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学公布考中学子的名额两日后,新生入学,学子们背着包裹住进了学舍,一套院子里有九间屋,每一间屋里住四人。送行李进去的时候林栖去参观过,住宿条件挺不错的,还算宽敞。
男人们进府学读书后,许如意第二日就过来许家别院,笑着说,“小院子房间狭窄,没了孙承正自己一个人住,可别提多痛快了。”
林栖哈哈大笑,“为着他读书,你也挺不容易的。”
“那可不,我答应他每日午时给他送饭呢。小院子住不下人,丫头不在身边,全靠我自己动手。”
云岚笑道:“我和梅娘也没想到,如意居然是我们三个里面手艺最好的。”
梅蕊连忙点头赞同。
这会儿被夸,许如意还有点不好意思,“我灶房里的手艺都是跟家里的厨娘学的,别的没啥,就是舍得放调料。”
梅蕊抿嘴笑了,这倒也是她做菜的特色。
今儿她们三人来也没待多久,略坐了坐就携手回去了,中午还要给相公送饭,这会儿走回去时辰差不多。
林栖送他们到门口才回去,宋杜氏伺候着娘子去金银楼,一路说道,“这会儿回去准备午饭也早了点,前几日三位娘子商量要去绸缎铺问问绣活怎么卖,好做些绣活儿补贴家用,这会儿估计是去铺子问价了。”
“如意也会做绣活儿?”
宋杜氏笑道,“只要娘亲抚养长大的,有母亲教着,现在的女子有几个是不会的?不过是手艺好坏罢了。”
林栖笑了笑,“巧了,我娘就没教我?”
“那是夫人舍不得你受累,原来从小照顾您的张麽麽,年轻的时候就是两淮有名的绣娘,后来因为生不出孩子和夫家和离,才入了府,负责您四时衣裳。”
林栖叹气道,“不知道我娘在石河那边怎么样了?”
宋杜氏低下头,没敢再说话。林家下放到石河,开始得知消息的时候把人魂都吓掉了,娘子那时还在金华府查账,赶忙带着人赶过去,她没去,也不知道主子那边如何了,也不敢问。
林栖也没指望她回答,只利索地往金银楼去,去年她的银子送去极北之地了,今年才半年时间,又给那边送去一笔,又捐银子给桃源县修码头,还有往年固定的花销,加一起手里流动的银子不多了。
林栖上楼,春朝赶忙站起来,把账本递过去。
林栖仔细看了看,“桃源县那边追加两千两?”
“是,宋二管家传回来的消息,桃源县的几家大富户,孟大人挨家上门问过了,听说捐银子修码头都在推托,即使有商铺在那儿吊着,他们大多也是出一两百两装个样子,所以孟大人就找上了我们,宋二管家觉得追加两千两多换一些铺子划算。”
孟大人在任五年多,前前后后把桃源县周围的大路都修的差不多了。县衙肯定没那么多银子修路,大多肯定是找桃源县富户化缘,几年下来,薅的有点多,现在都不信任这位父母官了。
“孙承正他们家没有捐钱?”
“捐了,孙家、云家、石家今岁中了秀才,碍着面子肯定要也要捐一间商铺支持孟大人。”
“云家?不是季家?”
“不是,要么说云老爷子想的好呢,捐银子都用的是云家的名义,铺子也在他名下,以后就算他没了,这些东西都算是云娘子的私产,和季家没关系。”
林栖轻笑一声,“老爷子还是留了一手,挺好的。”
桃源县那边,原本说好的林栖出一半,桃源县的其他富户出另外一半,商铺也这样分,现在林家追加两千两银子,桃源县码头的地皮,除了县衙占的那一块儿,剩下的四分之三都姓林。
该给的银子林栖绝对不会省钱,银子很快到位,孟长庚也没在等,拉起架子招苦力淘河,开山运石头。
孟长庚手里银子足,一天给五十个铜板的工钱,如果每日都去,算下来一月能收入一贯半,两个月就是三贯钱,这个收入比县里跑堂的小二都高了,报名来干活儿的人多得很。
上头有县衙的管事、账房把控着总账本,下面有林家人看管着细节处,开工小半月,活儿干的又快又好。
宋举、宋问几人也跟着林家的管事跑前跑后,一段时日下来人瘦了,黑了,也机灵了。
宋问跟着林家派来的二管家宋朴,这会儿傍晚了,快下工了,他招呼着小管事们按照今日上工的人数来领钱,有个石磨村的小子想冒领,宋问直接叫人打出去。
“宋问你牛气什么,不过是个跑腿的,小爷还看不上呢。”
宋问冷冷看了他一眼,“这话别跟我说,回去跟你们村里人说,看不上就别来这儿碍眼,码头也不缺你们石磨村的苦力。”
“我呸,不就仗着林家撑腰么,靠女人还有脸了。”
“来人,把这人赶出去,再敢来闹事就上报县衙关上几日。”
“是。”
这一下真把这瘪三吓住了,不敢再嚷,瞅了眼人高马大的护卫,骂骂咧咧地跑了。
过了会儿宋举、宋明、宋观抱着账本过来,“听说石磨村有人冒领工钱?”
