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时候,江承澄才辗转甩掉身后几个跟踪的,兜兜转转回了赫封山庄。
也不知道这一波人是谁派来的,和之前那波跟踪她的人又不相同,总之是难缠得很。
又是一宿没合眼,还弄得灰头土脸,她骂骂咧咧进了山庄,却见燕燕老早就在墙根底下等着她了,一见江承澄的身影,小丫头连忙展颜迎了上去。
“姐姐,你可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她愧疚地用力扯着江承澄,从茉儿那得知这一整晚发生的事,真是听得她心惊肉跳,真怕是她害了承澄姐姐。
“姐姐,我对不起你。”
“哭什么!”江承澄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随口问道:“茉儿呢。”
“她还好,就是后背伤的太厉害,人又吓得不轻,一直在说胡话。估计要卧床休息两天才起得来。”燕燕连忙乖觉回道。
江承澄点点头,便同燕燕回了外女使的院子,连着两个晚上没怎么合眼了。
刚踏进院门,就见到三两个女使跪在院子的雪地里,瑟瑟发抖高举着水盆。
她将目光投向燕燕,燕燕停下皱眉道:“这也是吉茵的手笔。刚发了这个月的月钱,她们几个都是没银子孝敬吉茵的。”无一例外,吉茵都找了各种理由收拾了她们。
江承澄听了,不由得拧起眉毛,虽说吉茵一直都是这副德行,可她即便要搜刮银子,最近几天未免太过了罢?又没哪个府要纳她,她急着要这么多银子去投胎啊?
算了,夜路走多了她迟早得遇到鬼,管她的闲事呢。
“不说我都忘了,这个月的月银还没取呢。”江承澄敲了敲头,“你帮我领了罢,顺便,”她靠近燕燕,“把竹青的那份钱也领了。”
“姐姐?”燕燕为难道,“这样不好罢,竹青她已经……”
“没什么不好的,她人都不在了,不花白不花。你只管去,账房那边自会把竹青那一份给你的。”
说罢江承澄便进了房间,四下望了一圈,对面的那张床铺是空的。
她叹了口气,怎么她的每一任同寝都有去内女使厢房转悠的习惯。
不多一会儿,燕燕也取了月银返回来了。
燕燕走进房间,将银钱轻轻放在江承澄床边,还是问:“姐姐,你……你真的没事罢?”
看了茉儿后背那些伤口,始终还是心有余悸。
江承澄站在自己床前,背对着门口,将头上的钗一把抓下来,连着脱下来的衣裳一股脑甩到一边,一个飞扑到了床上,床幔上挂的香囊被冲得摇摇晃晃。
怎么会没事,她都要困死了。
她一掀被子滑了进去,仰面舒服地拍了拍被面,闭上眼睛。
“把门给我带上,劳烦。”她闭着眼睛道。
“姐姐。”
燕燕站在床边,却没有走,反而靠近了坐下,低声道:“姐姐临出门的时候,让我盯着少庄主那边的动静,不出姐姐所料,果然一整晚少庄主都在和两位大管事在房中议事,到现在还没出来,实在是有点反常了。”
山庄虽说有两位大管事,汪大管事自打离宫到了山庄,两年来便一直在菊园斋养病,从来不过问山庄事务,此次少庄主连汪老都请出山,想来是有要紧的事。
江承澄迷迷糊糊,不得已又张开了眼睛。
床幔上的香囊垂下来,正入她的眼帘。
刚除去了董尚书这个政敌,现在正是相府最如日中天的时候。少庄主前几波送进董府那几个女使在这件事上出力不少,他又一向是相爷诸多义子中得宠的,不趁着得脸的时候陪在相爷身边邀功,却舍得在此时窝在山庄里闭门谋划。
连燕燕都瞧出不对劲了。
说来那位王丞相就更加奇怪了,江承澄她家是寻常百姓人家也便罢了,堂堂丞相权倾朝野,却也连继承香火的儿子都没生一个?弄得每一个义子红了眼,争宠都快争破了头去。
“还有,”燕燕小心道:“就在姐姐回山庄前的一个时辰,我等姐姐的时候,忽然就看见庄子外来了辆马车,打着相府的旗号,我远远瞧着,好像从车上下来一位年长的嬷嬷。”
“相府的嬷嬷过来了?”相府的人,怎么肯屈尊降贵主动来到山庄,一向都是有事传少庄主过去说话的。
“会不会是,要给宫里选妃之类……”燕燕小声嘀咕了句,红着脸低下头。相府可从不过问山庄女使的事,这回亲自派了嬷嬷前来,要笼络的人物,必定位高权重。应该不单单是选几个内女使去参加诗会或雅集那么简单。
江承澄转过脸,惊异见她满脸的红霞,狠戳了一下她,“那皇上都能当你爷爷了!”
