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问题??
还能是什么时候??
我被问得一愣一愣的,迟疑了几秒后给出了答案:“咱们初中又不是一个学校的,不就是高一一开学就分到一个班了嘛。”
可听到我自认为的正确答案,宋老师却微沉了眼眸,略显失望地自言自语了一声:“果然不记得了呢。”
不记得了??什么意思??
难道我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承认我在这方面的记忆力确实堪忧,小学初中两个月的暑假过去,同班同学面对面就有好几个叫不上名字。现在拿着高中的毕业照,也绝对认不全了。
但关于宋清许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了??
我锁着眉毛,拧着五官绞尽脑汁苦思冥想了一阵,还是没一点头绪,只好开口问了:“啊,我不记得什么了??”
“没什么。”
“你当我傻子啊!!!你说啊!!!”
我急得跳脚,菜也顾不上吃了,放下筷子厉声问道。
“真的没什么。”
宋老师的这点让我苦恼已久,要么话只说一半,要么明明都说了我没听清却不肯重复一遍。
到底是什么话值得他藏着掖着,我真的搞不懂。
我一下子脾气上来了,横眉侧目,龇牙咧嘴放了的狠话:“宋清许,你今天不说休想从这里出去!!!”
宋老师盯着我看了会儿,一声轻叹过后终于是不情愿地开口了:“入学分班考试的时候见过的,你坐我旁边,还找我借了橡皮。”
“嗯???竟然有这事??”
我歪着脑袋诧异地看着他,眼珠子朝上一转在记忆迷宫里努力搜寻着。
十三年前的事情想要记起来还是太困难了,我开始尽力拼凑几个零星的画面。
中考后还没疯玩几天该死的衔接班就开始了,我和郑婉婷两个人每天怨声载道在热出疹子的炎炎夏日朝九晚五去上课。
这期间学校组织了分班考试,我记得考了两天,只有语数外三门。由于全是高中的知识点,衔接班大部分时间都在摸鱼没学到什么东西,卷子跟天书一样,特别是数学基本都不会写。
“不对啊,这事情以前没听你说过啊!!”
我似乎有了点模糊不清的印象,但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有这么个事儿,他为什么从来没跟我提过?
“也没什么好说的吧。”宋老师不慌不忙,淡淡回了句。
明明是他先提起的,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让我不免愤愤然了起来:“乱讲!!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好嘛???”
“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很重要啊!!”
怎么会不重要呢,和喜欢人年少的初见,虽不是极具浪漫主义色彩的一见钟情,但它依旧该在人生的长路里留下浓墨重彩的绚烂一笔。
尽管我真的不太记得了。
但记忆里的每个夏天都是蝉鸣,夏风,香樟,刺眼的阳光和金桔柠檬,想必那天也是一样吧。
宋老师眯起眼睛,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既然很重要,你怎么不记得了呢?”
也不知道我今天是哪里没顺着他的意了,总是唱反调,直接给我丢了个王炸过来。
“这个嘛......”我支支吾吾,眼神躲躲闪闪,说不出个所以然。
理性分析,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和宋老师的初见呢??
是不是有可能我没意识到那是宋清许??
按着这个全新思路我在继续记忆的迷宫里来回穿行,把碎片逐渐拼凑了起来。
“卧槽!!你是不是当时刘海挺长的??然后穿个白T??”
“......好像是吧。”大抵是觉得形象不太好,宋老师不是很想承认,回答得模棱两可。
那是分班考试第二天上午,科目是英语,临近考试开始只有两分钟的时候我才猛然发现忘记带橡皮了。
因为是靠墙最后排的位置,和前面的人间距有些远,我只能把目标投向了左侧。
左边坐了个高个子的少年,穿了一件白T,用手撑着下巴望向黑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昨天两门考完就脚底生风从后门飞奔走了,完全没注意周围的人。
现在也没啥别的办法了,我勾着身子把手挡在嘴边,小声地问:“同学,同学,你有没有多余的橡皮啊??”
他闻声回过头来,刘海遮眼,朦朦胧胧的看不太清面容。
一阵燥热的夏风从门后灌入,吹起了他额前稍显凌乱的刘海,他用手理了理。手指白皙骨节分明,一瞬看清的五官好像还挺好看的,但现在还是橡皮比较重要。
颜狗如我也是能分清主次的。
他犹豫了片刻后把桌上的橡皮递给了我。
“谢谢谢谢。”我接过,连声道了谢,一眼扫过他的桌子,没见着第二块,甚至只有一支圆珠笔和涂答题卡用的铅笔,怕他没用的了便又问:“你有多的吗?”
