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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雷表,我去帮你怎么样?”
黄姐知道钱卿卿打电话来询问雷表事情的缘由后,立马自荐。
“你舍得放弃在沪市经营了这么久的人脉?而且黄伯伯的身体……”
钱卿卿也曾考虑过向黄姐伸出橄榄枝,但一想到她还有个身体算不得太好的老父亲需要照顾,就断了这个念想。
她们乡镇地方的医疗资源哪里比得上沪市?
黄姐笑了,“我相信你,三年后,就能把公司做大做强。到时候把我调回沪市总部,不一样的是回来了吗?到时候,我手头上的资源,还是一样能用的。”
她非常相信钱卿卿,甚至可以毫不害羞地说,她对钱卿卿有些盲目的崇拜和钦佩。
从认识她到现在,她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
投资圈的人都知道,把钱交给她,一个字“稳”。她可以穿越牛市熊市,稳稳做到百分之十的复利。
但只有少部分人懂,她投资理财也有激进的一面,常常能获得超额收益。
当年,父亲给她的是一摊烂摊子,账户里的股票基金超跌停牌,有一个甚至还退市!
她用一年时间,赚了本金十倍收益。
惊为天人!
无论是她,还是父亲,都对此守口如瓶。
但沪市消息灵通的人,还真不少。
他们捧着大把大把的钞票到钱卿卿面前,提出愿意给她收益的六成作为管理费。
具体后续如何,钱卿卿手上的资金规模究竟有多大,黄姐一概不知。
但她偶尔在他人口中得知,钱卿卿和某个二代或大佬吃饭。由此,她大致能猜道,钱卿卿的投资没有出差错,至少是赚钱的。
钱卿卿的工作能力很强,她原本是在一家私募基金工作,名下管理的万通基金1号一直都是万通资产旗下最稳健的产品。
两个多月前,她听说钱卿卿辞职不干,不少公募私募基金知道她和钱卿卿关系不错,马上找到她,希望她作为说客,把钱卿卿拉入他们公司。
黄姐询问了钱卿卿的意见后,拒绝了。
钱卿卿要回老家。
黄姐打定主意,要跟钱卿卿干,她有自己的理由:“我爸身体时好时坏,在这里怎么养都不行,干脆到村里休养试试。或许那里山清水秀,空气好,能让我爸身体健康些。”
钱卿卿的确需要人手,不再推辞:“那成!我不会亏待你的!在给雷表条件的基础上,加一成。”
黑山在机场接不到人,已经知道钱卿卿被人放鸽子,一路上非常沮丧。
他搀扶父亲下车,脸上还带着忧伤。
“咱们村子太远,太落后,城里人都不愿来。”
在大城市生活便利,到他们粮饷村,这也没有,那也没有,太不方便。
什么时候他们村子能像清源村那样,吸引一大批城里来的志愿服务者。
“别说丧气话,咱们梅干事一个顶五个!”
黑水伯一巴掌拍在儿子脑门上。
他身体不好,力道不大。
黑山摸摸自己被父亲打得凌乱的发型,反驳,“胡说呢!我愿意要清源村的五名志愿者来换一个梅青蚨!”
都说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现在清源村五个臭皮匠,怎么都能胜过一个梅青蚨吧?
钱卿卿嘴角微微抽搐。
黑山直面他们,所以没看到他背后站着的梅青蚨。
黑水伯使劲给他打眼色,他都没接收到。
梅青蚨抿着嘴,站在原地。
听到别人在背后议论自己,他有小情绪了。
亏得他自己还以为,自己这段时间和黑水关系不错。两人一起跑上跑下,有商有量,为村子添砖加瓦。
就有被伤到。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人家小梅聪明勤恳努力,愿意为村子付出,是个好干事!”
黑水伯终于忍不住,摁住儿子的脑袋,让他往后转。
黑山不知道情况,嘴里还胡咧咧,“我没说他不好,就是人太少……”
他终于看到了背后的梅青蚨。
小小尴尬了一会儿。
“小梅,我没说你不好,你别生气!我,我就是觉得,咱们村穷,申请来这儿的志愿者太少……”
背后说人坏话,还被听到,真是让人无地自容。
黑山自认是村里最能和梅青蚨聊得来的人。
设身处地去想一想,如果连他这个相处得不错的朋友,都没完全接受梅青蚨,还想用他来换隔壁村五个志愿者,梅青蚨该有多么伤心啊!
