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竹让旁边的下人来施粥,吴言见到了,问道:“玉竹,怎么了?”
前面就是来领粥的,那么多灾民在这里,若是说出口恐怕会造成恐慌,所以眼神示意吴言到远处。
两人走远,程玉竹才道:“刚刚我看到灾民里面似乎有人发烧。”
“你担心有瘟疫?”吴言立刻就想到了。
“恩,”程玉竹道:“所以我想要去和谢大人说这件事,早早地准备,最好可以再设一个摊子,可以派发一些可以防疫的药。”
吴言皱着眉头道:“这恐怕不怎么行,县城的大户人家已经捐了两次的钱了,若是再捐那些人会有意见的。”
而且余津县的富人虽然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已经算很配合的。
而他们这里也不是重灾区,谢大人做的已经很好了,至少来到他们余津县的灾民都没出现什么饿死和发生动乱的情况。
就在这时,谢宗远也带着谢渊走向了他们这里。
程玉竹和吴言连忙行礼道:“参见县令大人。”
“不错,”谢大人赞赏道:“小小年纪处事就井井有条,年少有为啊。”
程玉竹:“多谢大人赞赏,学生有一件要紧事要和大人禀告。”
“哦?什么。”
“大人,学生在施粥的时候,发现一个妇人出现了发热的情况,不知是风寒还是……时疫。”
谢宗远神色凝重,急忙问道:“是哪个妇人。”
程玉竹将人指给了谢大人看,谢大人便让手下的人去查看。
她犹豫了会,还是不顾吴言的眼神道:“大人,不管这个妇人到底有没有得了时疫,学生觉得应该在城外设置一个专门熬制可以防疫的药。”
谢大人笑着摇摇头道:“想法很好,但还是太年轻。”
就算是一些平常的草药,县衙也经不住这么天天地消耗,这个想法太过于天真。
程玉竹见谢大人不准备采用这个意见,便道:“大人,学生还有一计。”
“恩?”谢大人有些惊讶,这程玉竹怎么这么多想法。
“大人,这些灾民里有许多青年壮力,若是不加以约束会生乱的。”
谢宗远自是知道的,所以才在城外设粥摊,在城外搭简易的住所,就是为了不让他们进县城发生动乱。
“所以你是有什么办法么?”谢大人有些感兴趣地问道。
“大人,余津县有许多的荒地,没有人开荒,大人可以让这些人开荒,开出的荒地可以免三年的赋税,一旦有了地,那些人就会在这里安家,成为了余津县的人。”
而一个县令的政绩除了赋税就是人口了,这件事对谢大人只有好处,只是需要谢大人前期废些力约束那些人。
再加上和她提的第一个建议相比,这个办法更让人能接受和采纳。
人总会下意识地选择更容易的办法的。
“恩,不错,可以采纳。”谢大人沉吟了会道。
“谢大人,那学生就告退了。”程玉竹和吴言重回她家前设的粥摊。
程玉竹离开后,谢宗远才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竟然在算计我?”
“阳谋而已,”谢渊道:“难道父亲不会采纳她的建议么?”
自然是会的,只是谢宗远没想到一个小孩子竟然敢算计他,有些惊讶于他的胆量。
但若是他知道自己不是第一个被算计的县令,不知道会有什么感想。
去找发烧的手下的人回来了,“大人,让大夫看过了,只是普通的风寒,不是时疫。”
谢宗远松了口气,吩咐道:“以后施粥的时候注意些那些灾民,若是有什么不对的情况,立刻回禀给我处理。”
“是,大人。”
程玉竹他们给每个灾民发了粥,就收拾摊子回到马车上往家里赶,车上早就有平来准备好的垫肚子的饭菜。
刘壮有些感伤道:“那些灾民还吃着米粥,我们却吃着这么好的饭菜,我有些愧疚,玉竹。”
他们布的粥,虽然不薄,但也不是很厚,只是正常的水平,能吃饱。
毕竟灾民人多,再家大业大,粮食也经不起消耗。
而且他们若是布的粥饭太过于丰富,会将周围的灾民都吸引过来,余津县只是个下县,经不起这么折腾的。
“阿壮,如果我们吃着和他们一样的粥会对他们有帮助么?”
刘壮想了想道:“我们可以将我们省下来的粮食给那些灾民吃。”
“我们不过是三个孩子,能省多少粮食?”程玉竹道:“若是因此我们病倒了,耽误了施粥,反而本末倒置了。”
“阿壮,我们应该在顾好自己的时候再去帮助他人。”
程玉竹道:“若是我们自己的生活都过的一团糟,还怎么帮助他人?”
