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几人再一次陷入沉默,显然,他们很清楚,祓除月读之神的怨恨是一件多么难以实现的事情。
“传说中,月读神司掌黑夜,是为月神,冷酷无情,神力高深莫测,是天照大神的亲弟弟,除了天照大神,谁也看不上。久远时代,他被天照大神派去拜访保食神,却因为以为对方对他无礼,怒而杀之。他也因为这件事被天照大神厌憎,从此与他再不相见。”黑白发色的绝美付丧神为众人讲解月读之神的来历。
“所以他的怨恨是缘于亲姐姐的抛弃吗?”日本号哂笑一声,“高高在上的高位神明居然因为姐姐不理他,就生出这么强大的怨恨,荼害他人,真是小孩子脾气!喂,数珠丸,我觉得应该你上场了!”这放荡的男子建议身边绝美的同侪:“如果你去给他念念几篇经文,说不定他的怨恨就祓除了呢?”
数珠丸恒次没有回答,倒是那位带着眼镜的少年认真地对待日本号的玩笑之言:“不可能,月读之神法力无边,连保食之神都能轻易杀死,以我等付丧神的神力,几篇经文是影响不到他的。”
这时,笑面青江倒是提出了一个疑问:“月读神的怨恨是怎么隐藏在这座本丸的?本丸是隐藏在以时之政府为基点的时空轴上,与世隔绝,像月读神这样的位居于高天原的神明,怎么会和本丸有联系?”
这正是众人困惑的地方,纤尘不染的高天原大神为何会把自己的怨恨遗留在这小小的本丸之中?
那位少年付丧神思索一阵,提出自己的观点:“要么月读神因为某种原因发现了这座本丸,并好奇之下前来查探,发现这个地方可以隔绝与外界的联系,于是把自己的怨恨剥离留在这里,以避免自身被恨意反噬,导致神堕;要么,有人将承载着神明怨恨的载物带来此处,造成这里被业障侵蚀,浑浊不堪。”
和泉守兼定抱着双臂,沉吟道:“前者的话,月读神长年累月的待在黑夜,对人间和高天原都厌恶至极,我不觉他会有兴趣涉足本丸这种地方。毕竟,对于这些高位神明来说,就算人间覆灭,对于他们也只是眨眼间的事情。你说呢,药研?”
荧这次终于知道那位机智聪慧的少年付丧□□讳了。药研!真是符合他追求本质的个性啊!
药研再次扶着眼镜,点头示意赞同:“我也是这样想的,最大的可能是有人将依附着月读神的载物藏在这所本丸的某处,而且极有可能是灵力浓厚的地方。”
“哈!那就是万樱树!”日本号腾地一声站起来,“那么问题就好办了,立刻找出来那个东西,毁掉后,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数珠丸恒次摇了摇头,声音平淡缥缈,却不认同日本号的主意,“没那么简单,高位神明的怨恨,即便只是一缕,亦让人疯狂,何况本丸如今的惨状,说明缠绕在本丸的恨意不可小觑。退一步说,你打算怎么净化?直接砍吗?”
“不行吗?”日本号天真地反问。
“唉……”这次除了和泉守,其他三人不约而同地长叹了口气。
“喂喂喂!有话能不能直说!叹气是什么意思?”肌肉发达的男子这下盘坐在榻榻米上,不爽同僚的反应。
药研替其他两名付丧神解释道:“日本号,你要明白,在你的枪接触那个物品时,月读神的怨恨早就会缠上你,或者说吞噬你的理智,把你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
日本号哑然,有些丧气地问:“那岂不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了?那我们只能等死?”
(荧看到此处也有些焦急,如果真如他们所说,那她岂不是也要困死在此地?但就她的经历来看,结果好像不太理想。)
“先找到那个东西是否存在吧。”最后在低迷的气氛中,数珠丸恒次拍板了最后的决定。
“那这件事要不要跟审神者商量?毕竟是他首先发现的端倪。”笑面青江问着众人,他绿色的头发遮住右眼,仅露在外面的左眼有些抗拒。
“我觉得还是私下处理更好,等我们把东西找到,审神者才会相信我们。”和泉守兼定也是不赞同这一点。
“那么,”药研最后补充:“我们要瞒的人就要加上长谷部一个了,否则,让他知道等同于审神者也会知道。”
众人一致点了点头,心有戚戚,长谷部对审神者的推崇实在太疯狂了。
“希望一切能来得及。”众人中突然冒出这句,随后他们的身影慢慢消散。
荧旁观了一切后,长舒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总是多了一条线索。
月读之神的怨恨?载物?万樱树?
