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声音是极力压制的急促,原本清朗的少年音也变得嘶哑低沉。
“谭长老,弟子霄容有事求见。”
顺着门隙透出的绰绰烛影,他在抬眸时紧张地往里望着,希望能从这丝缝隙中找到那抹粉色的残影。
听见屋外的声音,谭卿洛抬手将唇角溢出的酒滴缓缓拭净,“还没想好吗?用不用我替你做个选择。”
说着,那双尽显玩味的眼眸落在正熠熠发光的剑上,“反正你多想半刻,他就在门外多站半刻。”
顾星冉算是发现为什么全师门的剑修弟子都是谈“谭”色变,对他敬而远之,原因就是这老变态说的每句话都能准确地踩在心里顾虑的点。
一针见血的同时顺便再推波助澜。
看你越急越慌,他便越开心,看热闹从不嫌事大。
老变态不愧是老变态。
顾星冉记仇咬牙:“我很担心你这张破嘴,在霄容面前胡说八道。”
“我怎么会胡说八道呢,想想这月黑风高的深夜,是不是你主动跟我回来的?”
顾星冉:……好像是。
“别忘了,修无情道的,最是无情。”谭卿洛长袖轻振,门口那把碎成两截的长剑彻底成了一撮粉末。
看她剑身的红光亮了几分,笑意更浓:“所以我把选择权交给你,已经算见面礼了。”
顾星冉本就被他的手指夹得呼吸困难,这次再被他有意招惹,体内翻腾的灵力更是有劲也使不出。
恨就恨之前在外面没先下手给他个下马威。
她冷哼一声:“快让他进来,我倒要看你俩能当着我的面搞出什么幺蛾子。”
躲在暗处的大福忍不住提醒:“宿主,我劝你还是找个地方藏起来,两个人之间的战火纷飞总比扯上你强,咱赶紧跑路才是王道!”
关键当初沓雪留在她身上的寒毒未清,按目前的情况预测,这两个人她谁也打不过。
它还想有活命的机会向天道邀功再换个实体呢!
顾星冉语气不屑:“我跑,我凭什么跑?三人行必有一人多余,但这多余的绝不会是我。”
“进来吧。”谭卿洛斜靠在椅背轻晃酒杯,“外面这么冷,万一站久受冻我可能要遭暗杀了。”
“谭、卿、洛!”
骤然响起的开门声让顾星冉的心跟着一颤,咬牙切齿地拼命从他指缝中逃了出来,“你要是敢瞎说,我把你舌头砍下来,看见我剑刃上的缺口了吗?那就是砍人留下的。”
“真凶啊,那你躲什么?”
那道邪魅的视线挪在越走越近的玄衣上,余光瞥向藏在他身后不安乱摇的粉色剑穗,“记得藏好你的小尾巴。”
听到他含笑的语调,她赶紧蜷起剑穗躲在他宽松的黑袍后。
大福被她这快速挣脱加躲藏的速度看呆了:
“你刚才不是还想硬扛吗?”
缓了片刻,她仰头叹气:
无所谓也有点累,我是午夜伤心的玫瑰。
大福:这是被气疯了?
实在不行拖出去埋了,然后随手再抓个听话的宿主。
闻到一抹不明显的血腥味掺杂在幽幽檀香中,霄容眉心不由紧蹙,“不知谭长老可否看见了我的剑。”
默默看戏顾星冉:直入主题,我喜欢。
转念一想,不对劲,明明是霄容先动笔欺负她的,收回夸赞。
谭卿洛随意擦拭着右手指缝中划出的剑伤,“这么晚了怎么会来我这找剑,还是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最后来我这里碰碰运气。”
“禀报长老,结定了人剑契约后我会对她有特殊的预感。”
“哦?”
晶莹剔透的佳酿夹杂着近乎燃尽的尾香,品着绵长的浓郁酒香他眉宇轻佻, “那不如你再感受一下,如果她在我这会藏在哪。”
如果说之前的心理是离家出走之后的爽感,那现在就是等待被抓回家的忐忑。
她甚至紧张地摒住了呼吸。
在她终于挺不住想自爆时,耳边却传来一声低沉的幽叹:“找不到,剑气像被封印般了无痕迹。”
顾星冉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剑气被封这事绝不可能啊?
