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时节祭花神,片片红罗缚树身。①
众人站在树下,将被赐花神祝福的红绸举过额顶,虔诚祈福,皆想得到花神庇佑。
一条条被寄予了祝福、祈愿的红布被抛上了树。百年合抱菩提立在花神庙前,聆听信徒的愿望。
这里面不包括陈岁桉。
“要不我帮你扔吧。”马云闲挠了挠头,看着气急的陈岁桉。
其余几个人皆扔上去了,欲言又止看着陈岁桉,想要伸手帮忙。
岑岁桉叹了口气,沮丧地摆摆手:“不用了,挂不上就挂不上吧。”
也许书里面真的有花神,花神不愿意帮自己这个外来者实现愿望。
不过是一个应景的节日习俗,许愿不成就不成呗。
陈岁桉在心里安慰自己,试图让自己高兴起来。
她慢慢走到菩提树根,将手里始终都扔不上去的红绸慢慢放在树根处。
【攻略对象情绪发生变化,情绪体验(开心)+2】
陈岁桉:???这又是哪里来的攻略值?
我什么都没做啊?
陈苏桉直觉楚霁川在周围。
自己是偷跑出来的,她虽然做了许多障眼法,但是却从没笃定楚霁川发现不了。
能在外面玩这么久,已然万幸了。
她左右探头,环顾四周,把头拧成螺旋桨,都没看到楚霁川的一根头发。
不在吗?
陈岁桉挠挠头。
如果在的话,依照他看不得自己快乐的恶劣性格,此时自己已经被他提溜在手里,扯回家了。
不,他甚至不愿意提溜自己,提溜自己这事是侍卫该干的。
看来楚霁川不在。
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是她有了积分,超快乐的。
“走吧走吧,我们去看祭祀。”
陈岁桉转过头,呼朋引伴,又是活力充沛的模样。
几个人见她又重新恢复笑容,皆跟着笑了。
小孩真好哄啊,自己能把自己哄好。
楚霁川从树后走出来。
身穿山矾色的圆领袍,右肩是浅淡的水墨花朵图案,黑底蓝封的渐变腰带,上面挂着搪瓷色流苏的玉佩。
淋了多时的雨,他的嘴唇比平日里更白了几分,身上隐约发烫,眼尾有些不正常的潮红。
不确定陈岁桉是否发现了自己,他暗处窥伺的眼神带着探究。
游行的花舆停在了花神庙前,顶花冠,披花衣,扮演花神女夷的娘子手捧花糕,将贡品放好退到后面,负责祭祀的专人上前。
一群戴面具的巫觋上前,跳着奔放热烈的祭祀舞。另有一群立在花神庙前,嘴里哼唱的曲调带着不加丝竹的朴素,悠扬传向远方。
陈岁桉看得新奇,却并不信仰这个。
她四下探头,试图找那个今日白天坐在花舆的娘子。
她凑不进,隔着纱账远远观望,隐约看轮廓恍若神妃仙子。
她想近距离看看。
没法跟花神许愿,和扮演花神的女娘许愿也是一样的嘛。
都是一样的好看。
雨丝倾洒,像是在花神听到了祈福之音,抖落下洗涤尘埃的花露。
围观祭祀的百姓安静下来,三三两两撑伞,静静聆听这恍若从远古传来的吟唱。
陈岁桉不惧淋雨,四下张望着,终于寻到了扮演花神女夷的娘子。
她和朋友打了招呼,小声说自己去那边看看花神,便猫着腰钻出人群。
雨水点点滴滴,打蔫了陈岁桉的小揪揪,沾了雨水的草丛也打湿了陈岁桉的鞋袜。陈岁桉喜欢淋雨,毫不在意,满心是看到漂亮姐姐的愉悦。
花神女夷远远便看到了一团小身影狗狗祟祟往自己这边来,笑眯眯的模样,眼睛亮晶晶的。
行至花神庙处的人皆是奔着抛红绸祈福的目的来的,没有人会在意这个游行的花神扮演者。
“姐姐,你真漂亮。”
陈岁桉小嘴很甜,上来就是一通乱夸。
扮演花神的女娘看着陈岁桉,被她笑感染到了,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的花糕哄孩子:“这是多余的贡品,被花神赐过祝福,香甜的。”
陈岁桉伸过两只小手,眉眼和嘴巴一起弯弯:“谢谢姐姐。”
她接着道:“我没能把许愿的红绸抛到树上,花神不愿意听我的愿望,我能和你许愿望吗?”