吴言在一旁补充道:“我们只要不大鱼大肉,浪费粮食就可以了。”
“你们说的对,”刘壮扒了一大口饭道:“我们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帮助他人。”
回到家,程玉竹立刻洗完澡就躺会了床上,很快就入睡。
谭老夫人进来的时候,程玉竹已经睡着了。
她轻轻地离开,有些欣慰道:“玉儿竟然能够坚持下来。”
在外累了一天,回家没有喊苦喊累,也没有退缩,谭老夫人很欣慰玉竹有这个心性。
第二天,一醒来,程玉竹就觉得四肢承重,仿佛坠了铅球一样。
她吃着早饭的时候,拿着筷子的手还在颤抖,但程玉竹还是去继续布粥了。
等到了地方,一看到吴言,就知道他和自己是一样的情况,他们三人里,只有刘壮丝毫没有什么感觉,反而精神更加地好。
有时候,刘壮的身体真让人羡慕。
这粥一直施了七天,城外的粥摊来的人就少了。
谢县令回去之后,就聚集了那些灾民,询问了意见。
愿意开荒地的,他们县衙会提供粮种和农具,其他一部分的人若是不愿意,可以去县衙领一些差事去做。
妇人们也可以去做一些简单的活,县衙就是不让这些灾民闲下来,人一闲就会生事。
余津县的灾民的安置已经妥当,朝廷那边也派出了白相做钦差大臣,带着粮食去赈灾。
吏部尚书白梁,内阁大臣,一向以爱民扬名,他上谏皇帝,下护百姓,很受百姓的爱戴。
所以当朝廷发出通告让白相去赈灾的时候,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都静了下来。
毕竟是白相,百姓们都相信有了白相,那些粮食和灾款都会到他们的手里,所以消息一传出,动乱都少了许多。
程玉竹也恢复了正常的学习时间,继续上课下课的日程。
下午放学后,杏花村村口站着一位妇人,她看到程玉竹,眼睛亮了,走上前道:“程少爷,这是我为你做的一双鞋,感激你当初帮了我们一家。”
原来当时县衙分荒地的时候,为了防止灾民抱团生事,就将那些人家打乱分到各地,而那一家人竟然正好被分到了杏花村。
那妇人名为姚惠,男人为乐朋,他们两个的孩子叫作乐康。
“这没什么,不过是指了路。”程玉竹道。
至于那件和谢大人说她发烧的事,若是当时她真的得了时疫,他们一家就很危险了。
当时她被谢大人带去检查,大夫说了不是时疫,只是普通的风寒,当时就开了药给她,那大夫见她是灾民,就没有收钱了。
姚惠看出了程玉竹的想法道:“若是当时我真的得了时疫,就更希望被带走,否则不就害了自己的男人和儿子了。”
既然都这样说了,程玉竹笑道:“那我就收下了。”
回到家后,竟然看到了小叔在家。
自从小叔回来后,也没呆几个月,就天天出去办事,跑生意了。
程文山看到程玉竹高兴道:“玉竹,我一回来就听到你干了件大事了。”
“没有大事,”程玉竹觉得有些夸张了,“只是施粥而已。”
“那也很厉害了。”程文山道:“你不知道我之前路过定州城,本家不过是让下人施粥,施的粥比较稀薄就不说了,里面还掺着沙子,当时和知府闹的很不愉快。”
虽然知府平时的确多有忍让程家这个地头蛇,但现在是特殊时机,知府若是做的不好,那他头上的乌纱帽就不保了。
而且白相还四处巡查灾情,若是被白相知道了,那知府就更惨了,谁也不想天天被百姓唾骂不是么?
所以当知府去查看粥摊的时候,发现米粥没几粒米也就算了,竟然还十分浑浊,这是人吃的么?
当时知府大人的脸色就十分难看,回去后就和程家族长发生了不愉快。
程玉竹有些不解,道:“不至于吧,虽然程族长这个人一向比较重利,但也不会在风口浪尖做这种事的吧。”
说他克扣粮食她还信,但往米里掺沙子这种蠢事,程玉竹不觉得他会做。
程文山有些幸灾乐祸道:“他自然是不会的,但是他手下的人就不一定了,要知道虽然朝廷一直在压着粮价,但粮食还是涨了一倍多,下面的人稍微贪一些,就能赚许多钱了。”
“可族长他不管么?”
“你认为就族长那重利的性子,身边能有什么好人。”
程文山道:“程家这次惨了,听说知府要去白相跟前告他了。”
当然知府这也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要知道当时这件事让灾民们生了好些的乱,他当然不能背这个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