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我给郑婉婷发了条信息,说我坐在她后面,有什么不舒服的随时联系,帮她解围,但她已身经百战应该轮不到我出场。

她看到微信以后朝我的方向望过来,我挤眉弄眼了一阵,还比了个OK的手势。

郑婉婷:【你对面的不会是宋清许吧】

我:【嗯,你还记得他的长相啊】

郑婉婷:【唐夕,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一个暑假过去连班长的名字都忘了??那可是宋清许啊,你的白月光,唯一爱过的男人】

我:【......】

这话的冲击波差点给我送走了,背脊也升起了一阵刺骨的凉意。

人类杀伤力最大的武器果然是嘴巴啊。

我和宋老师说不清道不明的种种郑婉婷都是知道的。

作为我的狗头军师,郑婉婷经过层层抽丝剥茧的分析,得出了宛如废话的结论:“换任何人我都能百分百肯定对方一定喜欢你,但是宋清许的话不好说,他可能根本就不懂。”

郑婉婷曾怂恿我与其纠结来纠结去不如打直球告白了算了,我把我的想法一五一十跟她说了以后她也觉得异国恋太难了,而且清北的帅哥男友不是我这样的傻子能驾驭的。

我嫌她说得太难听,她坚持话槽理不糟,让我无法反驳。

郑婉婷:【他回国了?不是说好忘情绝爱的吗?怎么又联系上了??等下再具体聊。顺便我的奇葩人类大全的素材又增加了】

众所周知,观察人类众生相最好的去处便是相亲了。从前在豆瓣,知乎,微博看人吐槽几句,也就当个乐子,觉得离自己远得很,直到郑婉婷用亲身经历为我言传身教,我才知道生物多样性的真理。

她给相亲对象们编了号,聊完或者见完面后都会在备忘录里记下感想,说是日后要出版一本叫《奇葩人类大全》的书赚点版费,不能白受罪了。

我调侃说她很有苦中作乐的天赋,也极具商业头脑,不红天理难容。她说若不给自己找点乐子,迟早要疯魔。

不得不说宋老师点菜的水平有一手的,每个菜都是我的心头好。

从前回国顿顿都要在外面吃,和各路朋友把附近的餐馆,小吃街每个光顾一遍,争取做到雨露均沾。

学生时代过后,一两个月的悠长假期成了痴心妄想,最多一周多点的时间,我都是待在家里和爸妈一起围在桌子边聊些家长里短,边不停“昧着良心”夸赞我妈的厨艺又精进了。

饭还没吃完,我已经经历了咬舌头,呛辣椒,卡鱼刺等多重磨难,宋老师终于忍不住提醒道:“你就不能吃慢点吗?你那边没有中餐馆?”

我将玻璃杯里的最后一口西瓜汁一饮而尽,又把空杯子递给了他,太上皇的架势到位了。

“有是有,但跟咱们这儿正宗的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宋老师心领神会,接过我手里的杯子,满上后递了回来说:“那日后还是回国得好。”

“哈哈哈哈,在你心里我就这么肤浅??为个吃的就要回来??”

他回得理直气壮,仿佛在陈述普世的公理:“难道不是吗?”

毕竟是跳舞的人,我自认为虽然嘴馋但也尽力克制了,放纵的次数屈指可数,怎么就给了他这样的印象。

“你吃完饭是要和郑婉婷一起在附近逛逛吗?”宋老师话锋一转问。

我:“不知道呢,看她有什么安排吧。”

宋老师:“那我先走了。”

我:“为什么???一起啊!!!”

宋老师:“不了,我跟她不熟。”

我:“说什么呢??都是一起奋战过高考的同学,有什么熟不熟的,而且你跟我熟不就行了,害羞什么,还能冷落你不成??”

宋老师:“......”

经过我长达十三年的观察,我有个关于宋老师的大胆猜想,那就是所谓的高冷其实只是社恐的伪装。

只有我俩的时候明明还算正常,偶尔一句话能让你怀疑人设是不是崩塌了,但有第三个人加进来的话就会立马变回沉默寡言,漠不关心的高冷样子。

班级的活动也好,聚会也罢,没我在的话,是绝对不可能见到这尊大佛的身影的。

问他为什么不愿意,理由全是清一色的:不熟。

这不是社恐是什么??