越解释,越混乱。
黑山索性扇了自己两个嘴巴,直接认错道歉。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越跟梅青蚨相处,就越觉得他是个较真的人。
如果此刻不道歉,他们中一定会存在个疙瘩。
梅青蚨紧抿的嘴巴松了松,线条没那么僵硬。
“没关系,你说的是实话。”
如果他是黑山,也愿意用一个他去换隔壁村五个人。
人多力量大,五个大学生志愿者总有一两个能想到适合粮饷村发家致富的出路。
黑山松了一口气,这事就这么过了。
钱卿卿瞧着有意思。
黑山直觉敏锐,他这么怕梅青蚨生气。
梅青蚨该不会是喜欢使小性子,斤斤计较的人吧?
钱卿卿的眼睛闪亮闪亮的。
梅青蚨甚至不用思考,脑子里自然而然就知道她的想法。
“我不是小气的人,只是刚到一个新的环境,还没有完全适应。”
有些不安。
话脱口而出。
全场静了静。
黑水伯眼神超级慈祥,“小梅啊,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直说!黑水伯能帮的,一定帮你!”
这孩子比他儿子都小两岁呢。
为了他们农村离开城市,来到这么个落后的地方,的确是受罪了!
“好兄弟,我黑山错了!清源村志愿者再多,他们也比不上你!”
黑山又是惭愧,又是自豪,骄傲地挺着胸脯,为自己能遇到这么一个好兄弟而感到荣幸。
梅青蚨知道的东西很多,建房修路规划……这些就没他不知道的!清源村那五个志愿者,谁能做到这点?
这父子俩,一个两个这么动情,就显得钱卿卿有些格格不入。
黑水伯和黑山,不约而同看向她。
要不要也说些什么呢?
就当随大流?
“钱卿卿,你想在山里种果树养鸡养猪的申请批下来了。”
梅青蚨没敢让钱卿卿开口,生怕她一开口说出来的就是不动听、让他无地自容的话。
刚才怎么就一时委屈,受不了,脱口而出了呢?
不就是背后说说小话吗?有什么好委屈的!丢人,太丢人了!
梅青蚨赶紧将自己的来意表明,“你明天上村委会拿许可证!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走得很快,活像后面有人撵。
“该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黑山摸摸自己的中分头,心虚。
黑水伯瞪了他一眼,“看你以后还乱说话!”
人家小梅多能干呀!才到村里这么两三个月,就帮村里做了这么多事情。
“没良心,不知道感恩!”
黑水越想越气,一边训斥儿子,一边被搀扶着往家走。
钱卿卿靠在车门旁,手指卷着鬓边的头发。
此时已是九月,天没这么热,偶尔有凉爽的清风拂过,带来阵阵秋意。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小干事似乎只带了夏天的衣服,没有秋冬装。
现代生活快递网四通八达,但偏偏他们粮饷村就没有快递点。离村里最近的快递点,就在隔壁的清源村。
“叮!主人,新农村振兴,身体得放在第一位!梅青蚨作为您最出色的合伙人,身体不能垮!请您给他置办秋装及棉被褥子。”
统子暗戳戳,搓搓手,开始颁布任务。
钱卿卿卷头发的动作一顿,“统子,如果没记错,你是建设系统,要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吧?怎么有精力去关心一个志愿者的身体,该不会又是你私自加餐吧?”
她非常怀疑,统子又一次公器私用。
“没有,主人,我没有!别胡说,我不是这样的统!”
梅青蚨能帮助主人更快完成建设新农村的任务,更快达到强国的目的,这一把利刃一定要好好磨,好好保管,不能让他出任何事情。
统子小手握拳,做了个加油努力的姿势。
“这次任务好像没有惩罚?”
钱卿卿直截了当,戳穿它的小心思。
所以,还是私自加餐了,私自加餐了……
统子:……
它蹲在角落里,种蘑菇,画圈圈。
主人为什么要这么聪明?为什么要戳穿它?不可以就这样得过且过吗?
而且,梅青蚨多么好一个人啊!长得帅,能力强,又有钱,还忠心,这样的好男人,不赶紧把握,难不成真要去垃圾堆里捡男友?
