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1,七夕赐婚

要说那威远大将军之子宋远慕,生前也算个体面人。

不仅长得是俊朗飘逸,如圭如璋,还好读书,有学识。年少时就被写在了云封未婚美男手册上,位置仅排在皇室贵族之后。

旁人都说他宋远慕将来定会成为英才栋梁,如他爹那般骁勇,赤心报国,却不成想他苦读多年,从不参加科举,十六岁时,更是顶着满脸的唇印,衣衫不整地从青楼里跑出来,被老鸨扛着铁锨追了一整条长安街,骂他只点姑娘不给钱。

后来老鸨叫了一众大汉闹到大将军府,引来看热闹的路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闹到宋家丫鬟出来送了足够的银子,此事才乍然作罢。

从那以后,宋远慕的风评一落千丈。云封未婚美男手册匆匆将他除名,那些爱慕他的姑娘也都跟失了忆似的,闭口不谈。

以前特别钟意宋远慕的才女福临郡主,甚至直接跟人说宋远慕死了,让大家尊重逝者,勿多议论,还在自己每月梓行的日志里写道——

那美好如神明一般的宋郎,和我的少女心一同埋在了桃花树下,被我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从此世间再无宋远慕,只有尚青楼!

据说这月的日志在坊间卖得尤为火爆,众多少女皆表示很有共鸣感。

而官府一夜之间涌入众多原名音同尚青楼的百姓,想要立刻改名。

总而言之,宋远慕是个可以称为奇才的男人。

云倾打心底里觉得听他的八卦,看他的热闹很好玩。

前提是,他们两个没有订婚的话……

玄靖十九年,七夕佳节。

皇宫大摆夜宴之时,皇帝醉意熏熏地拉着姚贵妃的手,随意地往大臣中那么一指,指中了威远大将军。

据说当时威远大将军在喝酒,而皇帝在与姚贵妃玩什么情丨趣小游戏。被指中的大将军浑身一僵,捏着袖珍小酒杯的粗糙大手抖了两抖,难以置信地看向座上人。

那人正口齿不清地问姚贵妃:“朕看他不错,不如就让他,让他儿子,娶了我们倾儿,如何?”

姚贵妃向来只捧不贬,出了名的说话好听:“您雄才大略,又一心为倾儿着想,定不会做错决定。”

“好!”皇帝一高兴,挥手下诏,金口玉言。谁都没想到,一纸婚约就这么把二公主的婚事草率地定下了。一时间宴席上频频冒出热闹的笑声,分不清是喜庆的祝贺,还是其他什么。

谁不知道云封国的二公主云倾是个气虚体弱的病秧子,从小病到大,就没一天好过。

今年就十九了,也不小了,再不赐婚说不过去,皇室总得挑个倒霉蛋把婚事解决。显然,宋远慕就是这个被选中的倒霉蛋。

更有趣的是,宋远慕三年前在青楼闹了那桩笑话后,回家就生了一场大病,病得连烧了好几天,落下病根,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把这俩病秧子凑一块儿,怕不是在比谁命短。

彼时,二公主云倾正独自坐在冷清的云轩宫里,倚榻点灯,对着满桌的纸发愁。年前城南的案子转变成了连环命案,每七夜就死一人,死的还都是齐烟镇原山村的人。

原山村那小地方,再这么闹下去,怕不是整个村子都要被屠掉。除非原山村人搬出齐烟镇,否则不管是改了名的换了姓的,还是嫁了人的,都照样会被盯上。

纸上列满了案件相关的信息,但云倾什么也看不出来。她又不是破案的,官府都没办法,她顶多只能瞎愁,想找点什么规律,也没多少头绪。

当皇帝的诏书火急火燎地送到云轩宫门口的时候,她赶紧把纸全都划拉到桌子底下,又掏出话本来铺在桌面,然后以手扶额,柔弱地撑在桌上,没打算出去迎。

她是整个云封最受宠的公主,也是整个天下最没规矩的人。就算是皇帝亲自来了,她也可以无理地坐在屋里等,何况只是皇帝的诏书来了。

女官执意进了殿里,说这是圣上重要的旨意,必须当面传达。于是青柠便领着女官进门。

隔着纱帘,女官说了什么,云倾倒是全没听见,因为她只顾着虚弱,只顾着哀嚎了。她痛啊,她重病已久,脸色苍白,双目无神,柔弱无力,似那风中细柳枝。

等女官传完了圣旨,她面不改色地咳嗽两声,哑着嗓子说:“谢父皇隆恩……”边说还边往外挪,似乎是想下榻来行礼。

女官见状匆匆将圣旨送上便走了。

女官离去后,云倾把圣旨随手一扔,继续翻话本。

青柠握着小拳头激动地说:“公主,您怎么如此冷静?”

云倾看着话本,心不在焉道:“圣旨而已,大惊小怪什么。”

“可那是宋远慕啊!他怎配娶您为妻。”

“他娶他的,我又不……等一下,”云倾抬头,“你说谁?”

“宋远慕!”