“有的。”他点点头,淡淡回了两个字。
“谢谢谢谢!!!”
我以为他的笔袋在抽屉里,恰好此时考试开始的铃声响了,也来不及多想,再次道谢后就集中到卷子上了。
英语是我的强项,比数学好写多了,整体下来还算顺利,结束铃响起前刚好写完作文。
正所谓学霸一支笔,差生文具多。我那时候特别热衷买各种笔,本子,修正带,笔袋装得满满当当,收拾到一半就被人拍了肩膀。
“唐夕,下午去不去KTV?他们定了个包厢,两点开始。”
闻声回过头是郑婉婷,她已经收拾好在门口等我了。
“去去去,中午吃啥?盖浇饭??”我仿佛已经闻到了盖浇饭盈满的香气,手里的动作也不禁快了起来。
于是我三下五除二把桌子上的东西往笔袋里胡乱一塞,放进了书包里,然后就火急火燎跟郑婉婷往校门口飞奔了。
不仅忘记把橡皮还回去还因为收拾得太潦草不小心掉了一只很喜欢的笔。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我才想起来笔掉了橡皮也没还,衔接班课间我去每个教室都看了眼,却没有找到他,后来就把这事忘在脑后了。
我错愕地望着对面的人,试图把他和那日少年的样子重叠起来,可惜时间太久远了,他在我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残影。
硬要说那个高冷的气质是宋清许倒也有几分道理,可正式开学后他剪了刘海,穿上了统一的校服,完全变了样子,我是真没认出来。
我:“我是不是没把橡皮还给你?”
宋老师:“好像吧。”
我:“我第二天就发现了,但在衔接班没找到你人啊!!”
宋老师:“你觉得我需要上衔接班吗?”
我:“卧槽,有道理!!那你刘海怎么回事??沉迷杀马特??害我完全没认出来。”
宋老师:“......暑假一直在家里看书,没来得及剪。”
“你分班后干嘛不跟我说啊,我哪能想到就是你啊。”我不满地嘟囔了一声,十三年了,我竟然才知道。
“我看你好像不记得了,就没提了。”
宋老师给的理由也算合情合理,我都不记得的话,总不能指望他主动说你是不是上次借了我橡皮没还吧。
虽然隔了太多年,我依旧想确认一下当初那个没来得及弄清楚的念头,便问:“我问你个事,你老实回答。”
“你说。”
“你是不是其实只有一块橡皮?”
“......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果然如此,如果说那会儿是基于事实的合理推断,那现在就是出于对他的了解。
“厉害吧,因为我有读心术。”我没有说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而是带着小小的骄傲扬起脑袋说。
现在的我表现出来的心理年龄最多只有八岁,到快奔三的年纪,只有面对多年的旧友才会回到青春年少时脑袋空空的状态。
其余的时候这样做只会让人觉得怕不是有病。
“哦?这么厉害。”宋老师非常配合,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然后看笑话一般地问:“那你说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这有何难,不就是在想我怎么可以如此幼稚嘛!!”
他太小看我了,他对我的看法无非就那么几个,早就被我摸透了。
宋老师的嘴角勾起了明显的弧度,笑着否定了我的答案:“看来你没有读心术呢。”
我没有顾得上探究他此刻到底在想什么,而是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后问:“你今天喝冰红茶喝到再来一瓶了?心情不错啊。”
“有吗?”绵延不绝的笑意并没有那么快散去,他摸着下巴反问道。
“有!!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什么好事也跟我说一下,难得见你心情不错,平时都一副瞧不起人类的样子。”
“......我什么时候这么想过?”
“还没有?就差把‘你们这群愚蠢的二脚兽不要靠近我’写在脸上了!!有没有点自知之明??”
我运用了一丢丢夸张的表现手法,但为了让他对自己有个清醒的认知,无可厚非。
“你这属于污蔑了,我可没这么想过。”宋老师为自己辩解说。
“不可能吧,你没觉得我是愚蠢的二脚兽??”
不愧是我,狠起来了连自己都骂。
看来宋清许今天是真遇到好事了,还不是再来一瓶这样的蝇头小利,起码是再来一箱。
他笑得太明媚了。
总不能是因为面前的二脚兽太愚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