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鱼一脸懵逼的被洛知闻强势科普一番,才知道原来人死后,魂魄离体是会自动进入阴司的,但有两种人除外,一种是自杀的人,一种是执念太重的人。
宫顺属于后者,执念化解才能去阴司报到,而自杀的人,不超度就没办法离开死亡的地方。
沈小鱼不知道自己属于那一种。
但如果方浩真的是自杀,他的鬼魂呢?
方浩的鬼魂不见了。
这是在沈小鱼将屋子里里外外翻了好几遍之后,得出的结论。
廖以苏对此却似乎并不意外,独自在方浩的书房站了一会儿,然后带着他们离开了现场。
事实证明,沈小鱼的办法相当管用,宫顺被杀的事瞬间便闹得轰轰烈烈,警方迫于舆论压力立案调查,很快将目光锁定在宫顺失踪前去过的最后一个地方,并最终在落九河山顶的碎石堆里挖出了宫顺的尸体。
宫顺的尸体已经腐烂得差不多,死因是后脑勺被利器多次撞击。
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宫顺倒下前,碰到了口袋里的手机,无意间开启了录音功能,将两人对话录得清清楚楚。
方浩杀了人,惊慌之下也没发现,这部手机在陪着宫顺被埋了七个月后才得以重见天日。
警方给手机充完电,发现竟然还能用。
于是这段录音得以大白于天下,方浩杀人,证据确凿,警方顺势发布了方浩畏罪自杀的公告,经过现场勘测和最后尸检,证实方浩确实为自杀。
全网震惊。
宫顺失踪后,方浩便一直任劳任怨的帮忙照顾着宫顺的父母和不负责任扔下的一对母子,偶尔还会在微博上晒一晒几人的合照。
然而事实竟是,方浩杀了宫顺,再借由宫顺失踪为由接近宫家父母,骗取宫父信任进入公司,而宫顺的女朋友看似和宫顺恩爱有加,实则是看上宫家有钱,其实私下早就和方浩暗通取款,怀了方浩的孩子,却谎称孩子是宫顺的,这个时候宫家父母对方浩已经信任有加,有方浩作证,自然不会怀疑,两人里应外合,目的就是卷走宫家财产,然后远走高飞。
方浩努力营销的重情重义好兄弟形象一时间分崩离析,苏文涉嫌欺诈,也要配合警方接受调查。
谁知警方赶到宫家,发现苏文已经扔下孩子,独自跑路了。
沈小鱼听到这个信息时,正和廖以苏在停尸房里面对宫顺腐败到露出森森白骨的尸体,宫顺躲在鬼玉里死活不敢出来看。
沈小鱼问他,“你想找苏文报仇吗?”
显然苏文从一开始就知道宫顺死了,至于宫顺的死究竟有没有苏文在背后推波助澜,只有等苏文落网才能知道。
宫顺说,“这个结果对她就是最好的惩罚。”
沈小鱼想想也是。
如今宫顺和方浩都死了,苏文人财两空,还成了在逃犯,被警方通缉,对她来说,或许确实是最好的惩罚了。
可说是这么说,宫顺却依然好端端的呆在鬼玉里。
沈小鱼问,“那你怎么还没去投胎?”
坏人已经罪有应得,按说宫顺的执念也该放下了。
宫顺同样茫然,“我也不知道啊。”
宫顺的尸体接受尸检后便被送到了落九河附近的殡仪馆,巧的是,沈小鱼的尸体也在这里,沈小鱼临走时特意去看了一眼。
她是孤儿,没有亲人,尸体是她的经纪人常红认领回来的,要在殡仪馆停够七天才能火化。
大红的嫁衣已经退去,换上了白色的寿衣,安安静静的躺在冰柜里。
沈小鱼看了好一会儿,才叹息一声,转身离开,没想到半路却碰上了来认领尸体的宫家父母。
两人头发花白,佝偻着背,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宫顺看到他们,一下子便从鬼玉里飞了出来。
鬼怕见阳光白天不会出来其实是个误区,只是夜晚阴气更重,方便厉鬼现行害人而已。
沈小鱼假装没看到宫顺变红的眼眶,上前和宫父宫母打了招呼。
宫母一直在抹泪,宫父说,“我以为他突然消失是不愿意负责任,没成想却是——廖先生当初登门拜访,问起我那孽子,就已经知道他——不在了吧?”
