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成绩怎么就差了?我并不觉得我的大学和你的有什么区别,你的不也是亚洲麻省理工吗?本来就是看研究方向的。我有给你们学校的教授发过邮件,人家没理我,后来才去了MIT。”宋老师的较真劲在这里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一词一句,一板一眼,表情严肃地说。
我之前就发现了,他对“我俩不是一个世界”的说法颇有微词,总是会用各种方法,举例子反驳。
不要试图去改变一个人的想法,这个道理聪明如宋清许不可能不懂。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我和他的想法产生分歧时,他从来都只是冷静地阐述自己的观点。只要不是原则问题很多时候他都会顺着我的来,没有像在这个问题上一样迫切地想要达成统一。
我不理解为什么,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想法而已,哪里值得他如此较真。
就算我这么觉得,我不也乐呵乐呵在他身边当了十多年聒噪的傻子吗??
宋老师在学生时代是俯瞰众生的存在,讲题的时候也没少抨击我的理解能力,说这话其实没什么说服力。
高中我的成绩绝对不算差,但省重点的实验班里各个都是神仙,我和他们之间有一整个马里亚纳海沟的距离,无论怎么努力永远都是吊车尾,久而久之信心快被磨平了。
每次大考会发写了分数和年级排名的小纸条,而班级排名张贴在后墙得自己去看,记得某次月考我取得了反向探花的“傲人”成绩,哭丧着脸把目光往上移,最上面的名字是【宋清许】。
我回到位子上的时候,认真考虑了是不是要转去普通班的问题。宋老师在看书,他是从来不会去凑热闹看排名的人。
“你说是做鸡头好呢还是做凤尾好呢?”我耷拉着嘴角,看着手里皱巴巴的小纸条,心里很不是滋味。
宋老师抬起眼,撑着下巴懒散地问我:“没考好?”
“我哪次考好了。”我叹了口长气,紧接着是愤怒的仰天长啸:“你们这群人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能不能给普通人留一条活路啊??特别是你!!!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只给你开门不关窗的!!!”
他听完我的抱怨,没着急回复,伸手把我的成绩条拿过去看了眼,“这不是还可以吗?和上次差不多。”
“你听听说的是人话吗??倒数第三叫还行??”
“之前都跟你说过了不要看后面贴的排名,你非要去看。”
本来就难受,他还一个劲在旁边说风凉话,我翻了个白眼,心底堵得慌。
“卷子拿给我看看。”
“卷子被狗叼走了。”我侧过脸去,决定暂时摆烂逃避现实。
“这不是鸡头还是凤尾的问题,是鸡还是凤凰的问题。”
宋老师说的道理我明白,但人的天性都是追求舒适的,能躺平谁又想拼死拼活奋斗呢。
正懊恼着,耳边传来了一声质问:“数学选择题最后一题,为什么错了,我记得跟你讲过类似的题型。”
我猛然回过头去,“被狗叼走”的数学卷子已经鬼使神差在他手里了。
“我是感觉好像问过你的,但我忘记了嘛。”
“你没理解才会忘记。”
实验班老师讲卷子大部分情况下和习题册的参考答案一样潦草,默认大家都会,常常只有一个大大的“略”字,而宋老师帮我把错题全部讲解分析了一遍。
边讲也没忘记教训我这里模棱两可,那里一知半解。虽然是他强制不让我摆烂的,但也算是有求于人,我只能忍气吞声,用凶神恶煞的眼神而不是言语来表达我的不满。
这事儿让我我印象最深的是最后他那句戛然而止的话。
“你要是觉得去普通班能轻松一点的话也不是件坏事,但我觉得你应该是想当凤凰的那类人,还有......”
话是在这里断了的,我歪着脑袋等了会儿没等到下文,奇怪地问:“还有什么?”
宋老师顿了顿,眼眸晶亮,喉结上下滚动着,但半晌后他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把目光重新投向了摊开的书页,轻声说:“没什么。”
最后我没有转去普通班,想着熬一熬就过去了,而且我也舍不得宋老师。不过时至今日我也不知道那天他欲言又止的话是什么。
回忆总是像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雾般看不真切。
我的心中突然萌生了一个有趣的问题,便抬头望向能看真切的人,勾起嘴角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宋老师被坑过太多次了,条件反射地提前预警说:“太愚蠢的话我是不会回答的。”
“我是不是你认识的人里面脑子最笨的啊?”
他没有丝毫犹豫,脱口而出:“很可惜,不是的。”
“哈哈哈哈哈,你这个可惜用得精妙啊。”我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回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比说“是”杀伤力还大点。
不愧是宋清许,内涵起人来有一手的。
“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想起来了点以前的事,心血来潮随口一问罢了。”
最近我陷入回忆的次数越来越多,有很多我记得的,也有很多我忘记了的,而青春的点点滴滴似乎都有眼前人的身影。
毕竟人生最值得回味的时光是和他一起走过的。
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把我这样的傻子和他凑在了一起。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感觉和平时不太一样了。”
“我平时是啥样的?”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有些好奇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
果然还是因为太熟了,我和他四五年没见了,这才重逢了一两个小时,就被察觉到异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