“在谭卿洛面前,没有什么不可能。”大福察觉到她身上缠绕的隐形结印,悄声说道:“要不剑神怎么是剑神。”
“剑神?我看是贱神还差不多,说封就封,这时候怎么不让我选择了。”
狗屁老变态装什么好人小白兔。
似乎是猜到了她藏在身后急得直跳脚,谭卿洛从袖口取出剑法课上那副勾勒完美的画,指缝中滴落的血染在宣纸上瞬间融成一圈如梅花似的涟漪。
“这幅画,美而无魂,所以这节课你还需要再修。”
“好,只求长老把剑还我。”霄容紧攥的指节由白变红,“其他条件弟子也绝无任何疑议。”
只要能找到她。
谭卿洛眼底划过一抹未知的危险,“自己惹的她,就要想办法哄回去,找我何干?再者,寻剑问事哪有空手来的道理。不拿酒便送命,这是我的规矩。”
“弟子知晓。”领悟到他话内的转机,霄容猛地抬眸与之对视:“还望长老明示,如何……如何才能将她哄回来。”
“很容易。”
顾星冉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力道被她控制的很好,一点轻微的声响都没留下。就像穿越到了寂静之地般,生怕引起的响动让她折在两个男人手里。
那道言简意赅的藏笑语调刚落,就成功吸引了三道视线。
包括吃瓜第一线的大福。
凝视霄容紧绷的下颌线,谭卿洛眯了眯眼,唇角的笑意更加肆意:“剑修有严格的等级划分,剑灵也不例外。”
“你想想她的剑身有那么多遗留的锈迹,肯定在剑阁里抬不起头来,万一你要是有办法把上面的铁锈除尽,她自然就会回去了。”
顾星冉:?
太狗了,这男人太狗了。
这是想玩一招借人杀剑啊!
万剑阁虽然内卷严重,但谁也没敢真的惹她。
见霄容由半信半疑的神情若有所思,她突然想到之前被煮在锅里的遭遇。
不仅联想到即将面对的除锈场面,等待她的可能是刷锅专用的钢丝球或者被各种不知道名字的灵草涂抹浸泡……
再不济,总不能把她扔到炉里重塑吧?
“霄容,你脖子上顶的是脑子不是鱼缸,这老变态说什么都别信!”
“弟子知晓。”
玄衣之下的沉郁之色甚于夜色,他凤眸之下露出几许遮掩的情绪,“感谢长老提点,不然我可能还是一头雾水。”
顾星冉彻底被他打败:……我跟你回家,不用除锈了,放过我。
只是在她回家前还需要干件大事业,否则绝对不会咽下这口气。
压抑着内心的愠气,她调动体内的灵力缓缓伸向不远处的酒壶,细细的烟雾藏在香烛之下没惊动任何人。
入口即由甘甜专为辛烈的酒让顾星冉忍不住咳嗽几声,她闻着明明是果酒的清甜怎么喝到嘴里是带着苦涩的灼热感。刚才喝的太过着急,哪怕只有一小口都在她的贝齿间弥久不散。
浑身好像还晕乎乎的。
这竟然是纯烈酒!
待案台上的最后一缕香燃尽,她感觉自己眼前随着正飘散的烟蒙上了涟漪水雾,飘飘忽忽让整柄剑像是熟透了的香蕉,变得软塌塌。
别说削铁如泥了,就是连张纸她都刺不破。
“咣当——!”
突然掉落的声音打断了俩人之间的对视,看着落在自己身后的粉剑,谭卿洛敛去笑意,“看来你来对了,她确实在我这。”
霄容直接走上前将剑拾起,紧呡的薄唇成了一道直线:“多谢谭长老,我先带她回去。”
“诶,等等。”谭卿洛抬手拦住他,“她是不是被沓雪伤过?”
“是。”低沉的嗓音下,霄容眉心紧蹙:“但我按照古书之法进行过补救,应无大碍。”
“什么叫应无大碍?”
谭卿洛整理衣袖,右手指缝中的伤口依旧没有痊愈的趋势,流淌的血痕顺着肌肤藏于黑衣之下。
虽然唇角带笑,但那双酒后的桃花眸却蓦然升起森然寒意,“这柄剑当初是从我手里逃出来的,要是以后折在你这,那就有趣了。”
“不会,谭长老多虑了。”霄容眸色安定无波,“剑在人在,这是你我都懂的道理。”
那抹粉色的残影随着坚韧的背影走出房间,谭卿洛脸上的笑意也随之不见。
视线看向指缝中还在淌血的伤口轻轻舔了一口,血的味道比酒更加浓烈。
感觉喉间一涩,他重新给空了的瓷杯斟酒,鼻尖嗅了嗅酒香,不禁伸出舌尖沾了几滴试图尝尝这抹异样味道。
无味又干涩。
添了无数倍的苦涩从舌尖一路流向喉咙,最后直达胃部。
“真是不知死活,连我的酒都敢喝。”
怪不得在他下了结印后,剑还是会不小心掉下,原来是酒的缘故。
有意思。
顾星冉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嘴里说的也都是些胡言乱语。
“你这黑化小反派,说好的结定契约……怎么、怎么还不知道我长什么样!”
“真是笨死了。”
“别听那老变态的,有我、有我在呢……”
走过长廊亭台,在距离卧房小院仅有几步之遥时,霄容停下脚步将悬于腰封的剑拿在眼前,剑身散发的馥郁酒香竟让寒冽的雪松味道多了些烟火气。
“我知道。”
你每次喊得嗓门那么大,又恨不得往我身上扑,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大福仿佛瓜田里的猹
今晚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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