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刘是钰困的实在睁不开眼,便渐渐在许禄川的束缚下睡去。
只是没想到,往前总噩梦缠身的刘是钰,今夜在许禄川的怀中倒是睡的异常安心。
辰时,光透过雕花窗落进西屋,许禄川从朦胧中醒来只觉手臂发麻。跟着不经意转头,刘是钰熟睡的脸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他下意识伸手猛然一推。只见本就贴着榻边而眠的刘是钰,咕噜咕噜向地板滚去。
许禄川坐在榻上,看向脚边怒声道:“刘是钰,我为什么在这儿?”
“干什么啊!”刘是钰迷迷糊糊从地板上爬起来。接着环顾四周,她抬手疑惑着挠了挠头,“唉?我怎么在地上?”
举目望向榻上的人,刘是钰质问了句:“是不是你故意踹我?”
可许禄川并未理会,反而厉色相待:“回答我。我为什么在这儿?你对我做了什么?”
刘是钰闻言站起身拍了拍裙后风尘,转身坐在了不远处的圆凳上。
跟着随意将手肘抵在桌案,撑起依旧昏沉的脑袋,她望着眼前人漫不经心道:“我对你做了什么?你应该问,你对我做了什么!明明是你做的事,难道自己都不记得了吗?”
“说起来,小绿你不止嗓门大,力气更是大的惊人。这一晚,真是折腾死......”
这些话虽是说者无心,但听者却有意。
榻上的许禄川显然是将刘是钰的意思误解。只见他羞愧难当,出声喝止:“够了,别说了。”
“为什么?是你问的,干嘛又不让说?”
刘是钰没看出许禄川的异样,也没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何不妥。转而懒懒趴在桌上道:“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了!原来,你也会不好意思啊?”
许禄川呆坐在榻上,百感交集。他知道自己沾酒误事。可他从也没想过自己竟会做出如此不知羞耻的事...
可事已至此,该怎么办?他难道就要从此与刘是钰过一辈子了吗?许禄川不敢想象,但他却必须担起这份责任,这便是他失德的代价。
垂眸从榻上起身,许禄川抬脚向刘是钰靠近。
刘是钰趴在桌面,睫毛上还挂着方才打哈欠时落下的泪花。她瞧着许禄川在面前停下,一脸严肃道:“嫁我,亦或是将我送官。任凭处置,我绝无二话。”
“???”
刘是钰猛地挺起身,惊恐不已。她瞪圆了双眼看着许禄川。
他搞什么?好端端的说这话干嘛?送官又是怎么一回事...昨天喝酒喝傻了?不对,难不成刘是锦真在酒里下药了?
刘是钰开始琢磨起,许禄川话中深意。
直到她将自己方才说过的话,仔仔细细回忆了个遍后,瞬间羞红了脸。只瞧刘是钰忽然举起愤怒的拳头,向许禄川抡去。
“笨蛋,小绿——”
许禄川没有躲避,受下了她这重重的一拳,继而假装镇静道:“想来做出这种事,你也不会委屈嫁我。那便直接将我...”
刘是钰闻言起身,急声道:“笨死了!你倒是仔细瞧瞧!你我衣冠整整,又怎会发生那等晦事!况且,是你醉了,我又没醉。若你真的对本公主不轨,本公主怎能叫你见到这今日的太阳!”
情急之下,刘是钰忘记保持距离。二人就这么四目相对。
许禄川虽表情讶然,心里却如释重负。想来经此一闹,往后他便再不会沾酒半滴。
刘是钰对面无言,她倒是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总是凶巴巴的男人,胸襟竟如此坦怀。
不巧,西屋的门此时被人推开。
消失许久的连月出现在门外,她瞧见屋内这阵势踟蹰不前。刘是钰闻声敛回目光,开口道:“进来吧。”
连月颔首走到刘是钰身边,贴着她的耳边低声禀了句:“殿下,事情办妥了。”
刘是钰点点头,转而吩咐道:“你去叫人烧水,我要沐浴更衣。”
“是。”连月应声退下。
刘是钰好似忘却了方才的尴尬,背着手朝许禄川打趣道:“你还杵在这儿作甚?难不成真是想和本公主...”
许禄川这会儿也不再敢同她争辩,冷笑一声,拂袖离去。
刘是钰站在屋内,忍不住发笑。
可当再回想起昨夜他声声念念,恳恳切切的模样,刘是钰脸上的笑容渐渐滑落。她开始隐约感受到在许禄川身上,似是有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痛...
...
午时前,刘是钰穿着条青色茶花绣样的凤尾裙,踏进了东屋的门。
佳人灵动,发髻飘逸。一颦一笑皆若曙雀生辉。重逢后,许禄川还是第一次见她穿这样明亮的颜色。
“走吧,小绿。该开饭了。”刘是钰莞尔一笑,靠在了那张方方正正书案前。许禄川从坐榻起身似是不悦,“我说过,不准再叫这个名字。”
“可我真的很喜欢这个称呼。”刘是钰面上笑容灿烂,口中却丝毫不肯退让。
许禄川一掌拍在书案边,厉色道:“刘是钰,你别欺人太甚。”
刘是钰并未被他这一掌所吓到,她抬头直视起他的眼眸幽幽问了句:“许禄川,你到底为什么怕回丽阳?”