云倾赶紧把圣旨拿过来打开,比起话本上挤着的蝇头小字,如此铺张地排布真是奢侈万分。她看完一遍,难以置信,又看一遍,再看一遍……

“公主,您没事吧?”

云倾仿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呆愣在那一动不动。

“公主!公主您千万别吓我啊,”青柠激动地扑上来,跟哭丧似的,“公主您撑住啊!呜呜呜……”

云倾抬手想扇她:“闭嘴!我还没死呢。”

宫里常传二公主病重的假消息,十次有八次都是因为这个青柠说些让人误会的话。青柠缩了缩脖子,小声煽风点火:“公主,宋远慕的名声都成那样了,圣上怎能让您跟他定亲,他哪里配得上您呀。”

“估计是我今日未出席宴会,又有人背后嚼我舌根子了。”

“自打年初大公主跟炎天国三皇子定了亲,您的亲事就常被拿出来说,但圣上都为您挡了回去,怎么想,也不该如此仓促决定才是。依奴婢之见,会不会是那姓宋的觊觎您才高貌美,所以耍了手段,逼得圣上不得已赐了婚?”

云倾看向青柠,青柠眨眨眼,心虚地错开目光。

小丫头片子,心眼还不少。宋远慕本就有好色之名,让她这么一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姓宋的色胆包天竟敢调戏二公主。再让她嘴碎地往外一传,从云轩宫走的消息,又该算云倾头上了。

云倾收回目光,神色淡然:“父皇英明神武,怎会被小小手段逼不得已。倒是你……最近是不是脑袋太闲,想去抄书?”

青柠大惊,上一个被罚去抄书的手都快抄断了,她可不想断手,慌忙退后几步跪下求饶:“奴婢知错,奴婢有口无心!”

她本是大公主的人,跟在云倾身边这些年,除了监视就是使绊子,没办什么正事。好在她胆小,人也笨拙,掀不起太多风浪,还经常被云倾骗得团团转,传出去不少假消息。

云倾懒得多言,沉默着起身走到窗边,夏夜迎面的热风微凉干燥。

区别于皇宫其他场所的热闹,云轩宫常年冷清,适合休养身心。与其他宫殿构造也不相同,此处三面被湖环绕,花草树木繁多。唯一一处与外界直接相连的地方,搭起了一座壮观的凌霄园,岸边更有龟蛇相望。

皇帝对云倾是极为重视的。

也正因如此,放眼国内,位高者不敢娶她,恐被皇帝怀疑猜忌,成为眼中钉。位卑者亦不敢高攀,恐被皇帝打压,还得被人议论。就算撇开仕途不谈,他们还怕给她哪天突然死了,要给她陪葬呢。

她宛如一块烫手山芋,宋远慕那种庸人怎会给自己惹事,再蠢也该知道惜命吧。

想到这,云倾心情愈发烦闷,开始回忆宋远慕那个人。

大年初一时她曾见过宋远慕一次,远远地,就那么一次。

他穿着白衣,和周围喜庆的一切格格不入。虽是好样貌,却是虚弱相,倚在天河水畔栏杆处,谁来也不理会,极为无礼。身后是剔透无垠的雪,他却比雪色还耀眼三分。

云倾甚至能想象到,在他生病弄坏了身子之前是如何的张扬又不羁,只凭一副清逸的气质和好皮囊,便让云封千千万万的姑娘错付了春.心。

当时云倾因为一时眼花看错了背影,把宋远慕和一个眼瞎的修道者给搞混了。经过一番调查为之洗清了嫌疑,也对他也有了些了解。

他与她是同龄人,乃是宋家长子。天生消极又厌世,不懂人情世故,对外总是摆着张臭脸,看谁都不太顺眼。阴晴不定,风流纨绔,无心官场名利,唯一的爱好就是上青楼。

他不仅无能继承威远大将军的衣钵,也根本没有什么多余的智慧。年少时旁人对他过高的评价,终究是一场过眼云烟,难以掩盖他败絮其中的事实。

让他来当驸马,接她这烫手山芋,两个没有威胁空有身份的短命鬼……这搭配也太极端了吧。

“你出去吧,我再看会儿书,不急歇息。”云倾支走青柠,屋里更显安静。她对着无人的空气开口,“汤圆,去查一查今晚怎么回事。”

汤圆是她的贴身影卫,名为唐愿。得到命令后,树上一抹黑影消失在夜风中。

叹了口气,云倾回到榻上,把圣旨放好,又翻出那些写满了案件信息的纸张,愁上加愁。发了会儿呆,外头的青柠去而复返,冒冒失失地闯进来——

“公主!不好了!方才女官又来,说是圣上醉酒起了兴致,宣宋远慕明日进宫与您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非正经恋爱文。架空仙侠,大量私设。我没有当神仙的工作经验,本文框架和规则怎么定,纯属我瞎编。请~勿~考~究~嗷~欢迎宝贝们来评论区友好交流。

祝我写得开心,祝你阅读愉快。

瞎子→宋远慕→男主,下章正式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