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冬至睡到上午十点半才醒。
她房间的窗帘遮光性极好,睁眼那一瞬间,柏冬至还觉得是凌晨的样子。
迷迷糊糊的翻了下手机,各种信息未接来电堆在一起,挑着回的差不多了,她才真正从床上爬起来。
窗帘拉开的时候,柏冬至的眼睛都快瞎了。
外面看起来是个阳光很充足的晴天。
柏冬至总觉得,今年会是个暖冬。
在房间里走动没几步,柏冬至浑身上下都没力气,头也疼的厉害,昨晚上跟朋友出去喝酒,睡得又晚,宿醉后遗症这就来了。
所幸身上酒气不是特别重,一会她要跟她妈出去吃饭,总不至于上来就被骂。
柏冬至看了眼时间,加快了收拾自己的速度。
她妆也不化,简单洗漱过后找了身衣裳换上,看上去蛮清爽的,是不会被长辈说教的样子。
十一点,柏冬至准时踏出茶馆的门。
她开了家茶馆,特别偏僻,藏在七拐八拐的小巷子里,不是熟人根本找不到,茶馆也特别的小,茶室没两间,二楼全是自己的东西。
按她妈的话来说,她这破地一年的收入还不够她吃顿饭。
说的这么夸张,柏冬至其实觉得挺有道理。
不过没关系,她开茶馆也就图个清静。
出了门以后,绕到宽阔点的地界,余音巷住着好些爷爷奶奶,这会都在空地那,坐着小马扎晒太阳,三三两两的,聊天打牌听段子,惬意的不得了。
还有一窝小孩,蹲在东头的大槐树底下玩游戏,个个疯叫的厉害。
小孩一看见柏冬至,立马扑过去,姐姐姐姐叫个不停,等着她发糖呢。
柏冬至吃糖吃的多,她那茶馆里面,茶叶还没糖果多。
她戴着棒球帽,从包里抓了一把,手停在半空里,扬着眉道:“说点好听的就给你吃。”
“冬至姐姐是人美心善的小仙女!”孩子们嘴总是格外的甜,柏冬至吧,看着性子挺冷的,但还就吃这一套。
她高兴了,包里糖全分出去了也乐意。
老人们看见,就吆喝着开口:“冬至你这又是要去哪儿啊?”
“我妈接我出去吃饭呢。”
她跟巷子里这些老老小小的关系是真好,管他隔了多少岁,什么话都能搭上。
在这耽误了点时间,柏冬至一路小跑着,从那窄巷里穿过,昨儿下了雨,那青石板路滑的厉害,她也不带停的,直接溜出去,孩子气的很。
她家那低调的豪车正停在巷口。
所以说柏冬至不务正业有不务正业的底气,家境丰厚,由得住她胡来。
这会许舒仪女士正坐在车上,她坐姿端正,身上的珠宝不少,也不是很高调,跟她的气质相得益彰。
她在家的时候是大小姐,结婚了以后是阔太太,穷苦的罪是一天没受着,各种好东西随便她用,她保养的很好,五十多岁了,也看不出什么衰老的迹象,跟柏冬至坐一块,更像是姐妹。
柏冬至相貌要更随她一点,鹅蛋脸,杏眼,五官精致的很,真说不一样的话,那就得是气质了,柏冬至是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弄不来她妈那种淡淡然中又透着威严的样子。
柏冬至脾气坏,不听人劝,家里面长辈都很头疼她,也就是许舒仪勉强能治她这人。
上车后,柏冬至跟许舒仪三三两两的搭着话,她抱着手机玩益智消除小游戏,许舒仪瞥见了,问了句:“你还记得你明天要结婚吗?”
她不说的话,柏冬至还真的有点忘了。
是的,她要结婚了,在她即将三十岁的时候。
用柏家人的话来说就是,你也老大不小的,不能再跟以前一样瞎混,家里面给你看的人不会有错,老老实实的结婚比什么都好。
瞧这话说的多好听,好像冠冕堂皇一点就能掩盖联姻的本质一样。
不过无所谓了,他们不在乎,她也不是很在乎。
“明天一大早去领证,我知道,江与会来接我,您不用操心。”
许舒仪目光落在她身上许久,总觉得,她有些不靠谱,这么听话的柏冬至,好像灵魂被别人替代了一样。
她微微叹了口气,道:“冬至,我希望你能过得好。”
这话柏冬至听过很多遍了,她笑了笑,“我知道,您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
我们是不会害你的。
你要听话。
冬至,你要为家里人想一想。
每一句,她都听过无数遍了。
早就习惯了。
她和许舒仪这顿饭吃的有点久,许女士对于吃食向来挑剔,找了家她常去的私房菜馆,按照她的心意上了菜,她吃饭很慢,带着柏冬至也不敢狼吞虎咽,小口地吃,小口地喝,就这样许女士还在唠唠叨叨不停。
说的都是结婚要注意些什么。
结婚可真麻烦啊,柏冬至心想。
饭后,许舒仪有事要先走,柏冬至跟她说了声,自己打了个车回去。
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有点晕车,坐在后座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想的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她好像看见自己哭了,又记不太清是什么时候,大概是过去很久了。
好在她最后也没睡着,车停下的时候,有种什么东西从身体剥离的异样感。
在余音巷的巷口,她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车,一个熟悉的人。
站在车边的男人指尖夹着烟,烟雾一缕一缕,飞上空再渐渐消失。
她不喜欢抽烟的人,但从来没告诉过他。
“你怎么来了?”柏冬至正了正神色,朝着男人走过去,在距离他两米的位置停下。
江与掐了烟,手插在口袋里,看了柏冬至眼,嘴唇翕动着,不知道想说什么。
其实柏冬至觉得江与这人挺好的,长得帅,学历高,家境好,没什么不良嗜好,男女关系正常,对她也很好。
按柏家人的话来说,他们给她找了个非常优质的结婚对象。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把江与夸到天上有地下无的,柏冬至不感兴趣,直说没感情基础,那好,人家就把江与送来跟她谈恋爱,感情基础吗,培养培养就有了。
他俩谈了一年了,一个月前,两家敲定结婚的事。
他俩的意见,好像也不那么重要。
柏冬至人活的糊涂,但对于这件事,她是清醒的,她不喜欢江与,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她不否认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所以满足两家长辈的需求,跟他结婚,她也觉得没什么。
无非就是,搭伙过日子了。
生长在这样的圈子里,这种事见得多了,她也被同化到可以接受的地步。
好半天,江与都没有开口,柏冬至忍不住蹙了下眉。
这会起了风,北京初冬的天,也冷的厉害,她缩了下脖子,准备叫江与进茶馆去坐坐。
她没开口,等到了江与的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重大决定。
“柏冬至,明天我不跟你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