闻言猛然一怔。许禄川不知刘是钰何出此言?这样的问话,又能不能算作威胁?
许久,在无限的猜疑中,许禄川向退后半步,垂了眸。
“谁告诉你我怕回丽阳?”
刘是钰敏锐地察觉到,昨晚他酒后乱言并不失真。看来一切都有迹可循。但还未等她开口,许禄川便反驳道:“可无论我怕与不怕,又与你何干?”
“与我无关吗?”刘是钰笑着从许禄川面前离开,她抬脚跨出了门,“可那个告诉我的人,就是你啊。”
许禄川默不作声,刘是钰在门外挥了挥手,“还愣着作甚?本公主可是饿的不行。你若再不走,我就不等你了——”
隔着那道门,许禄川望着刘是钰,恍惚间想起昨夜光景。是他酒后将真言吐露,亦是他将刘是钰重重揽下。
尴尬抬起步子向门外迈去,许禄川稍有缓和道了句:“走吧。”
...
待二人一块出了景明堂,却并未到聚合斋去,而是一直沿着小路从偏门出了广陵侯府。
门外,连月驾马静候。
许禄川跟着刘是钰前后脚迈出门来,刚想开口,就见刘是钰已经兴奋地踩上马凳欲登车而去。好在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刘是钰的衣角质问道:“为什么出门?你要带我去哪?”
可刘是钰本就登车登的急,结果被他这么一拽,便毫无准备地向后跌去。
连月见状刚想伸手去拉,没想到人已安全落进了许禄川怀里。她便当即转头,摸了摸马鬃,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刘是钰蜷着双臂抱怨道:“你故意的。”
“自作多情。”许禄川说着将人一把托起,搁在了马车上。
刘是钰顺势钻进马车,跟着再从里面探出头来,她看着许禄川眯眼笑道:“难得休沐,本公主可不要在这侯府里虚度。我出去转转。小绿郎君,若实在不想去,本公主自然不会勉强。你留下陪长姐一起也行。”
“还有别的选择吗?”许禄川双手环臂,刘是钰掀着竹帘摇了摇头,“并没有。”
这样的选项,就意味着许禄川没有选择。相较于有着太多变数的刘是锦,他自然是会选择眼前人。
二话不说登车而上。
刘是钰还没来得及躲闪,就被许禄川突如其来的手掌,按着额头塞回了车里。许禄川直到落座后才松了手。
只见,在他松手后,刘是钰额头上瞬间多出几道红印。这下可气得她柳眉倒竖,大声斥道:“许禄川!你到底是对本公主的脑袋有什么不满——”
许禄川闻言却只一笑置之,随即合上双眼没再多言。
...
不多时,马车在小秦淮河畔停下。
连月撩开竹帘刚想说话,却在称呼上为难起来。想起上次误叫了娘子,郎君,这二人便是用同一种眼神,像是要将自己生吞一般。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差错。
思量片刻后,连月开口说了句:“二位,到了。”
刘是钰一听到了,恨不得将欣喜二字全部写在脸上。只见她麻利起身,丝毫不顾及身边的许禄川。甚至在路过他身旁时,故意踩了他一脚,将方才的仇怨狠狠奉上。
“你——”
许禄川痛得睁开双眼,可此时“作案”的人已匆匆离去,只剩他一人指着空荡的马车。
“许郎君,您请吧。”
连月在马车前再次相邀,许禄川这才起身下了马车。
可刚下马车,许禄川望着眼前几处生意兴隆,但陈设过于简陋的露天食肆讶然道:“刘是钰,你别告诉我,今日要在这种地方吃饭...”
“对啊。有何不妥吗?”刘是钰馋涎欲垂,目不转睛盯着内城河边升起的袅袅炊烟,“民间有句谚语不是说,夏至馄饨冬至团,四季安康人团圆。所以,我特意让连月打听了。整个广陵,只这儿的馄饨最正宗。咱们今儿就吃这个。”
许禄川无言望向刘是钰,他看不透。为何此刻的她,虽似泛泛地上雀,却要比做那遥遥天上雁更快活。
话音落,刘是钰转头笑道:“走吧,再晚些就没位子了。”
依旧无言,许禄川随着刘是钰向前迈去。可他二人才走出不过三两步,便被人截住去路。
许禄川垂眸,只见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孩童朝他粲然一笑道:“郎君,可要给娘子买束枣花?”
作者有话要说:许禄川:刘是钰,谢谢你。你这样真的显得我很蠢。
文中夏至馄饨冬至团,四季安康人团圆。引用自民间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