为你对你师尊是真心的,忠贞不二。却原来不过如此。”
凌韵忽然轻笑了一声。
然后抬眸,用那双无波无澜的眸子看着他。
“我对师尊是否真心暂且不论。谁说我永远只有你一个替身了?”
齐何辜震惊地盯着她。
胸腔里那颗小却有力的心脏,猛地扭了一下。
“——你还要找别的替身?我一个还不够?”
真是够了,刚还觉得她这个同伴不错,没想到居然如此伤风败俗!
齐何辜暂时把心中不适的复杂情绪归结为被折辱的愤怒,冷着声音质问。
“当然不够。你只是背影像他而已。可师尊他……”
凌韵顿了一下,眼神悠远似乎在怀念,“还有更多值得追寻的地方。”
“什么值得追寻的地方?难道合欢宗这种人也有资格成为虚华道尊的替身吗?他们有什么好——”
在凌韵因为他那句“合欢宗这种人”不动声色沉下来的表情中,齐何辜脑中莫名闪过上午听到那句“是要陪|睡那种吗”,语气恶劣地冷笑:“原来如此,你找的是能陪|睡的替身啊,真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呢。”
对此,凌韵的反应是冷漠地看他一眼,“不用你陪|睡的,你放心。”
无意间,或许是心底里潜意识,她的重心放在了“你”字上。
齐何辜一噎,感觉脑子气得直冒烟。
不用他陪,那是要谁陪?
齐何辜觉得自己大概是太愤怒了有点上头,现在不仅是心脏跳得让人难受,头也开始迷糊,可是却不是那种让人警惕的脆弱的迷糊,而是让他有些放松,有些放纵,放纵地宣泄内心最阴暗的情绪——
“不用我陪,你就找其他人陪?你就这么的——yu求不满吗?”
齐何辜平时绝对不会如此情绪化,尤其是用这样下流的词去说一个女修。可是今天不知怎的,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刻薄的话便自己长了翅膀一样脱口而出。
也是他撞上倒霉,亓枳点燃的熏香,论剂量不会对普通人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可现在齐何辜身体变小了二十多倍,普通人的药量对他来说直接能让他神志不清,他还能正常讲话已经是定力高强。
不过,哪怕闻了熏香神志不太清醒,齐何辜说完这句话,还是吓了一跳,立即噤声,小心地看凌韵反应。
凌韵沉默了一下。
她人生的前两千五百年,被拘束得太紧,只觉得能和男子正常说说话,日常调调情,看着养养眼,就已经是无上的幸福了。
其实就在前两天,她还满足于把齐何辜带在身边当做同伴,觉得有个帅哥陪自己历练,什么都不干也无所谓。反正她对强迫齐何辜是没有兴趣的,就算继续勾搭别人,也不会以推倒作为最终目的。
可现在,被合欢宗甜腻酥暖的空气浸泡,她才意识到,她真是没见识得可怜。
难怪亓枳总用怜悯的眼神看她。
她居然没想到……她已经自由了,彻底自由,不仅可以和男子说话、打趣、坐在一起碰碰肩摸摸手,还可以有更伟大的追求与快乐。
她是天下至尊,无人可以议论她的是非,她的行为就是天下的准则。曾经只能从幻影珠里遐想的一切,她都有能力变成现实。
她梦想中的生活,在这里,在此时此地,是那么近在咫尺,唾手可得,让她根本无法开口说出个“不”字。
她在师尊的阴影下活了两千多年,不想再为了旁人的看法,压抑自己的欲|望了。
所以,就算齐何辜对她的评价会因此再下一个台阶,她也要诚实地告诉他……
“其他人,合适的话,我确实会考虑的。”
凌韵一字一句道。
她甚至可以找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比如,要看破红尘,必须先入红尘,无情道人要勘破情字,必须先动情……之类的。
就跟当年凌犀说无情道必须断情绝爱一样,无非是仗着他是天下唯一一个无情道,就信口胡说八道。
想到这里,凌韵心中涌出一股报复的快意。
没注意齐何辜骤然冷沉的眉眼。
“若你找到了,我是不是还要给他让位?”