只不过恰好他长得好看,成绩也好,大家才给换了个好听的词:高冷。

“宋清许,你是不是社恐啊!!!”我想借此机会把问题搞清楚,便直截了当问了。

“这要看社恐的定义是什么了。”宋老师夹了块番茄炒鸡蛋送进嘴里细嚼慢咽了起来。

番茄炒鸡蛋而已,被他品成了燕窝鱼翅。我不是说番茄炒鸡蛋不好吃,在国外待过的人都知道这道菜是多么伟大。

毫不夸张,最开始的一年多,我的命就是它和老干妈给的。

可遍地只有树根的时候萝卜是名副其实的山珍海味,现在满汉全席摆在面前,为什么还要啃萝卜啊。

我:“没有准确的定义,但我觉得你就是社恐!!还有哪有人下馆子点番茄炒鸡蛋的??”

宋老师:“番茄炒鸡蛋不是挺好的吗?我唯一会做的菜,而且做出来味道还不错。”

我:“不是吧,磨炼了五年,就只会做这一道菜???”

宋老师:“会一个就不错了,这比实验难多了。”

宋老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实在好笑,只能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上帝总要给他关几扇窗的。

“哈哈哈哈哈哈,有毒!!!我不同意,实验才叫难!!!”

我又回想起了当初被实验课支配的恐惧。当然我说的是全理工科必修的基础实验,而他说的大概是一个仪器上亿的等离子对撞之类的东西吧。

好在我虽然实验能力一塌糊涂,但社交能力出类拔萃,成功和同组的小哥混成了兄弟抱上了大腿。一到实验课,他哼哧哼哧埋头苦干,我就在旁边记录数据。

我大学什么都干了除了学习,能顺利毕业得亏遇上的一群贵人。

“等等,你把话题带偏了,甭管定义是什么吧,你这不就是社恐吗?”被他带歪,话题跑飞了十万八千里,我赶紧给扯了回来。

显然宋老师对这个话题没啥兴趣,“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我是本着求真务实的精神问的,相较之下他事不关己的态度叫人窝火得很,“什么叫我觉得是那就是,不要我觉得,要你觉得。”

“我觉得有啥用,这是你对我的看法,你觉得就行了。”

你觉得,我觉得,怪绕口的,几个来回下来给我弄得有点晕。简单总结下来就是他对其余人的看法毫无兴趣,讨论是不是社恐是个伪命题。

“也对,你对别人怎么看你完全不在乎。”

“那也不是完全吧。”

宋老师说着往嘴里夹了一筷子干煸四季豆,一个劲得着素菜吃,饮食习惯真是健康。

“哟,这我可没看出来。”我唏嘘了一声,就他那我行我素的行事作风,这话实在没啥说服力。

“关系好的人的看法还是在乎的。”

我的眉头皱成了群山沟壑,不解和迷惑在头顶盘旋着,“关系好的人??有两个吗??”

宋老师顿了顿,迟疑了几秒才回道:“应该有吧......”

应该这个词用得太精妙了,我估摸着也是不超过一只手的,但没想到随口一说的两个听着都有点玄。

这两个里还得除掉我,岂不就只剩下一个了。

“真是的,这么多年了社交方面就不能主动一点吗?”

尽管我知道现在说这个早就于事无补,要让他改只能回炉重造,但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宋老师不以为然:“没这个必要,一个人舒服多了。”

他的话我是同意的,早些年的时候觉得朋友成群,吵吵闹闹才是生活,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能体会独处的快乐。

也不知道是成熟了,还是变老了。

“按这个逻辑,我岂不是打扰到你了?”

我顺势调侃着问了声。

性格也好,行事方式也好,兴趣爱好也好,我和宋老师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

若是按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真理来看,怎么都是不会有交集的。

事实上,宋老师在我的交际圈里也是最特别的那个。

【我们怎么会成为朋友】这个问题我到现在也没有找到答案。

宋老师稍稍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我的心“咯噔”跳了一下,这竟然是不能速答的问题吗??

总不能认识十三年了,突然发现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他没把我当朋友吧。

若真是这样,我会立即抄起手边的玻璃杯把他揍进医院。

没这么欺骗人感情的道理。

忐忑不安间终于等来了他的回答:

“你不一样。”

这四个字就像是突然掉入平静湖面的几颗小石子,激起了一层层向外扩散的细微涟漪。一个接一个,绵延不绝,平而缓却最终汇集成了一片片密集的浪花,把我搅了个翻天覆地。

中文果然博大精深,用“没有”就能回答的问题,换成“你不一样”后表达的意思却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我怎么就不一样了?”

我压抑住上下翻涌的胸口,笑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