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澄一晒,摊手笑道:“我的人在这里,世子还怕我敢诓你不成?”她撇撇嘴,“若此时此刻,世子您心里想留下的人还是她!那人家回来还有什么意思?那我走好了!”
江承澄说着便放下了酒杯,向旁边一推。
刘之音不满地斜了她一眼。原本他就是要找赫封山庄的晦气,哪个女使对他根本没什么所谓。如今留下一个,他又不是非要那一个小丫头不可。
他就看看她到底耍什么花样。
僵持半晌,他阴鸷地盯着江承澄,狠狠地一脚踹翻身侧摆着的食几,一字一句道:“滚罢。”
食几上的杯子碗盏噼里啪啦散碎了一地,房门外轻轻拉开了一条缝,探了一眼里面的动静,随之又悄悄关上了。
江承澄知道那两个字当然不会是说她,她一脸无谓地起身,从容地拍拍衣裳走过去,当着面扶起了茉儿。
手下传来轻微的颤抖,江承澄一刻也不作停留,她将人扶到门口,开门的一瞬间,轻轻在茉儿耳边吐了两个字:“快走。”一个狠劲将人推了出去。
她站在门口处,这时候刘之音才瞧清楚了,原来那女人的后腰间系了个葫芦大的铜铃,怪不得她走路的时候一直有叮当作响。
门又重新合上。
江承澄瞄了一眼厢房里的沙漏,接下来的这点时间,能逃多远,这条命,就靠茉儿她自己的造化了。
她重新来到桌案前,将那酒杯提起。
刘之音在底下坐着,仰着头脸色阴郁盯着她手里的酒杯。
江承澄吐了口气,她瞧了瞧门窗,都紧关着,对刘之音露出笑道:“这下房间里应该没问题了,世子稍等,一会儿就出来了噢。”
她从腰后面取出了铜铃,装模作样地一手合掌,一手高高提起铜铃,摇得震耳欲聋。
门外这时候裂开了一条缝,不待刘之音说什么,江承澄先一步转过来骂道:“想死啊!再胡乱开门,要尔的命!”
刘府的家丁瞧了一眼自家主子的态度,便缩回去乖乖合上了门。
江承澄这才转回来,重新对着酒杯高高摇动铜铃,她一手合掌,口里开始念个不停:“天灵灵,地灵灵,王母娘娘快显灵……一请天地动,二请鬼神惊,三请茅老道,四请孙悟空,请来猪八戒,再请宝莲灯!”
“……”
刘之音听她念得那些个乱七八糟东西,叨叨叨,叨叨叨,铜铃响得他头像被钻了一样疼,再看她翻着眼皮那个德行,他要死的心都有了。
“你——”
他刚说出一个字,便被江承澄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吓一跳,她瞪大了眼睛,指着酒杯中,轻呼一句:“来了!”
刘之音立刻低了头去一看究竟,霎那的时间,他听到自己头上好像开了一锅爆米花,江承澄抡起铃铛砸在了刘之音头上,红色瀑布留下来,叭叭的响声响彻耳鼓,他整个人从罗汉床上栽倒了下去。
江承澄手里的铃铛是纯铜的,她在门外晃悠了许久才进来,就为了寻这个得心应手的物件。
她一边将铃铛上的血快速用刘之音的衣裳抹净,一边瞧他像死狗一样昏在地上,她今晚上想锤他很久了!
“傻子!说酒仙也信,我说我是七仙女下凡你信不信!”
江承澄飞快擦干净了血迹,跑到窗边推开窗户,然后蹲回到角落里大声哭嚎道:“不要!救命啊!快来救世子!来人!啊!”
房间外守着的刘府家丁这回怕遭殃,细听了两声才敢打开门冲进来,只见江承澄吓得瑟瑟发抖在墙角,哭成了个泪人:“不要管我了,世子!快救世子啊!”
