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儿的目光追随着几个出去的内女使,面前突然多了一个身影。刘之音微微倾下身,凑近她的脸,笑吟吟问了句:“多大了?”
“我……我,”茉儿红着脸顿了一下,小声回道:“今年十四了。”
话音落下,她下意识去看向江承澄,下一刻却猝不及防地失声痛呼一声,刘之音狠狠扯住她的头发,像拎小鸡子一样将人提着摔到罗汉床前的地上。
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朝着白觥挑挑眉,“觥弟,咱们一起,还是——”
白觥脸上露出一阵恶寒,他忙不迭地站起身,堆笑道:“之音兄慢慢尽兴,既如此,府中还有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刘之音冷哼一声,背过身去,随便摆摆手。
关门的声音接连响起,江承澄眼见着刘之音那厮取了条鞭子扔到罗汉床前的食几上,解了两颗扣子,吩咐两个行首将地上不安分的小人儿按住,他转眸,阴鸷瞧向还杵在那里的江承澄,“你还不滚?”
江承澄目光向下,微微瞧了一眼地上哭喊的茉儿,有股热浪席卷了她的脑海,轰隆隆的,她用力掰了掰自己的小指,让自己镇定些。
好汉不吃眼前亏,为今之计,只能先退出去再做打算。
“姐姐,救我啊!姐姐!”茉儿在地上拼命向她呼喊。
江承澄又瞥了一眼,便背过身去走出了厢房。关上门的一瞬间,呼喊声渐渐被身后的隔板挡住。
里面很快传出来几声惨叫。
那刘之音简直就不是个人!
江承澄狠狠咬着嘴唇,仰起头,思忖着,将目光投向走廊另一侧的尽头,若有所思摸上胸前系着的瓷瓶。
可若易过容、换了个身份,骤然让他去救赫封山庄的女使却也说不通。凭她的身份能否劝得动贺临还是两说,他若就此生了疑,事后查问起她与茉儿的关系,她又要如何自圆其说呢。
房间这时突然传出好大的一声响动,像是人摔翻在地的声音,打断了江承澄的思绪。她还没回过神,就见茉儿松散了发髻撞破了房门从里面跑出来,她血泪模糊地抓着江承澄的衣裳,“姐姐,求求你别丢下我,别丢下我!我求姐姐了啊!”
那一瞬间,江承澄脑子嗡嗡响着,她下意识扯起茉儿就跑,跑的出去跑不出去,先跑了再说。
“走!”
她拉上茉儿一路奔着二楼楼梯处夺命而逃,心里不停盘算着出了近水楼,脱离刘之音的势力范围,还有多少生机。就在快跑到楼梯处的时候,江承澄便要直冲下去,茉儿却冷不防的一瞥,仓促瞧到了半开着门的那间天字二号厢房里,正在看相扑的贺临。
他坐在地板上,靠着身后厚厚的垫子,一条腿曲起支着胳膊,全神贯注在台上,对外面发生的一切完全置之不理。
“侯爷!”
茉儿突然就转了方向,迷了心窍,挣脱开江承澄的手扑向那间厢房:“侯爷,救救我!救救奴婢罢!”
“喂!”
江承澄还来不及唤她,小丫头已经被侯府的府兵给拿下了。
她扶着楼梯,眼见着刘之音的人随之围了上来。
须臾的功夫,刘之音拨开了人群走上前,他抬眼瞥了一眼上面的“天”字第二号房,脸色微微一沉。随即又换上了笑脸,朝着厢房内笑道:“呦!我当是谁呢,巡防营的兵都在这,原来是贺小侯爷呀。”
杨忠豹在厢房门口听着这话有点刺耳,他上前,行了一礼道:“世子说笑了,这是官家从巡防营拨给咱们小侯爷的府兵,巡防营的兵怎可私用。”
贺临在厢房内,眼瞧着上面挥汗如雨正焦灼在一起的两个健硕的相扑男子逐渐停下动作,改为一同缓缓跪在了台前。
他沉下眸,将手里的酒杯扔掉,挥开身下覆着的毯子,赤着脚从地板上走了出来。
江承澄瞧见贺临出现在门口,她再看向被架住的茉儿,她那凄惨的模样,事情或许还会有点转机。只是贺临的心思实在阴沉不定难以琢磨,这一年他时常喜怒无常的她也还没摸清。
面对面的距离,刘之音挑挑眉,他环抱着双臂靠在门边,“素来听闻贺小侯爷洁身自好,不曾想如今也要为个女人出头了?”
他点了点那个被府兵拿下的茉儿,扬起下巴,眯起眼睛道:“寻常货色罢了,难得小侯爷喜欢,知会一声,我可是不敢不割爱。只是可怜了公主还在宫里一片倾心呢,下次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我可要向娘娘好好地诉说一番今夜发生的事咯。”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搬出了‘皇后’‘公主’,贺临却好似都没听见,面色仍旧阴郁寡淡。
他睨了一眼刘之音,随后余光瞥向那个被押着的茉儿。
茉儿两行眼泪流了下来,身子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她动了下嘴唇,“求……求侯爷,救救我。”
不加做作的自然状态之下,真是百般可怜。
刘之音登时觉得乏味,他扫兴地看了一眼那小女使和贺临,冷哼一声,转身便要离去。
江承澄的眉头也稍稍舒展。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贺临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
“怎么?”刘之音皱眉看着拉住自己的那只手,再回首时,贺临却沉下眸光,换上了玩味的笑:“既然是刘府世子看上的,君子不夺人之美,怎能因为区区个女人伤了咱们之间的感情。”
他说着,抬起手,侯府的府兵便松开了茉儿,刘府的家丁即刻上前将人押住。
“嚯?”刘之音啧了一声,这贺临变脸这样快,他这会儿又看不明白了呢?
杨忠豹站在后面,心里腹诽了一声,这个女人,真是自作孽,一点眉眼高低都看不出来。他家小侯爷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面皮,就当是谦谦公子了?竟还敢奢望着小侯爷救她!殊不知她刚败坏了小侯爷看相扑的兴致,即便没有这个刘之音,小侯爷也要她半条命去。
“杨统领。”
杨忠豹走神的功夫,忽听见贺临唤他,他连忙恍惚应了一声。
贺临嘴角挂着干净的一抹笑,“近水楼不是来禀,近来藏了上好的鹿血在库房,吩咐他们送一碗给刘府世子补补身子,一应开销、记在京兆侯府的账上。”
“是。”
杨忠豹退下去,临行前还不忘看了一眼茉儿。
果不其然,有她的罪受了。
“不!侯爷!不!不要!”一声声嘶喊响在长廊上,茉儿似乎不相信,似乎不死心,她一直叫着,直到贺临置若罔闻地转身进入了厢房。
“把她的嘴给我封上!”刘之音恶狠狠地吩咐道。
贱人,无端端地跑出来给他惹是生非。
空气中只剩下几个呜呜声,随着刘之音的手下将茉儿拖走,江承澄站在楼梯边,脑中还浮现着刚刚贺临翻脸无情的一面。
还是,还是,别指望他了。
她转过身,要不,还是别管了,谁叫这个小丫头天堂有路不走,非要去求贺临把局面搞成个烂摊子。
现在的情势再要去救她,简直棘手的很。
大不了自己出钱给她把后事搞得风光一点好咯!她又不是自己的谁。江承澄向下走了两个台阶,脑中响起燕燕的话,脚步又顿住。
燕燕在出任务的时候也曾扑出去为她挡过刀剑,现在扔下这个小丫头,回去还要面对燕燕那张带着期待的脸——
江承澄狠狠踢了一脚台阶。真是烦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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