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完积分,和大家告别,施遥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她躺在石头上,手臂盖着眼睛,脑子放空,什么也不想想了。
港口那一站,她看似轻松,却榨干了灵力才控制住了火势,她不敢想若是没控制住,以当时的情景,恐怕连躲在远处的小枫他们都可能会被波及。
人前她没表现出来,可在人后,她静下来才感到一阵无助和后怕。
从前她总觉得,除魔卫道轮不到她来担责,师父对她要求不高,师兄对她无限纵容,所以她便也心安理得地不思进取,总想当然地以为,师兄永远会挡在她前头……
直到失去师兄的庇护,自己也尝试着担起责任,才明白过来,从前的自己是多么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段时间,她每每想起都在后悔,如果当时师兄没有为她挡树妖,受伤的人是她,或者她平时练符上点心,就不会是现在的结果。
夜深人静,一滴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就连梦里,都在反复重演心碎。
二十年前,天玄门。
玄清子带着小徒弟李寂寒下山,回去时,在天玄山脚下听到了婴儿虚弱到极致的哭声。
他们寻声找去,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婴被一张襁褓包裹着丢在树下,大冷天的,冻的小脸发白,跟个冰棍人一样,已经不会哭闹了,玄清子抱起女婴直奔镇上的诊所,然而医生看了却说,活不过明天。
玄清子只好将女婴带回山上,他跟小徒弟二人,忙着将小娃娃身子暖热,又手忙脚乱地喂她奶水,用尽一切办法,通宵达旦日夜不休,尽心尽力照顾。
本以为做这么多最终也会无济于事,救不回来了,结果捡回去的第二日,已经气短到不会哭闹的女娃娃愣是因为呛奶大哭了出来,因祸得福,挺过鬼门关,从此留在了山上,取名施遥,成了天玄门的小弟子。
玄清子把娃养大不容易,前几年施遥体弱多病,动不动就生病要命,也因此,师兄李寂寒总是溺爱她要多,玄清子看着严厉,却也不曾真的责备她什么,稍长大一点,哪一回她闯祸后说要惩罚不是雷声大雨点小。
施遥在山上长大的第十二年,她的亲生父母找来了,他们发达了,想起她这个当年“迫于无奈”丢掉的孩子,要把她接走。
他们绝口不提当年把她丢在寒冬腊月的野外,不提她差一口气死在那个冬天里,只坚称是送给别人养的。
据说他们现在是京市有钱的富豪,还带了律师过来,要办理过户手续,以后施遥就是他们唯一的法定继承人。
律师跟玄清子说:你们是道门中人,养一个女娃在山上本就经常遭人病垢,更何况你们山门只有一老一小两个男的,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女孩子。
女孩子心思细腻,等长大了,青春期到了,是需要年长的女性教导她的,她需要正常的成长环境,她的亲生父母如今能给她最好的生活条件,她回家就是当千金小姐的,而不是跟着两个只会修炼歪门邪术的神棍生活,等她长大上学了,还会被身边的同学朋友耻笑。
律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将所谓利弊分析,让玄清子好好考虑,就算是为了施遥好。
他们谈话的时候是单独在会议堂里,门关着,玄清子不愿两个徒弟听见他们的谈话,把人支走了。
但他们并不知道,当时施遥很排斥所谓的亲生父母,害怕师父真把她送走,没有听师父的话去修行,而是溜到会议堂外,偷听了他们谈话的全部过程。
室内安静许久之后,玄清子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的沙哑声音传出:“我再考虑考虑。”
施遥当即就想冲进去,大声告诉他们她不愿意,她不想去什么父母家里,想把这几个破坏了她生活的不速之客都赶走。
但她很清楚师父的性子,若她当真这时候冲进去了,原本还在考虑的师父,一定会改变主意,就算以把她逐出师门的名义,也会把她送走的。
她哭着回到房间,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伤心欲绝。
没多久,被支去挑水的师兄推门进来,踌躇片刻,揭开她被子一角,那张常年冰封的脸上露出一点慌乱的神情,笨拙地安慰她:“遥遥别哭了。”
被最疼她的师兄这么一安慰,施遥哭得更伤心委屈了,她掀开被子,抱住床前的少年,整个人挂在少年单薄却修长挺拔的身上,紧紧抱着,就像抱住了救命稻草。
“呜呜呜师兄,我不要走、我不要跟他们走,他们是坏人……我要和师父师兄在一起……呜呜呜他们都不要我了,现在还来找我,师父把我养大的,他们凭什么、凭什么现在来说要带我走……他们都没问我愿不愿意,没有人问我愿不愿意……”
她语无伦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被全世界抛弃的小可怜。
少年问她:“那师妹愿意吗?”
