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慕森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一紧。
姜盏柠一脸懵逼:“什么情况?”
“我们还想问你呢。”林胖翻了个白眼:“你怎么在别人车上?”
前方十字路口正好绿灯转红,两辆车并排停在不同车道,林胖将之前情况讲给姜盏柠听。
当时几人找到车后便上车等她,等了许久没等到,林胖便下车去机场服务台问情况,一问才知道姜盏柠早就走了。
林胖手机没电,其他人没有姜盏柠联系方式。几人商量了下,索性先开车去酒店。
“看看你是不是先过来办入住手续了,不是的话再回机场找你也行。”
姜盏柠听完无语了:“异国他乡的,你们就这样走了?”
“你这么大个人又不会搞丢,我们有啥好担心的。”
林胖朝姜盏柠挤眉弄眼道:“再说了,现在的情况不还挺好的吗?”
搞数学的都信自己直觉,林胖一看就觉得两人认识。
关系还不简单的那种!!
驾驶座的男人忽然想起什么,问祝慕森:“祝先生,我记得你今天好像是来接李博士夫妇的?”
接别人的?
姜盏柠一愣,下意识看他。
祝慕森倒没什么反应,只嗯了声:“延机了,要一个多小时后才到。”
男人理解点头,看前方红灯变绿灯,客气笑笑:“本来还说要回去接姜教授,这样的话就麻烦祝先生送姜教授去酒店了。”
姜盏柠啊了一声,刚想出声提换车的事,就听车男人一踩油门,驾着车子扬长而去。
剩她和祝慕森坐在车里沉默不语。
姜盏柠嘴角敛起,看祝慕森没打算解释的模样,忍不住开口:“你怎么没说,你是来接别人的?”
祝慕森面色不变:“我正好回去,路上会经过圣特雷酒店。说了怕你介意,就没有提。”
确实,说了她就不会上车。
姜盏柠深吸口气,开口:“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圣特雷酒店?”
现在想起来,前面就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只是当时祝慕森一下就说出了她要去的酒店,她又习惯性地相信祝慕森,那些细节才被她忽略掉。
祝慕森回答得很快,似是早知道她会问:“有个负责ICM的朋友,偶然听他提起,你们专家组这次过来会住圣特雷酒店。”
祝慕森是外交部人员,跟政府打交道很正常,但姜盏柠总感觉他没说真话。
但要说这次不是偶然……
姜盏柠一愣,突然想起什么,自嘲弯唇。
是她落东西在机场,出来后又打开了祝慕森的车门。这些祝慕森不可能预料得到,再者——
祝慕森不在乎她,以前连分手都是在电话里分的,现在怎么可能专门去问她的事?
别自作多情了。
祝慕森没察觉姜盏柠心中所想,只以为她信了才没继续问。看前方不远处出现巴洛克式复古建筑,淡淡出声提醒:“酒店到了。”
姜盏柠在酒店门口后下车,想了想,还是往前走了步,轻声道:“谢谢你。”
不管是不是巧合,起码的礼貌是该有的。
“不客气。”
祝慕森颔首,放在方向盘上的五指微微收紧。
他似是在等待什么,半晌没听到声音,才垂下眼帘:“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姜盏柠毫不犹豫点头,刚想转身离开,肩膀突然被人搭住。
“谢谢祝先生。”
林胖笑嘻嘻接话:“有时间我们请你吃饭。”
刚刚在路上林胖就跟司机打听过了,祝慕森年纪轻轻,竟然是国内驻巴西大使馆的副领事,家里好像还有大背景的那种!
长得帅,家世好,有实力。林胖自诩姜盏柠的朋友,姜盏柠要是不主动出击,他说什么都要推姜盏柠一把!
感觉周围气压骤降,林胖疑惑抬头,看到祝慕森冷冷看他,视线落在他……搭姜盏柠的那只手上。
林胖一哆嗦,赶紧收回手。
姜盏柠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涌,只瞪了林胖一眼,朝祝慕森客气笑笑:“祝先生先回去吧。”
祝慕森又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踩下油门,车子扬长而去。
等车离得足够远,姜盏柠笑容敛下,看着远去的车辆背影失神。
她记得分手前夕,祝慕森已经在英国晋升了。而且当时听他的意思,应该能稳定在英国发展,或者调回国内。
现在怎么会出现在巴西?
“回魂了。”
林胖看姜盏柠明显走神,伸手在她眼前挥道:“在飞机上可没听你说,你竟然还认识国内驻巴西领事呢?”
“还是高富帅!!”
走过来的小张神色暧昧道:“姜教授,怪不得你一直说不想恋爱,现在我能理解了……”
“你们误会了。”
见两人一脸八卦,姜盏柠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决定把话说清楚,免得后面几天不得安生。
“祝慕……祝先生有未婚妻,是他的青梅竹马。”
姜盏柠想了想:“现在应该也结婚了。”
女人耀武扬威的声音骤然出现在脑海里,姜盏柠一顿,突然想起祝慕森副驾驶座上的玫瑰花。
应该是给他妻子买的吧。
心脏陡然泛起酸涩感,向四肢蔓延。姜盏柠垂下眼眸,感觉有些呼吸不过来。
本以为过了这么多年,自己已经释怀了,但现在想起这事,她竟然还是挺难过的。
两人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有些自责:“不好意思,没想到会是……”
“没什么,都过去了。”
姜盏柠打断他们的话,转移话题道:“进酒店吧,下午还要赶去大会呢。”
前方是长而冷清的高速公路,祝慕森打开车窗透气,手放方向盘上,面容少有的冰冷。
他一路开车都心不在焉,驶到十字路口时见绿灯悠悠转黄,祝慕森踩下刹车,看到手机显示有来电,带上蓝牙耳机后接通:“我是祝慕森。”
死党柏延笑嘻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祝公子早呀,听说你没接到李博士夫妇?”
