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的说,是被她们身上的衣裳吓得。
江承澄拧着眉头走进房间,一个个身上裹着层层叠叠的薄纱,上面绣着艳花,眉心红点,还要头纱遮脸,这还玩起异域风情了?那白府的公子一向也没这么多花花肠子啊?
正讶异着,就被赶上前的茉儿将衣服推到她身前,“承澄姐姐,厢房那边过来人问了,快换上这件衣裳咱们出去罢。”
“我也要换吗?”江承澄下意识后退一步,这纱也太花里胡哨了,虽说外面有一层披肩遮住,里面还是露腰装呐?
江承澄老脸一红,“要不我还是在外面等着你……”
茉儿瞧了那几个内女使一眼,立马又开始泪眼汪汪地瞧向她,可怜巴巴拽她的衣裳。
江承澄深深吸了口气。
她原本打算跟进厢房去混点花生瓜子吃吃,再顺便躲在角落里打个盹儿,这咋还搞得这么麻烦啊?
瞧着眼底这艳俗艳俗的衣裳,她心底再一次将吉茵来回骂了一百八十遍。
得了,送佛送到西,谁让她事先跟燕燕许诺了呢。就把茉儿送到厢房,里面没什么状况,她再开溜罢。
那三个内女使鄙夷瞧了她们一眼,先一步打开门出去了。江承澄费了半天劲,好不容易套上了紧身装,赶忙同茉儿快步跟了出去。
但这条路却不是走向一楼的厢房的,等近水楼的小厮领着她们上到楼梯时,她便更觉得怪异了。
那白府的公子没一星半点官职在身,全家靠着姐姐在宫里当个三品婕妤,他的身份如今也能上到二楼来了?
正纳闷着,茉儿却突然在身前顿住脚步。
江承澄险些撞到她,她抬起头,就见迎面一排好大的阵仗、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年轻公子,身着冰蓝色的锦缎,白金的丝线镶边与头上束发的羊脂白玉簪相映生辉,更衬得他面如傅粉,玉质金相。
江承澄瞧他一眼,再瞧一眼他身侧的杨忠豹,不动声色地将脸上覆着的面纱正了正。
手腕突然被抓得一阵疼,她转过眸,就瞧见茉儿瞪大眼睛、微微张着嘴,痴痴地目视前方,视线留恋在迎面过来的玉面公子脸上迟迟移不开。
“那就是传闻中的贺府小侯爷阿……”三个内女使脸上染了红晕,她们是受过山庄□□的,纷纷不经意间将系着的面纱扯开一边,露出半张真容,侧过身子妩媚站着,不似另外那个呆呆的小愣头青。
两侧纷纷避让,几个异域风情的艳丽女子站在长廊,曲身行礼,贺临面色冷淡地走了过去,瞧也没瞧一眼,好似没看见她们一般。
几人脸上便有些失落,江承澄鄙夷地回望了他一眼,瞧这德行,怕是赶着去厢房看相扑罢。
“承澄姐,别看了。”茉儿沮丧地轻轻唤她一声。
江承澄一晒,收回了视线,继续跟着女使们朝原来的方向前行。
几人随着领路的小厮走到长廊的另外一个尽头,小厮上前,打开了最里面的一间厢房门,便在门口站定,请她们自行进去。
江承澄在最后,她站在后头望进去,厢房里的烛光调得略微暗些。待人走进去,只见迎面一个公子举止轻佻地倚在罗汉床上,头微后仰着,束发的发簪上镶嵌了一颗硕大的宝石,衣衫不整地领口打开,两侧的行首在给他轻揉着额头,像是在醒酒。
而那位正主的白府公子,此刻却默然坐在男子身侧下方的位置。
五个女使在门口站成排,江承澄一眼就瞧出了,上面是汴京城名声最坏的那个刘之音。凭着他父跟当今皇后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厮在京中屡次挑起事端,霸占良田,强抢民女,官府不好管,最后都被压了下来。
上一回,他跟赫封山庄索要女使,少庄主有心拉拢于他,拣选了几个姿色上乘的美人儿送到刘府,本以为能至少留下一个为妾,结果回来的几个女使遍体鳞伤,有的已经无法再生育。少庄主见他如此手段糟蹋女使,又气又心痛,便断然再不与其来往。
想不到这厮今次居然借着白府的名义下帖,将赫封山庄的女使诓到近水楼,为人真是下作至极。
茉儿懵懂,她第一次出任务,还不清楚眼前是什么状况,眼见着同排的内女使一个比一个脸色惨白了。
眼见落到这个丧尽天良的纨绔子手里,她们还有活路吗。
茉儿将目光投向身侧的承澄姐姐,江承澄在心底叹息一声,今夜恐怕很难善了了。
她转过眸,朝着茉儿笑了下,在她耳边低声叮咛几句:“那位是刘府的世子,他最不喜欢忤逆,你记得待会儿顺从一点,让他少注意到你。”
茉儿听话地点点头。
刘之音在听见门声响动的时候,便张开了眼睛。
他在对面的一排女使扫了一眼,向旁边冷笑了一声:“觥弟,眼瞧着赫封山庄是没怎么把你姐姐放在眼里了,就拿这些个货色来打发你?”
白觥坐在位子上的脸色也不大痛快,刘之音这厮可真是个败类,上一桩好好的席面上他突然想到这一出,非要看赫封山庄少庄主沈素玄吃瘪的样子,随即就拟定了日子,要强借他的名号将赫封山庄的女使诓骗出来,害得他日后是别再想跟赫封山庄来往了。
他虽极力压抑着不满,但听到刘之音的话,也只能虚与委蛇地赔笑附和。
刘之音转过视线,瞧了他一眼,心底鄙夷了一声。
他对着几个女使招招手,“过来。”
三个内女使训练有素,轻抬步,微扭腰,莲步姗姗地向前走了几步。
江承澄虽然是外女使,但为了贺临,她也曾趴在窗底下偷听了好几节山庄老嬷嬷的课,她颇自信,有样学样地跟着东施效颦了几步。
“你,”
前面忽然有一声喝止,她抬起头,就见刘之音伸手指向自己:“你就站在那,别再往前走了。”
他嫌弃地推开两侧伺候的行首,站起了身子,上下扫了江承澄一眼,“胖成这样,你也能算是赫封山庄出来的女使?”
江承澄的脸一下就涨红到了脖子根,她咬下嘴唇,自己哪里胖了?
她不服气地看看自己的腰,又心虚地瞧瞧另外那四个的杨柳细腰,虽说是有点丰满,可这异域风情的衣裳本来就考验身材,当然显得她腰有那么一点粗了,可也没到他说的那么不堪罢?
她从前也是担得起清瘦二字的,自从跟了贺临,手里宽裕了,才难免珠圆玉润了些,本来她自我感觉还挺良好的,贺临掐着她的腰颠来倒去玩了一年,也没见他嫌弃过自己一句啊?
江承澄心里不住腹诽着,冷不防面纱的一边被用力扯下来,她抬眸,刘之音不知何时已站到了面前,他嫌弃地打量了一眼她的脸,虽说有点姿色,可眼瞅着明显就已经过了二十的年纪。他转向座位上的白觥,“我看沈素玄他是把山庄里的老婆婆都派给你充数来了罢?”
他将江承澄的面纱甩回去,“我不喜欢年纪大的。”又指着另外三个内女使,“你,你,还有你,”他不耐烦地指指门口,“都滚。”
三个内女使如释重负,死里逃生一般千恩万谢地从厢房退出去了。
江承澄差点跳起来挥粉拳锤死他。她才二十一,又不是六十一,他这是去过蜀中把当地的笋都吃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