“我不愿意,我不想走,我想留在山上。”施遥回答。
“好,那就不走。”少年的声音轻快,如春风和煦。
少年安抚好小师妹,待她睡下之后,才来到师父的清心居,彼时玄清子正在打坐,少年上前一步,躬身作揖:“师父,弟子有一问。”
玄清子盘腿坐在床榻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作不知。
但少年并没有识趣退下,字正腔圆地重复:“师父,弟子在此等候师父答疑。”
玄清子长叹一声,深知自己这个徒弟固执的本性,甩了下长袍,歪倒在榻上,全然没了刚才的仙风道骨:“说吧。”
“师父为什么要答应那些人把师妹送走。”少年直言不讳,单刀直入。
玄清子又猛地弹坐起来,吹胡子瞪眼:“为师何时说过要把遥丫头送走。”
“师父说考虑,那就是有过这个想法。”少年据理力争。
“为师……”玄清子辩驳不了,讪讪地闭嘴。
“师父会这么想,是因为怕外人病垢?”少年问完又自我否认,“徒儿想应该不是如此简单的理由,师父当年收养师妹时,就不曾怕人说三道四,自小您就教导我与师妹,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只要问心无愧,就莫怕流言蜚语,况且我天玄门自立宗以来就一直招收女弟子,天下宗门,也没有不收女弟子的规矩,师妹长于山上,有何不妥。”
玄清子长吁短叹一声,少年又接着说:“师妹自三岁就送去上学,接触正常社会,有正常人际交往,和住在山下的人家没有不同,不会因为她是天玄派女弟子就低人一等。
在学校有老师教她,在家里有师父教导,若师妹有别的需要,还可请教山下明婶,同样是女长辈,何故就非得送走不可?
师妹当年在冬日里奄奄一息,此后多年病体缠绵之时,那对父母可曾想过师妹能否活过冬日?徒儿想问,这样的人配为人父母?若师妹再遭不公待遇,师父可想过谁替师妹叫屈?这世上,可还有人,比师父更疼爱师妹?”
少年向来沉默寡言,可那日为了留住小师妹,他口若悬河,能言善辩。
玄清子被问得哑口无言,心中明明已经很动摇,可还是愁思不断,唉声叹气道:“我阳寿将尽,时日无多,护不了她多久了。”
少年心中沉痛,放缓语气,几近哀求:“那师父就不想,多陪师妹几时,您将她抚养长大,她何曾不是将您当作父亲。”
年过中年的玄清道长瞬间湿红了眼眶。
他哑声问大徒弟:“你留她在山上,若有朝一日,她厌倦山中修行,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嫁人生子,你当如何?”
少年沉默片刻,后挺腰直背,如青松挺拔,不卑不亢,一字一句,郑重承诺:“我为兄长,护她,百岁无忧。”
玄清良久不语,最终语重心长地说:“寒儿,君子一诺,当千金不换,你今日所说的,望你日后都能谨记在心。”
作者有话要说:【不负责任小剧场】
多年以后,有玄门中人想求娶天下第一术师的小师妹,特以千金为聘,登门说媒
一行人行至天玄山,忽而被一柄重剑拦住去路
众人认出了这剑是天下第一术师李寂寒的佩剑,正纳闷着,一席玄衣的青年出现在山门前
青年负手而立,凌然正气:“想求娶我天玄门女弟子,何须千金万钱。”
那位想求娶的道长不耻下问:“敢问李兄,如何才能求娶贵宗师妹?”
“打赢我。”青年拔/出重光剑,眉目清冷,满身寒气。
众人:“……”
不久后,施遥最好的小姐妹听说了这件事,吐槽道:“你师兄是压根没想让你嫁人吧!”
施遥晃了晃脚,轻笑一声:“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天下能打赢我师兄的,只有我师兄?”
——
见不了面咱先放一边,我就问,甜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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