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澄刚回到房间的门口处,还没伸手推开门,被冲出去的李团媛差点撞个趔趄。
“喂,”江承澄喊了她一声,“一起用点早饭再走啊?联络一下感情再走啊?”
人早已经没影了。
“这家伙,总是风风火火的。”江承澄拍了拍衣裳,嘟囔了一句。
彩雪跟着走出来,江承澄见她问道:“是山庄派给外女使任务了?”
“是……”彩雪欲言又止地瞧了江承澄一眼,“刚刚有位外女使过来说,瞧见媛姐的哥哥在山庄门口徘徊。”
“又来要钱了?”江承澄一下子就明白了。
怪不得李团媛刚刚一阵风的走了,依着她哥哥的性格,钱要不到手肯定是赖着门口不会走的,搞不好又要动手,全山庄都看过她的笑话,可真难为她了。
“得了。”江承澄叹了口气,搞不好兄妹两个要在门口闹个天翻地覆,她还是跟过去看看罢。毕竟李团媛对她来说与其她人不同,她三年前进山庄,人生地不熟,外女使出任务都是李团媛肯带着她的。
“那我也直接出门了。”她转头对彩雪道,“房间里的那些碗碟就有劳你收拾了,你要是不嫌弃,就拣着我筷子没碰过的吃罢。”
“谢谢姐姐。”彩雪立马仰起脸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当初她们欺负她年纪最小,望淑离开后,将不起眼的江承澄安排跟她同住一个房间,她气得哭了好些日子,却想不到后来捞到的好处反而是最多的。
比跟内女使同一间房还要滋润百倍。
江承澄入房中取了樊楼的点心,走出来道来了句:“那我走了。”
李团媛在山庄门口那还不知道闹成了什么样子,她有点担心,只可惜了她那一桌的菜,用去了半吊钱呢!
“姐姐姐姐!”
彩雪回头瞧了一眼那桌上的菜肴,突然锁了房门跟上来笑道:“我来送姐姐罢!”
江承澄微微诧异,看了她一眼,呐呐道了声:“也好。”
彩雪当然不会是专程为了送她的,她心里清楚。
这小丫头,最近一阵节衣缩食起来,一日三餐除了馒头就是粥,整天对着镜子唉声叹气,摆弄那个妆匣,胭脂水粉却渐渐多起来了。
小丫头把那些新买的首饰钗环藏在枕头底下,就当能瞒得住隔三差五出去鬼混的她了。
正想着,冷不防被迎面走过来的一个高大身影撞了左肩,好在彩雪及时扶住了她,江承澄险些摔个跟头。
这一天怎么谁逮着都要和她过不去?
她拧起眉转过头去看,冷不防对上了一双冰冷无比的眼神,眼神中摄出的寒光差点冻得她打个冷颤。
那人穿着一袭黑衫,身材高而消瘦,背对着眼光,阳光从他身后透过来,整个人阴森森的。
她这会儿看清了,这不是山庄前院那个守夜的展今么。
她进山庄晚,进来的时候略微听山庄有这号人物,听说这个叫展今的得罪了山庄的汤大管事,在山庄里极不受待见,山庄里最苦最没人愿意轮班的守夜的活,一年到头几乎每个晚上都能见着他的身影。今个晚上安排他去守大门口,前个深夜档案馆的门前也总能见着他。
彩雪被他要吃人一样的目光吓住了,怯怯地躲到了江承澄身后,拉着她的衣袖,“姐姐姐姐,咱们快走罢。”这个展今使得一手好剑,他做刺客的时候曾战敌方三十多人仍不落下风,这样的人,还是离远些罢,可惹不得。
江承澄被彩雪急着拉走了,可她依旧是满头雾水,“我也没有惹着他,怎么好像是冲我来似的?”
她平时山庄里除了饭堂,只在外女使们的后院蹦跶,跟此人连句话都没说过,怎么惹着他了?