想什么呢,就算入宫为妃又能怎么样,他也折腾不动了啊。
“可是姐姐,”燕燕仍旧低着头,“我总在做梦,幻想我这辈子,能有一天靠自己给我爹买件像样的衣服,给我娘买几件首饰,让他们不要来世间活这一辈子都在挨苦,我弟弟做工的时候摔了腿,我要是入宫,即便一辈子没有宠幸,他也能有正儿八经的大夫去给他看病,而不是缠了几圈布包扎了事。”
她揉了揉眼角,“姐姐,你是知道的,不论哪个内女使入宫入府,少庄主都要选外女使做陪嫁丫头过去的,山庄要内女使精通琴棋书画,同样也要咱们外女使身手矫健,方便为山庄办事啊。就算是做侍女入宫,我未必没有机会的!”
“姐姐你说真的,每次山庄挑选内女使送入朝廷重臣府邸的时候,姐姐连一刻也没有羡慕过吗?上次上骑都尉大人可差一点就选中了姐姐!要不是望淑她们使手段……”
江承澄翻了个白眼,她一掀被子背对着燕燕躺了下去。关她什么事?就现在这位她都快应付不过来了。
每次都要她哭几声出来,温言软语求着才肯罢休。照这个趋势下去,她迟早得被他搞残废。
门在这时候‘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彩雪面带浅笑地端着水盆开门走了进来。
她在见到房间内的江承澄和燕燕时下意识一愣。
燕燕莫名地脸一沉,便不再言语。
“承澄姐姐……回来了?”
“真、真好……我正发愁姐姐不回来怎么办呢,赶巧就回来了呀,姐姐……莫不是得到了什么风声?”彩雪眼睛闪烁了下。
江承澄闻声,重新翻转身子、张开眼睛看向她。
眼前的小丫头从衣裳到首饰,再到面上的妆容,焕然一新。
她联想起这两天吉茵急于搜刮银子、少庄主拉着两位大管事闭门谋事,再加上眼前她这身打扮,心里就大约有数了。
彩雪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她将水盆放下,小声嗫喏道:“我瞧姐姐放在妆台的簪花款式都是旧的了,就拿过来随便戴几天扔了算了。姐姐你也早该买新款来戴才是。”
燕燕听了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说得那么好听,怎么不见她给承澄姐姐买个新的呢?就知道说便宜话。
承澄姐姐的东西,即便是旧了破了,拿到外面那也是能换几文钱的,她都不好意思去拿呢。
“姐姐,快起来罢,少庄主吩咐,要庄上的女使去正堂呢。”彩雪转移了话题道。
“现在?”燕燕惊异地望了望外面的天,这天还没完全亮呢?这会儿就要都过去陪着相府嬷嬷说话了?
她飞快地看了床上的江承澄一眼,“那姐姐,我先回房间收拾去了!晚了怕是要挨汤大管事罚的!”说着便起身夺门而去了。
留下江承澄在床上一脸的生无可恋,她衣裳脱了,钗环也卸了,困劲儿也上来了,现在要她离开温暖的床褥出门?
“确定是所有女使都去吗?外女使也去?过了二十的也去?”她支着身子在床上,不死心地最后问道。
“姐姐!快起来装扮罢。”彩雪上前催促着:“晚了就真的没有靠前的位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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