这里哪里有万樱树?她只记得那颗光秃秃的枯树,等等?不会吧?树木秃的时候的确很难辨认,仔细想想,那颗秃头的数毁坏得很厉害,枝条断得也差不多了,认错也正常。而且那棵树的确有奇怪的力量,找到后说不定能回到原来的地方。
所以,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秃树对吗!
荧到了这种时候反而不那么急迫,她一边走一边仔细的观察,终于发现当初走过的石桥,与相似位置的长廊,虽然它们现在完全没有当时的精美,但大致的轮廓还是看得出来。
荧按照记忆的路线来到当初那个庭院,万樱树一如既往光秃着耸立在院子中央,但这次没有一期一振的雪人。旁边的石井残破不堪,从破裂的口子来看,像是从井底窜出的物体由内到外破坏一样,上面缠绕着坠着纸垂的引注绳,围绕在四周的是遍布的刀剑碎片,凄凉无比。
荧从散落的刀柄判断,这些都是之前遇到过的付丧神所持有的,其中较多的刀柄应该属于之前的笑面青江和数珠丸恒次,还有其他的她辨别不出来。
所以,他们是找到了祓除月读之神怨恨的方式,但是失败了吗?
荧围绕着石井再三地观察,她试探着往井内输送风的力量,绿色的风元素在井口徘徊,却始终无法深入。
看来,井内的确另有千秋,或许应该进去看看,但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
就在荧犹豫的时候,周围突然又冒出大量刀剑付丧神的幻影,几乎将这所庭院填满。
“各位,来到这里应该都知道要做什么了吧?虽然有些啰嗦,但我还是要强调,在我将它引出来后,在场的各位都会被其侵蚀。我们需要在丧失理智前,集中所有具有净化之力的付丧神的能力,削弱它的力量,为残存的人换取一线生机。代价是,我们的彻底灭亡,哪怕碎刀都无法再返回本体。”绿色头发的笑面青江难得严肃地向众人陈述这个事实。
他的神色肃穆而又悲哀,语气沉重地强调:“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大家,即便我们付出惨痛的代价,面对高位神明的怨恨,也是杯水车薪,这或许起不到什么作用,又或许反而会激怒其更强烈的反噬。这些我们都无法预料,但假使真的起到效果,我们可以削弱甚至净化这股恨意,我们的主君和幸存的同僚可以获得喘息的机会,甚至破开着封印,返回自己的本丸,那我们的牺牲就不会白费!”
气氛越发的沉重压抑,无言的悲伤在人群中蔓延,众人既然来到这里,那么就一定会接受自己的命运,但假如无畏的牺牲换来的确实无谓的结果,这让他们怎么接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结果,也不错,至少我们可以彻底解脱了,不是吗?无论战斗与否,悲伤都将继续,这个世界是个地狱。”僧侣装扮的付丧神双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词。人群中的其他的人也随之应和,他们已经厌倦了这无谓的战斗,既然没办法选择生,那就让他们体面地选择死吧!