沈小鱼怕宫父责怪廖以苏,忙解释道,“先生不说,是不想打草惊蛇,让方浩逃走。”
宫父摇头,“我不是怪廖先生,相反,还要感激廖先生,我知道,这案子能真相大白,定然是你们出了力,我那孽子也能瞑目了。”
沈小鱼不由得看了眼身旁瞪着俩眼珠子的宫顺。
好像——也还没瞑目。
见到宫顺尸体的那一刻,宫母嚎啕大哭,宫父哽咽着骂道,“让你当初别去搞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你偏不听,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让我和你妈妈以后怎么办?”
沈小鱼迟疑几秒,忍不住说,“其实宫顺去当灵异主播,也是想证明给您看,他不是个胆小窝囊的废物。”
虽然怕鬼,却还是鼓起勇气去了。
就是为了让从小骂他废物不成器的父亲明白,他虽然胆小,但他不窝囊,他有勇气去面对他的恐惧。
这是她和宫顺聊天时,宫顺提起的。
他是家里独子,父母对他寄予重望,望子成龙,这种期望导致宫顺从未在宫父的嘴里听到过表扬和肯定,有的只是无尽的指责和恨铁不成钢。
宫父张嘴愣了半晌,整个人突然颓然的弯下了身子。
沈小鱼赶紧去扶,才发现他的脸上已经爬满了泪水。
宫父颤抖着捂住脸,终于痛哭出声,“他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我给他取名宫顺,不过是希望他将来的人生,顺意,顺逐,顺利,我对他要求严格,骂他,责怪他,不是想让他给我证明什么,我只是想让他——少走点弯路。”
沈小鱼注意到,宫顺的眼角趟下一行泪,原来鬼没有眼泪,也是骗人的。
她听到宫父说,“我们从来没告诉过他,无论他什么样,都是我的儿子,是我和他妈妈这一生最大的——骄傲。”
沈小鱼惊讶的看着宫顺的身体在宫父话音落下后开始变得透明。
宫顺含泪冲着沈小鱼笑道,“鬼奶奶,谢谢你,老子要去投胎了。”
然后逐渐化作一道光,飞出屋子,消失不见了。
沈小鱼从来没想过,宫顺的执念不是害死他的方浩,不是骗了他的苏文,而是宫父的一句认可。
她深吸口气,将眼底的酸涩压回去,对宫父说,“宫顺他听到了。”
宫父宫母最终决定就地将宫顺的尸体火化,然后再带着宫顺的骨灰回老家安葬。
提起未来的打算,宫父说准备将公司交给有能力的年轻人,然后带着孩子跟宫母一起回老家颐养天年。
方浩和苏文的家人都没找到。
对于这个杀子仇人的孩子,宫父宫母纠结良久,最终没有送走。
“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条生命,他父母造的孽,不该让他承担,这孩子能活到什么时候,我们就养到什么时候,当是给宫顺积德了。”
沈小鱼不由得佩服这对夫妻,换做她,是做不到如此以德报怨的。
临别时,廖以苏给了他们一张符,说是可保身体健康,廖以苏的符向来是有市无价,千金难求。
宫父宫母千恩万谢的收了。
沈小鱼最后看了眼夫妻二人相携离开的背影,在心里默默祝福他们能够平安健康,相信这也是宫顺的心愿。
回到三层小楼,已经是晚上。
沈小鱼蔫蔫的趴在桌子上等洛知闻做饭,之前一直盼着宫顺赶紧去投胎,可宫顺真的走了,她又有点失落。
明明死在同一座山,又躺在同一个殡仪馆,宫顺都去投胎了,她为什么还在这里?