彩雪沉默了一刻,而后犹豫开口道,“姐姐,你平时不留心山庄里女使们的事儿,也不走吉茵姐姐她们的门路,所以有些事情不太知道,其实……那个展今,他、他和竹青——”
“他和竹青?”
江承澄瞪着眼睛,原来竹青是他的——
他不一直是李团媛的暗恋对象吗?啥时竟跟竹青在一起了?
彩雪对上她的疑问,默默点了点头。
“也就竹青心地纯朴,肯不嫌弃他了。”“那个展今隔三差五受汪大管事的整治,从山庄第一高手混成了山庄第一废物,一眼望不到前路,何况他还有一个拖油瓶的幼子呢。”
话说到这,江承澄还能不明白么。
李团媛是她的朋友,尚且听了山庄的风言风语将竹青的事儿怪罪到她身上,那个展今好不容易混到了一个媳妇,他儿子能得竹青这样心地善良的继母照拂,这样一举两得的好事,现在竹青死了,所有的怨恨还不都转嫁到她身上。
江承澄撇撇嘴,她做好事不图留名也就算了,怎么还成了背锅女侠呢。
“姐姐别担心,”彩雪小声宽慰她道:“我听说,一开始汤大管事也是有心栽培他的,就是因为这个展今性格太过窝囊,临阵退缩坏了事,所以才惹得汤大管事嫌弃,想必他也没胆量对姐姐怎么样。”
“原来是这样。”江承澄会心笑笑道:“还好还好,我进山庄晚,幸亏有你告诉我这些事儿。”
换作平常,彩雪怎么肯透露给她,只不过她今天有事相求,只好拿着这些话先来讨好。彩雪转着眼珠,趁着这时候刚刚好开口:“姐姐……其实我、我最近急着用钱……”
“姐姐能否借十两银子给我用,反正姐姐也不缺钱。”
江承澄听见这话,转过头看了看她。
彩雪下意识心虚道:“是……是我哥哥他,他到了议亲的年纪,家里拿不出银钱来给他凑聘礼,所以——”
她支支吾吾的,一边小心看着江承澄脸上的表情。
十两银子,开口就是一个外女使不吃不喝一整年的收入。小丫头最近胃口变大了。
江承澄笑。
她还在想自己今天的待遇怎么这样高,亲自送她到山庄门口,平时彩雪那是从来问不出半点东西的,吴嬷嬷来山庄,她也是一早知道消息放任了自己出门的,怕是没想到她会恰巧赶回来。
她笑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在彩雪告诉她展今的那些过往来安慰她的时候,她还犹豫了,要不要尽释前嫌,毕竟她只有十五岁而已。
彩雪见江承澄只是笑,她便觉得有戏,赶紧恭维了一句:“我知道承澄姐姐最本事了,你最会赚银子啦。”
江承澄笑而不语。
她跟贺临在一起后,最近一年手头是宽裕了些。世道艰难,燕燕和小伍子受了她的接济,只恨不得肝脑涂地想如何回报她,而这个最小的姑娘,因为同住一间房得她的照料最多,反而生出了这种心思。
“承澄姐?”彩雪又唤了她一声。
江承澄笑眯眯地转过头,对她道:“这是好事呀,你怎么不早说呢!十两银子如今这世道能买了穷人家两个女儿当丫鬟贴身伺候,你哥哥却重金为聘,那新娘家可是不一般阿,我一定要亲自去贺你哥哥,瞧一瞧那新娘是哪家的门户,十两银子自当是我给的贺礼了,什么借不借的。”
她说完,脚下一刻不停地朝着山庄门口去了。
留下突然止了步的彩雪,在原地面色一动不动地瞧着她。
眼神里的哀怨一点一点溢出来。
她是知道了吗?她是已经知道了,还是故意装糊涂?彩双她们一直小心翼翼瞒着温泉岭的消息,还是被她洞悉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锅烙炒虾仁,灌溉营养液+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