“没有,说是待会到。”
“玫瑰花买了吗?”
柏延啧了一声:“李博士可真浪漫,出国还惦记着今天是结婚周年纪念日,要你帮他买玫瑰花,好让李夫人惊喜一回。再看看我们两个直男……”
“你说你自己就好,不用带上我。”
祝慕森淡淡打断:“打电话给我到底有什么事?”
既然被祝慕森看出来,柏延也不装了:“是这样,这次不是正好碰上ICM大会吗?李博士跟ICM里一些数学家很熟,想让我们下午送他过去现场。”
“反正你已经接了李博士一趟了,也知道他下榻的酒店在哪里,要是有空的话就再送他一趟,好人做到底嘛。”
柏延说道:“但要是不愿意,我找别人也可……”
“有空。”
电话那边滞了两秒,仿佛没想到他这么快便答应下来。
祝慕森也发觉自己反应太急了些,懊恼皱眉,回答却没变:“正好我有空,送就送吧。”
姜盏柠在酒店前台办完手续后进了房间。
之前在飞机上睡了十多个小时,如今全无睡意,她闲着无聊索性开始翻看带过来的数学理论书籍。
她无聊时喜欢看数学理论或做数学题,祝慕森知道后还笑她:“这样的爱好我还是第一次见,但配你的话倒没什么奇怪的。”
姜盏柠猛然回神,闭上眼睛沉沉呼了口气。
已经是第二次想起他了。
她这几年刻意避开所有与祝慕森认识的朋友,把科研工作与理论学习安排得满满当当。表面上看是为了弥补晚起步的遗憾,实际上是因为什么,只有自己清楚。
姜盏柠按下心里的烦躁继续看书,等到时间后下楼与几人会合去大会现场,拿到通行证和翻译耳机后便进了会场。
路上还碰见之前跟周教授有过项目合作的数学家高尔曼。
高尔曼笑眯眯打招呼,同周教授寒暄了几句,目光落到姜盏柠身上。“这位是姜盏柠?”
姜盏柠还在打量周围,闻言疑惑看向高尔曼,礼貌回道:“您好。”
她近几年才在国际崭露头角,两个月前论证完著名的罗森猜想后名气算有不小的提升。但要说能被国外数学家一眼认出来,好像又有点夸张。
高尔曼笑而不语,仔细打量完姜盏柠后才同周教授笑道:“你们国家最近人才辈出啊,盏柠现在好像才27吧?”
连她的年纪都知道!姜盏柠背后一凉。
不会又是一个想做媒的吧!
周教授知道姜盏柠进科研所之前的经历,回答透着自豪:“盏柠入行晚了,不然你会在她更年轻的时候见到她。”
高尔曼哈哈大笑,拍姜盏柠的肩膀客气鼓励两句,随后往另一边走了。
周教授见姜盏柠还在望着高尔曼的背影,笑眯眯道:“怎么了?”
姜盏柠摇头,收起心里的疑惑:“没事,我们走吧。”
路上又碰到了几位周教授相熟的数学家,几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就要到大会开始的时间。
林胖小张身为晚辈不好开口,最后还是姜盏柠笑着提醒:“开幕式要开始了。”
几位数学家这才回神,看到时间后连叫糟糕。
一群人赶紧往大会场地赶,进去时正好到主席上台致开幕辞的环节。
姜盏柠发现上台的是高尔曼,杏眸瞬间瞪大。“……这是主席?”
林胖和小张同样石化在原地,周教授佯装刚想起,拍了拍头:“忘了说,高尔曼是这届的当值主席。他本人比较低调,所以你们年轻人不知道也是正常。”
那你倒是早说啊!!
高尔曼致辞结束,笑眯眯靠近麦克风:“接下来公布本届菲兹奖的四名得主,排名不分先后。”
菲兹奖是数学界的最高荣誉,只颁给四十岁以下的数学家,十分难得,含金量堪比诺贝尔奖。
安静的现场氛围瞬间沸腾,高尔曼打开手中烫金的信封,看清名字后扬声念道:“第一位:詹姆森科潘。”
周遭响起鼓掌和欢呼的声响,被叫到名字的男人从容起身,微笑朝全场观众挥手,随后缓步走上台。
“这位是众望所归啊。”
林胖看詹姆森戴上奖牌同主席合影,靠近小张小声嘀咕:“大学开始便是国际数学联盟常客,近十年解决了概率论中长期存在的相变概率理论,为三维和四维做出了不少贡献。”
林胖说完直叹气:“啥时候我也能站上台领个奖啊,我可都32岁了。”
“那还有8年,正好两届。”
高尔曼接连念了两个享誉国际的数学家名字,全场更加激动,好些人起身欢呼,恭喜他们的努力终于获得了回报。
姜盏柠笑嘻嘻道:“这8年你多为数学界做贡献,争取在40岁拿下菲兹奖。毕竟国内还没出过菲兹奖,说不定你就是第一个呢。”
林胖哀怨看她:“你可别调侃我了,就我们国家目前的贡献,要追菲兹奖怕是……”
“最后一位,姜盏柠。”
高尔曼的声音清晰传入耳内,姜盏柠愣怔,一回头便看到高尔曼笑眯眯望着她,一副“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了吗”的模样。
而刚刚还热闹的现场氛围此刻像是被泼冷水般,瞬间冷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