不省人事的刘之音已经被扶到了罗汉床边,江承澄连滚带爬了两步到他身侧,抓着他的裤角号丧地嚎了一通,同刘府的家丁好一述说着贼人翻窗进来的身形相貌,描绘得那叫一个真真切切。又听那贼人嚷着什么要给妹妹寻仇来的,这下刘府的家丁更是每个人心里都自动心虚对号入了座,他们主子糟蹋过的民女可不止那一两户人家。
江承澄打眼瞧着他们一个两个的神色,心里骂一声‘该’,让他平时做那么多坏事。
“那贼人是破窗而逃的,肯定跑不了太远,抓住了凶手,咱们的命才能保住啊!否则咱们大家都难逃一死!”她又煽动道。
“世子,世子的命要紧!你们快派些人随我去楼下找大夫!只要世子无恙,别的都不要紧!要不咱们一个都好不了!”
她说着,慌张地爬起来作出要带人找寻大夫的假象,刘府的家丁们被她灌了好半天迷魂汤,有一瞬间,竟然谁也没有反应过来,第一个去拿下她。
“这……你等一下……先别走!”
江承澄只顾快走六七步冲到门口,心知自己这一通说辞撑不过半柱香的工夫,谁知前脚刚踏出门,便听得房内一声呼唤:“世子!”
“世子您醒醒!”
几个跟上去要拦她的家丁、都顾不得她,纷纷折返回了刘之音身边。江承澄撒腿就跑,她没想到刘之音这个败类这么头铁,这么快就醒了!怕要了他的狗命才稍微手下留了情,不成想给他一条活路,反而把自己的活路给走窄了!
远远的身后突然传来刘之音暴怒的声音,接着一大批家丁从房间里涌了出来,地动山摇在近水楼的二楼轰隆作响,江承澄脚下一刻不敢停,她来的时候就做了最坏的打算,若真逃不出这座近水楼,就要靠瓷瓶里的那颗易容丹了。
她心算着贺临的厢房位置,意料之外的,却赫然瞧到了迎面朝着二楼楼梯而来的一行人。
后面的随从惴惴跟随着,都在小心瞧最前面那位蓝衣玉带的年轻公子的脸色。
贺临这时候围了件白色的大氅,看他脸上的阴霾,想必是这一晚被这边厢房闹出的动静搅的不得清净,否则他不会这么早离开。
她朝着他的方向飞奔过来,身后是叫嚣的追兵,他自然也瞧见了她。
她身上的那身天竺少女装束,贺临看得清楚,和刚刚那个贴上来的小丫头如出一辙。
江承澄被一路紧追,此刻遇见他,却不打算停下来将希望寄于他身上。晚上发生的那一幕,他的冷血无情还历历在目,她不是天真的茉儿,妄想着凭可怜就打动他的恻隐之心。
只会自取其辱罢了。
既然他的人要从二楼中间这个楼梯下去,她就改向长廊最里面那个,这些贺府的府兵还能缓冲下后面紧追的刘府的人。这样她还能争取更多的时间易容。
眼瞧着江承澄冲过来,杨忠豹已下意识按住了剑柄,江承澄却微微偏了方向,明显是打算绕过贺临的人跑过去,表明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经过贺临的身边之时,她没有侧目一直向前,两个人飞快擦身而过的瞬间,贺临却缓缓转过脸,瞧了一眼她。
他那个眼神,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江承澄一时没有看懂。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以为他是对自己动了怜爱之心。
然而就在下一瞬,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忽然伸了一下腿,低眸故意绊了一下她。
‘砰’地一声,长廊上弥漫着砸起来的灰尘,江承澄一张脸摔在地面,整个身子前倾扑出去了一米多远。
再进刘之音房间之前,什么可能的情形她都设想过了,唯独万没想到眼下的这一出。
“我可真是谢你大爷。”她的整张脸埋在地上,含糊着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慢悠悠的飘扔了1个火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