陈岁桉眼睛里都是惊艳和欢喜,眼尾还带着一丝大家都能扔上,只有自己扔不上红绸的委屈巴巴。声音软绵,乖乖巧巧。
她双手合十放在下巴,冲着花神眨眼。
能有人能拒绝这样一个小团子的愿望。
可惜她只是花神的扮演者,如何能代替花神,实现小姑娘的愿望。
扮演花神的女娘捏了捏她蔫吧的小揪揪,正准备遗憾拒绝,余光瞥到了不远处的身影。
她所在的青楼在楚霁川名下,她又是楼里的头牌清妓,自然认得他。
看着楚霁川的眼色,她心下了然。
楚大人既然已经在这里,这个女童的身份昭然若揭。她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手收回来。
看来传闻不假,楚大人当真有了一个女儿,掌上明珠般哄着。
扮演花神的女娘以为是楚霁川想打听自己女儿的愿望,又想给她一个惊喜,不好亲自开口。
“可以呀,你有愿望可以跟我说。”
陈岁桉看着面前的花神弯下了腰,明眸皓齿,眼睛含情。
她被看着,晕晕乎乎,笑得更呆了,红绸扔不上树的沮丧都少了一些。
面前的女娘恍若真的成了神仙,陈岁桉小手放在下巴,虔诚闭眼:“花神花神你天上有灵,信女陈岁桉许愿有个家。”
许愿的声音热烈欢快。
天暗下来了,雨没有止的迹象,楚霁川的脑袋里像是变粘稠,想事情都慢吞吞。
“有个家?”
身处深宫里,食不饱穿不暖的小孩,自然是渴望家的温暖的。
她跟着自己的目的,不是那些肮脏的理由……
张榛拿伞挤过人群,将伞撑在楚霁川的头上:“主君可要回去?”
马云闲也挤过人群,猫着腰来到陈岁桉的身边。他手提两盏花灯,笑着对陈岁桉道:“我瞧你红绸没扔上去,不大开心,所以买了两盏灯来。花神庙后面还有一条水渠,放灯祈福也是一样的。”
放花灯?
陈岁桉爱玩的眼睛蹭地亮了。
“走!”
张榛将伞往楚霁川那里又偏了偏,心里有些发急,主君这身子淋不得雨:“主君,回府吗?”
楚霁川看着那两个拿花灯的,欢快的身影,被气笑了,迈着步子跟了上去。
水渠并不甚宽,两岸山茶花开的正好,风一吹,花瓣簌簌落下,铺了整个河面。天色已晚,河面上笼着一层水气,在花灯的映照下,如烟似霞。
马云闲蹲在河边,将自己的河灯轻轻放在水里。小船模样的花灯拨开河面薄薄一层花瓣,顺着水流方向游着。
“哝,就是这样,这么放。”他给陈岁桉展示,“然后许愿就行了。”
陈岁桉点头,兴致勃勃摆弄手里的花灯:“放花灯也是习俗吗?这里人好像很少。”
马云闲眼睛上飘,就是不跟陈岁桉对视:“是啊,一般到这个时候,游街祭祀的人都累了。想要祈福的都扔了红布,大家都想赶紧回家,自然没有人来这儿。”
停了停他又描补:“今天不是还下着雨吗,人肯定更少了。”
陈岁桉觉得合情合理。
见陈岁桉信了,马云闲偷偷呼了一口气。
哪里有什么放花灯的习俗,他不过是见她没扔上花神赐福的红绸沮丧不已,想让她开心罢了。
雨更大了些,天色晚了,河边也冷了起来。
马云闲没有带伞。他一向身强体壮,淋雨便罢了,陈岁桉却不能淋着。
他和陈岁桉是面对面站着,看着不远处有两个人打伞,身影隐约是男人的模样。他走过去,试图买下二人的伞。
他越走越近,二人的轮廓也越发清晰。
陈岁桉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花船上。她小手伸进湖里,也不怕水凉。她前后拨了拨,给自己的花船清楚了一条小道,正准备把手里的花船放进去,只听到后面马云闲的声音震惊中带着惊恐,惊恐中带着慌乱,慌乱中带着无措,无措中又带着扭捏。
破了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楚大人!”
还有谁能被叫楚大人?
陈岁桉吓了一跳,小手一抖,放进水里的船也翻了。
她赶忙回头,身后不远处沉默站着的,目光阴沉的,不是楚霁川还能是谁。
偷跑被抓包,她本能地缩了缩脑袋。
接着又想到了在花神庙抛红绸的时候,自己怀疑楚霁川跟着,左顾右盼没有看到他。
她气哼哼开口:“果然是你在跟着我!”
楚霁川面色已经很苍白了,他讽刺地扯了扯嘴角,眼底一片黑暗。
他发了热,发尾全是湿的,眼角比之前更红了些,脑袋也不甚清楚,看到牛角尖就钻进去。
像是拒绝任何善意的流浪狗,得到根肠都要想方设法证明里面有毒。
和花神许愿有一个家,果然是知道自己在看着她,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陈岁桉看他面色越来越不对,小心上前试探:“你怎么了?”
脑袋里突然传来系统的声音。
【恭喜宿主激活隐藏剧本,记忆碎片掉落x1 】
机械的声音刚落,陈岁桉陷入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①出自袁枚《小仓山房诗集》卷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