钱卿卿没理会闹脾气的统子,她要去山上找药爷爷药奶奶他们。
药材种植周期慢,而且还得慢慢摸索。她可以先把果树种上,鸡和猪养上。
事情多,可以再招几个临时工。年底卖鸡卖猪得些钱,发个红包给他们,让他们好好宣传宣传,争取来年多一点人留在村里,好帮她干活。
她的算盘打得贼响。
脸上带出个略带邪气的笑容。
这笑容正好被在田间忙着灌水的梅青蚨看到。
他下意识蹲下,躲起来。
村里修路那会儿,他天天和工程队们混在一起。
工程队里的队员和工程师,都非常喜欢用惊叹的语气去评论钱卿卿的容貌。
在他们口中,钱卿卿就是天上下凡而来的仙女。
刚开始,他还没太多感觉,听多了心里酸酸的,恨不得让工程师和队员们闭上嘴。
人家姑娘漂亮,是娘生爹养的,凭什么给这些糙汉品头论足?
这是闲的!
于是乎,梅青蚨开始天没亮就督促工程队干活,一直干到晚上,中间也没有休息的。
干得这些队员们累得倒头就睡,再没力气去讨论村里姑娘。
正因为他压榨式的督促,工程队在半个月内就完成了修路竖灯的任务。
比预计的早半个月。
梅青蚨被旁边的村民叫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他透过衣服,摸摸肚子上蜈蚣状的疤痕,拍拍自己的脸,小声嘀咕,“不行,不行。我答应了姨姨的!”
他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沾着泥,这么一拍,就拍出了一张花泥脸,看起来特别好笑。
钱卿卿去的是中间那座山,中间的山相较其他两座山,山路比较平缓,也比较清晰。
但,说来说起,也只是一条小小的泥路。
想致富,先修路,上山的路,得和鸡舍猪舍一起修。
“这个坡不错,种不了什么树,长的是野草,最适合建鸡舍。”
老钱兴致勃勃,拿了个锄头,开始指点江山。
药爷爷药奶奶和三个临时工都很同意,他们点点头,“这里的确合适。”
忙了好几天,三座山的各个角落都走过,只有这个地方是最适合建鸡舍的。
“猪呢?”
钱卿卿询问。
她父亲背对着她,没注意她的到来,还以为是在场其他人询问。
“左山山脚那一片!那里适合养猪,附近就有一大片野生猪草!”
老钱回答,毫不犹豫。
种草药,他不擅长,养鸡,养猪,他还是可以的。
“鸡苗、猪苗都包在我身上!”
他拍拍胸脯,勇敢保证。
能帮上女儿,他再开心不过。
她小时候,他太忙碌,经常忽视她;长大了,想弥补,女儿不需要;现在,有这个机会,真是老天爷保佑。
“那好,这任务就交给你了!”
钱卿卿淡淡说道。
父女之间没有隔夜仇。父亲以前做得再不到位,都是有缘由,她可以理解,现在也慢慢谅解。
错的不是他。
而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抛夫弃女,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女人。
老钱迅速回头,他像这时候才注意到女儿的存在,满脸红通,开心不已。
“我,我保证完成任务!”
多么像一个刚接到长官发布任务的新兵蛋子,兴奋期待。
“我也不让你白干,按正常采购员开工资!”
钱卿卿说。
老钱急,“别,别呀!我帮你干活,哪里用得了什么工资!你这不是不当我是你爸吗?”
钱卿卿把被风吹起的长卷发,用橡皮筋绑在脑后,无奈地说道,“是公司的事,给点辛苦费,也是应该的。”
她还要扯着公司的大旗,在村里横行霸道呢!
“是呀,你这干活不拿钱,不是坏了规矩吗?别让卿卿难做!”
药奶奶不知道钱卿卿怎么想,但她知道,她想这么做,她也愿意帮她。
老钱迟疑了好一会,才道:“那行,我就厚着脸皮拿工钱了!”
钱卿卿点头。
她家这老头,没有太多钱,但也不缺钱。
她幼年时,他们没搬回村子之前,老头在外面做生意,买了几套房。
为了找离家出走的母亲,老头卖了几套房,搬回村里。
房他没卖完,市里和县里都还剩一套,说是留给她,用来收租。
她毕业后自己赚钱,用不上他那点房租。
他在村里生活,吃住都不花钱,还有些结余,可积攒。
“拿就拿,说什么厚着脸皮!”
钱卿卿瞟了他一眼,小声说道。
没听到他这番“厚着脸皮”的话,让三个临时工都有一些尴尬吗?