“青江,”人群中钻出一个身材相对娇小的付丧神,正是药研,“下去引它出现这件事交给我吧!你还是留在上面和大家一起净化它,节省力量。”
笑面青江有些疑惑,药研不具备净化的力量,“你,为什么?你没有净化的力量,何必趟这道水。”
药研拿出自己手中的短刀,“这把是爱染国俊,本来应该是他来执行这个任务的,不是吗?但被迫来到这里的短刀里,他比较稀少。再加上之前审神者之间的争斗,活下来的就更少了。这把短刀,主人已经死了,他没有足够的灵力支撑化形,落到我手上。我想如果可以,他也会很恨井里的东西。至于我,我不想留下来替审神者杀无辜的人,也不想再靠其他审神者的灵力苟活,让我下去吧!你知道的,在那种黑暗狭小的地方,短刀的优势是最大的。”
青江张了张嘴,但他知道没有其他理由阻止这件事,沉默了下去。
“让他去吧!”一名身穿绿色神袍的高大男子劝道:“活在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呢?或许形神俱灭,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是一种好事。”
于是,笑面青江再也无法反对了。
药研带着爱染国俊纵深一跃,围绕着石井的众人立刻拔刀严阵以待,庭院中充满着肃杀之气。荧受到感染,也拉开脚步,警惕着石井,随时应战。
“啊——嘶——”怪异难听的吼叫从井底传出,令人毛骨悚人,荧知道现在面对的只是残存的旧忆,但仍然被这声音影响得心底不适。
“来了!”敏锐的青江大喝一声,只见片刻前跳下的药研飞速地钻出井口,但他的外貌已经难以分辨之前的英俊,他的样子如同荧之前见过的付丧神一样,被侵蚀得面目全非。
紫色的不祥液体从他头顶流落,那双美丽的瞳孔充满了暴戾,而药研本人此刻亦渴求着杀戮。但在他开始行动之前,背后的井口往外翻腾出大量同样诡异色泽的液体,浓稠的就像池塘底最肮脏的淤泥,这竟是神明的产物?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倒尽胃口。
“锵!”青江已经拦住了认不出同伴的药研,他像其他人催促道:“我来拦住他,这些污秽,就靠你们了!”
随着两人打斗的声音,其他的付丧神持刀杀向不断蔓延的污秽,一场杀戮就在荧的眼前上演。在他们近前时,流淌在地面的污秽忽然凝聚成人形,手持同样的利器向着付丧神砍去。
在场的付丧神各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对付任何一名溯行军都不心虚胆怯。但面对远不是他们可以企及的高位神明的怨恨,在刚一接触时,更高层次的力量就在本能上压制他们,而地面流淌的残余污秽则是伺机缠绕上他们的脚踝,侵染他们的意志,情况对付丧神而言,大为不利。
“可恶!月读之神,竟然堕落到如今这幅模样吗?”艰难打斗的青江看到同伴的惨状,以及面前堕落如野兽的短刀,不由得心生悲意。药研藤四郎曾经是多么文雅爱洁,注重仪表的刀剑付丧神,现今竟然以这种不堪的面貌与同侪相斗。
“药研藤四郎,这一次,就让我来救赎你最后的尊严吧!来吧!”青江发狠地攻向短刀,带着心中无限的恨意与怜悯,砍向他的同僚。
…………
荧抿紧嘴唇看着眼前悲壮的一幕,这是早已注定的悲剧,心怀大义的付丧神为了给其他人挽回一线生机而选择牺牲自己。她想拔剑支援被不断侵蚀,忍受着巨大痛苦的付丧神,但挥剑过去却是如之前一样的徒劳无益。
这是她无法插手的战斗,她只能像台下的一名观众,眼睁睁看着早已排练好的剧目在她眼前上演。
她不是参与者,只是在机缘巧合下误入的旅人,为别人的悲欢离合伤感落寞,痛心疾首。这个事实让她心生疲惫,丧失原本的活力。
荧不禁问自己,如果什么都改变不了,那让她看到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去证明这一切曾经发生过吗?
在她为了眼前她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见证者,为见证而来;铭记者,因铭记而生。
这是谁?
又是那道熟悉的声音,对方温良敦厚的声音不知不觉抚平了少女心中蓦然而生的伤感,却让她迫不及待想要回想起她失去的记忆。但过往的一切如同披上一层厚厚的纱巾,风吹过时,偶然露出一角引人窥探,却始终无法窥得全貌。
荧只好将注意全部转移到眼前慷慨悲壮的一幕,铭记付丧神英勇赴义的风采,将这一切刻在记忆中,以待来势与后继者再述。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晚,但四千字了,昨天玩原神,被夜叉剧情刀到睡不着觉,迟了一天更新,抱歉,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