“那倒不用。”凌韵立刻否认。
她还是挺喜欢齐何辜的,实力高强面容俊朗,看着赏心悦目,用着得心应手,哪舍得放了他。
想了想,凌韵难得耐心安抚他:
“你不要对我们的关系想得太多。你修为高深,我请你陪我调查邪气,是把你当做同伴敬重的。只是你背影像凌犀,我偶尔会认错恍惚,但我绝对不会逾越,只是觉得应当让你知晓,免得你误会。仅此而已。”
哎,反正以后能找到的漂亮小哥哥有的是,用不着可着一个人薅。
齐何辜扯唇。
原来如此,仅此而已?
当同伴敬重,绝不会逾越。
呵。
原来是他想多了。
刚听说凌韵对凌犀的感情和那些替身的传言时,他还愤怒了好半天,堂堂剑君,对于天下无数人爱慕不屑一顾,怎的在她这竟被当成另一个人的影子?
现在想起来,真是自作多情,他原来连成为影子的资格都没有。
就是因为他不愿陪|睡?真是好样的,她把他当什么?花楼的妓子吗?
而凌韵还在那里冷酷无情地继续她的阐述:“同伴的关系,不需要一对一的忠贞。你尽可以有其他同伴、伴侣,你不必对我有任何责任或承诺,反过来也一样。”
这才是她这段话的主旨。她不会要求他做他不喜欢的事,但他也没资格管她。凌韵垂眸看着矮小的人,又一次不经意流露出上位者的藐视来。
她不是在建议,而是在警告。
齐何辜知道她比自己年龄小,修为或许强些,但又不是隔着天堑,所以心理上一直把她当平辈甚至是师妹相处的。她那些小傲娇小性子,他也是把她当师妹才忍让下来,偶尔还安慰自己这样很可爱。
被师妹当替身这事,他心理建设半天,勉强忍了,可如今她又用浑不在意的语调告诉他,他只是替身之一,他根本不重要,还让他少管她的闲事!
齐何辜早被熏香激起火气,现在简直是怒火中烧。全凭几千年的修行沉淀出的修养,才没跳起来跟她恶言以对,但还是忍不住压抑着怒意讽刺道:
“到时候莫要在我面前,也别被我知道,平白污了我的眼睛和耳朵。”
留下这样一句,便用最快的速度从敞开一条缝的窗户飞出去,没影了。
【啧,这就是正道第一剑,真是无趣。】
【这两天一直跟我爹一样管我这管我那,别以为我没注意到,听到我有合欢宗的朋友,他脸都拉得跟腰果一样了。】
【还抓我,还咬我,怎么着,我和合欢宗的男人聊聊天就败坏了正道宗门的名誉吗?合欢宗的人可比他这种自诩正派的可爱多了。】
【不愧是和凌犀气质雷同的人呢。凌犀打得过我,他又不能,我偏要让他听这些肮脏的想法,哼。】
珞矶顺毛:【好啦,现在说清楚了,他不会再管你啦。】
【但愿。】
凌韵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从齐何辜飞出去那扇窗户瞥见外面春和日丽。正好觉得闷得慌,便决定出去走走。
合欢宗的景色是真的不错。如今金乌西坠,光线明灿且柔和,别有一番趣味。
凌韵顺着后花园的偏门走出去,逐渐失了方向。
黄昏时光转瞬即逝。天快黑了,或许该回去了,但她很享受这样漫无目的一个人散步的时光。
只可惜,合欢宗并不是无人之地。她很快捕捉到某个迎面飞速靠近的神识。
作者有话要说:脾气不好的孩子是没有糖吃的(摇头)
而且还要看着别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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