天色有些晚,他们沿着山路往下走,一起商讨着接下来需要干的活。
当然,商量的人,是老头和药爷爷药奶奶他们,钱卿卿跟在身后,倾听。
专业的事,交由专业的人来做。
她不会种地,与其胡乱发言,还不如保持沉默,不要瞎指挥。
黄姐要带着她父亲到村里,那村头小屋的布置就不能像雷表时那么简单。
钱卿卿去村委会拿许可证时,梅青蚨没在,接待她的是黑水伯。
“村头房子,我要重新规整规整,新来的人事主任是带着他父亲来的,所以我还得到县里去买一套床单被褥。”钱卿卿抱着盖了章的许可证,良心大发,“梅干事刚到我们村里,好像也没有带秋冬的衣裳,床单褥子也挺薄,您老说,我要不要顺带帮他捎上两套?”
钱卿卿询问。
这段时间,她麻烦了梅青蚨好几次。虽然他不怎么愿意跟她面对面交谈,但她让他做的事,总能特别顺利地完成。
就为这,她也得做统子布置的任务。
她又不是周扒皮。
梅青蚨也不是白毛女。
互惠互利才是相处之道。
黑水伯脑袋一拍,懊悔,“老了,老了,没有你们年轻人细心,我都没想到这点!”
“买床单,买被褥,再买上几套衣裳,回来我给你报销!”
黑水伯带着歉意和自责。
像小梅这样的志愿者,村委要重视关心他们的生活。
但他因为身体的缘故,没有做到,反而需要小梅来关心他。
“你说,我要不要退休了?”
黑水伯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钱卿卿抬头,直视他疲惫的眼,“您老还年轻,这么早就退下来,不合适!村里的情况,没人比您更了解,也没人比您更有权威。在村里正准备迈开步子,走入富强繁荣的关键时刻,您老退下来,有些拉胯。”
她是真的不希望黑水伯退下,他年纪不算太老,接受新事物能力强,也愿意听人劝谏,一心为村子。
若换一个,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况且,他也不是真的想退,而是担心自己的身体耽误工作。
黑水伯叹了一口气,眼里的疲惫慢慢消去,他重新打上了鸡血,“对,不就是身体不舒服吗?我一定会修养好!卿卿,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带着我们村子走向繁荣富强的,对不对?”
他恢复了激情,第一时间不忘记给钱卿卿戴高帽。
“知道了,知道了!您老得好好休养休养身子,等着看村子腾飞吧!”
画大饼的事情,她以前没少做。
现在做起来,轻车熟路。
不过,从黑水伯这里,她产生了一个想法。
粮饷村不是小孩,就是老人,身体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她种药的同时,或许可以研究一下药膳,给大家补补身子。
现成的小白鼠。
这念头在脑中转了一道,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就被钱卿卿抛到脑后。
她要到县里买床单被褥,还得搭上梅干事的两套秋装。
床单被褥好买,药爷爷药奶奶来的时候,她就买过,那家的货质量不错。
她随手点了一套深蓝色,给黄姐的父亲。
想点一套深灰色,给梅干事,可手指一转,似乎不受控制地,点了一套粉色。
还别说,这粉色嫩嫩的。
让她想起梅干事清柔黑亮的头发,白皙的脸和略带粉的唇。
“要这两套吗?”
店老板手脚麻利地把深蓝色和淡粉色床单被褥给折好,放到塑料袋里。
搞得钱卿卿原本想说的“不要淡粉色了,换成灰色”,消失在嘴间。
算了,淡粉色也挺不错,有得睡,有得盖,就不要这么挑剔。
钱卿卿付了钱,让老板把床单被褥放到车后箱,开车去最近的商场。
梅青蚨衣着低调,但每一件都很有品位,质量也很好,价格更是不菲。
若不是她在沪市呆了几年,在金融圈里有一席之地,可能都看不出。
那些衣服都是私人定制的。
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
不过虎落平阳,在他们这种小地方,哪有什么私人定制,她随便找一家精品店进去,开始挑衣服。
已经在床单被褥上坑了小干事一次,在服装上,钱卿卿就规矩多了。
小干事喜欢穿白衣黑裤,她给他挑的,都是厚实的白衣,厚实的黑裤,能抵抗得了秋的寒和冬的冷。
帮小干事买了衣服,也不好厚此薄彼,自家老头也买上一套,还有药爷爷和药奶奶。
别看只是个小小的县城,但衣服不比市里的便宜,有些甚至还贵。
贵,又不好看。
质量也普普通通。
钱卿卿并不满意。
看来,快递最好还是能进到粮饷村。
买好东西,她方向盘一转,就转到县里的快递集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