“嗯,我认识,姓王,好像和宋二婶是堂亲。”
宋明不屑,“我呸,王家就没个好东西,屁的二婶。”
王招娣在县衙关了十日,和她作伴的都是些蛮横凶恶之徒,彻底被吓破胆了,被放出去后,连忙跑回家去,刚跑到村口就被大榕树下闲坐的老人一顿好骂,回到家里,一家人对她都没好脸色,儿媳都敢不听她的话,她气不过,扭头回了娘家。
在别人眼里,她是坐了牢的人,娘家那不肯要她,她娘还大声武气地骂她,说她贱丫头片子没用,说好了给家里弄块上好的田这下全没有了,不争气的东西回来干什么,不如死在外面清净。
王招娣没想到往日里哄着她的亲娘,现在居然这样对她,这些日在县衙受的苦,宋家的嫌弃,还有亲娘的恶毒直接让她崩溃了,大中午的,一屁股坐在村头又哭又骂呀,说她被娘家骗了,指使她想法子强占宋秀才家的地,后来没占成,她又出银子又出人情还把自己搭进去了,这会儿爹娘亲弟弟都不管她了,可叫她怎么活啊!
这一闹可让村里人看够了王家的热闹,后头亲侄女王柳儿端盆水跑出来浇她头上,恶毒地骂她毁了她的名声不够,还要毁了王家的名声。
王招娣正在气头上哪里忍得,两人直接厮打起来,王柳儿她娘听说闺女被欺负了,跑出来帮手,王招娣被摁在地上揍,最后半夜才凄惨地回宋家村,到这会儿都还没出门见人。
她不出门,石磨村闹得那一场还是被人传了出来,王招娣和王家的名声彻底烂了,宋家人对王招娣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宋二叔怎么还不休了她,这么个女人留在家里可是个祸害。”
宋举皱眉,“长辈的事儿是咱们能说的?再说了,不管怎么说她也给二叔家生了儿子。”
宋问不耐烦听这些,“你们快把今日账本拿给我,我统计完好交给管事。”
这些日子,宋家村的人要么是忙着地里的活儿,要么是在码头干活挣钱,干的热火朝天,邻里也和气。
宋刘氏在家闲的没事,想大儿子和儿媳了,找宋朴打听,听说月底府学有小考,就按耐住心情,等月底考试过了再去。
府学里,宋槿安成日不是埋在书堆里就是在上课,或者在整理夫子讲课的笔记,两耳不闻窗外事。
又是中午,宋淮生跑去门口拿家里送来的食盒,等待的时候碰到隔壁学舍康绍奇的书童司墨。
“哟,宋淮生,你家今日又送什么来?不会又是青菜豆腐吧?”
宋淮生暗自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拿到食盒扭头就走。
司墨冷哼一声,“神气什么,白身家的下人也配和我比?”
旁边有捧臭脚的连忙道,“宋淮生算个什么玩意儿,哪里配和司墨大爷您相提并论。您家整日大鱼大肉都吃腻了,他们家也就配吃些青菜萝卜皮。”
这话听的痛快,司墨乐的哈哈大笑。
司墨的主子康绍奇不是一般学子,他父亲是从五品都转运使副使,那可是管着盐税这样的实权位置,在淮安这块地儿,他们可不怕谁。
原本他们没把宋家主仆俩放在眼里,谁知道入了府学后没几天,宋槿安那小子跟同知家的公子裴锦程走得近,他主子和裴锦程不对付,自然对宋槿安没有好脸色,司墨还能看宋淮生顺眼?
此时学舍里,大家都饿的无心学问,裴锦程装模作样地拿着一本书,眼睛却看着窗外,看到宋槿安的书童提着他家特制的五层大食盒进来,把书一扔,窜出去,“淮生啊快进来,你家今日送什么来了?”
宋槿安也放下书本走过去,宋淮生把食盒放桌上,一边麻利儿地把饭菜端出来一边笑着说,“您自己看。”
“白灼菜心、酸辣油煎豆腐、海菜蛋花汤,哟,今日还有个肉菜,这是什么菜?”
“这是益州那边的菜式,蒸扣肉。”
“哈哈,你家女主子总算舍得给槿安吃肉了,这道菜真香。”
宋槿安笑道,“平日里素菜也没见你少吃。”
“嘿,没办法呀,谁让你家做素菜比做肉菜还好吃。来来来,我家今日送的菜也到了,咱们一起吃。”
裴锦程是个圆滚滚的吃货,进府学的第一日就看上了宋家的饭菜,两人即是同窗又是饭友,一日日地就亲近了。
两人正吃着饭,外头一阵哄闹的声音,扭头就看到康绍奇仰着他那高傲的头颅,屁股后面跟着一群吹捧的狗腿子走过。
裴锦程吃饭的好心情没了,骂了句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