沈小鱼对着鬼玉连叹好几口气,还给廖以苏。
洛知闻说这鬼玉是廖家祖传的宝贝,传了十几代才传到廖以苏这里,吓得她这几天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生怕把玉磕了碰了,廖以苏再找她算账。
如今宫顺一走,鬼玉也没用了,她急着物归原主,谁知廖以苏一摆手,鬼玉又回到了她的手里。
沈小鱼:“……?”
这是什么意思?
廖以苏道,“你身上的阴气,对它也有好处。”
原来是用她的阴气养玉,沈小鱼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正她这身莫名其妙得来的阴气不用白不用,只是看来胆战心惊的日子还要过一段时间。
洛知闻从厨房里探出脑袋,“鱼儿,别偷懒,过来帮我端菜。”
沈小鱼哦了一声,过去帮忙。
他们在家时,廖以苏并不许他们点外卖,说是外面的食物浊气太多。
所以一日三餐都是他们师兄妹三人轮流做。
大师兄徐有生不在,就变成了洛知闻和她两个人换班,洛知闻之前做了早饭,这晚饭本该轮到沈小鱼下厨。
可她压根就不会做饭。
一个小时前,沈小鱼一连懵逼二脸傻眼的被洛知闻推进厨房,只能硬着头皮从脑袋里扒拉出原主的记忆,按照步骤点火,倒油,放菜——
等洛知闻和廖以苏听到沈小鱼的尖叫冲进来时,她正对着锅愣神。
洛知闻瞅了眼锅里黑乎乎的东西,问,“你做的什么?”
沈小鱼答,“西红柿炒鸡蛋。”
“西红柿呢?”
“锅里呢。”
“那鸡蛋呢?”
沈小鱼抬起头,尴尬的向上看去,她头顶正上方的位置,正糊着块奇形怪状不知道是什么的黑褐色物体。
然后她就被洛知闻赶出了厨房,禁止再踏近灶台一步,理由是不想因为食物中毒住进医院。
洛知闻将炒好的菜倒进盘子里,还不忘吐槽,“我说鱼儿,你这出门一趟,怎么厨艺都变差了。”
沈小鱼想说因为换人了,最后却只能装傻,眨着无辜的大眼表示她也不知道,步骤还是那个步骤,谁知道为什么锅突然就炸了。
为了堵住洛知闻的嘴,吃完饭,沈小鱼主动接下了刷碗的重任。
洛知闻和廖以苏似乎有事要谈,去了书房,沈小鱼刷完碗,在屋里转了一圈,最终找出块巴掌大的闲置的木板,盘腿坐在地上一通忙活。
等两人下楼时,沈小鱼的手工已经接近尾声。
洛知闻探头来看,发现沈小鱼做的竟然是块牌位,虽然有点不伦不类,但还是能看出来,牌位上刻的名字是沈小鱼三个字,旁边写着生猝年月。
这是沈小鱼给原主做的牌位。
说来也是缘分中的缘分,原主不仅和她同名同姓,就连出生和死亡的年月日都一模一样,以致于洛知闻看到的第一眼就自动将其归结为这是自家师妹给她偶像做的。
“你做这个干什么?”
沈小鱼刻下最后一笔,说,“祭拜。”
这还是她看到宫父宫母给宫顺烧纸才想起来的。
原主的魂魄一直没有出现,想来是去了阴司,洛知闻说,人死后,魂魄进入阴司,等到头七后才会去投胎,可她如今顶了原主的身份,没人知道原主已经死了,连个给原主祭拜的人都没有。
她别的做不了,但是给原主立个牌位,烧些纸还是能做到的。
洛知闻无奈的看向廖以苏。
他这个师妹自从凶宅回来之后,人就越来越闹腾,有时候他都怀疑,这人是不是真让鬼给吓疯了。
廖以苏倒是对此表示了相当程度的纵容,一抬手,给沈小鱼指了个方位,示意她可以把牌位摆到那里。
洛知闻张了张嘴,又默默闭上了。
外人都说他是最得廖以苏青睐的弟子,他倒觉得,其实他家先生最喜欢的是这个小师妹,凡事都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