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休沐第一日刘是钰便睡了地板,还不知接下来的日子该会是个什么光景...
忧思入梦,她那紧皱的眉头从躺下开始就未舒展过。
“殿下,醒醒。卯时了,该起了。”刘是钰在连月的呼唤声中醒来。她起身揉了揉惺忪地睡眼,瞥见空荡的床铺时不禁发问,“他人呢?”
连月回眸看了眼里屋的隔间回道:“许郎君说他日日都要沐浴,所以一早叫了小厮来烧水。这会儿正洗着。”
“沐浴?”刘是钰闻言目光不自觉地向隔间看去。只见烟雾袅袅升腾间,光影中的许禄川若即若离。仲夏梦春,脸红于一瞬。才刚刚清醒的刘是钰,又慌乱地躺下,将头埋进了被子里。
“您需要沐浴吗?不如属下...”连月说着回头瞧见刘是钰这副样子,不解道,“殿下,您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刘是钰躲在被子里狠狠嗅了嗅自己,高声回道:“我很香,不用沐浴。你先出去吧,记得告诉小厮准备早饭。”
刘是钰发话,连月只得无奈退下。
屋内寂静,刘是钰那张躲在被子里发红的脸颊,也渐渐恢复于常。可没过多久,她的肩就又被人从被子外推了两下。
许是这两下推得力道有些重,刘是钰猛然掀开被子不耐烦道:“不是说了,让你先出去吗?”
“长公主,昨晚睡的可好?”
显然眼前人不是连月。目光顺着一条宽松的衣带渐渐向上看去,只瞧许禄川无暇胸膛掩在了白衣之下。刘是钰瞬间呆住不动,红色在脸上再次晕开。
“我昨晚倒是睡的很好。”许禄川见刘是钰不答,起身离开了她的铺边。
刘是钰听见他故意炫耀,立刻回过神起身反驳:“一张那么大的床,一个人睡。许郎君自然睡的好!亏许郎君好意思让个女人睡地板。”
许禄川闻言觉得好笑,转眸饶有趣味看向刘是钰道:“一张那么大的床?一个人睡?难不成长公主是想两个人睡?”
“许禄川——”刘是钰感觉受到冒犯,随手拿起枕头丢去,“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跟你睡在一起!”
整理罢衣带,将外衣套上身。许禄川伸手推了屋门,“少废话,若想在巳时前赶到广陵,现在就起床。”
话音落下,许禄川头也不回的离开。
待人走远后,刘是钰似赌气般重新躺了下去,只瞧她举起愤怒的双拳在空中比划了两下,跟着怒声道:“许禄川,你给本公主等着。那群老顽固本公主都治得,还治不了你——”
...
如此,直到三刻后,刘是钰才下了楼。
与许禄川同用早饭时,两个人是谁也不理谁,甚至相互怒视。
这场面被热心肠的掌柜瞧见,忍不住劝慰道:“瞧着娘子和郎君是吵架了?可俗话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二位何故有这般大的仇怨?”
“床头吵架?我可是连床边都没够着。”刘是钰说这话时,那嘴都快撅上了天。许禄川却没有理会她,转而朝掌柜笑言,“多谢掌柜挂心,我们没事。您且去忙吧。”
掌柜见状不再多言,识相退去。
许禄川笑容止于一瞬,跟着不紧不慢将木箸搁下沉声道:“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
“怎么?郎君是怕背上个薄待苛妻的罪名吗?”刘是钰托着下巴,学着方才许禄川那副饶有趣味的样子看去。
许禄川却忽然笑起,用威胁的口气说道:“昨日那个绑我来的护卫不在,只剩下那么一个女侍。你就不怕我反悔,不再与你去广陵?”
“你说连月?”刘是钰静静凝视着许禄川,“昨日那少年便是她亲手训练出的。郎君是否还觉得她只是个普通女侍?”
二人剑拔弩张,还未到广陵,却已将硝烟弥漫。
那边连月套好马车走来。站在二人面前瞧着周遭人来人往,她试探般开口唤了声:“娘子?郎君?”
谁知还未等她把话说完,许禄川与刘是钰便齐齐转头,怒目于她。
吓得连月赶忙抱拳回禀:“可以出发了。”
二人闻言各自冷哼一声拂袖起身,一前一后出了竹苑。又一前一后登上马车。
待到二人坐稳,连月这才驾马向广陵城驶去。
...
路上,车厢内寂静无声。
许禄川侧着身,为了避免与刘是钰交流,索性闭上了双眼将拳置于膝上静坐。刘是钰则趴在软榻上摆出一副无聊的样子。
她甚至无聊到把目光落在许禄川身上。可看着看着,刘是钰便忍不住感叹,眼前人不说话倒也十分俊俏。
再想起今早他湿漉着头发的模样,刘是钰竟又羞红了脸。她感觉不对,拼命摇了摇头。赶忙劝服自己,许禄川长的再俊俏,却终究还是那个霸道惹人厌的小绿。
可女人心思难猜。刘是钰不知为何?忽然叹了口气。
她开始想到自己如今都已十八。皇室中,其余比自己小些的公主们也已出嫁。她却连男人的手都未曾牵过,难免悲哀。但在转念间想到小皇帝,想到日渐清明的少元朝堂,她便又欣慰了几分。
或许,是天命使然。刘是钰也渐渐开始学会接受。毕竟这条帝王路上,总要有人牺牲。
高举双臂向上伸去,刘是钰的困倦之意说来就来。
如此难得的休沐,她本就是要在公主府的坐榻上睡到天荒地老的。只是临时生了变,但如此也无法阻止她那颗想睡觉的心。
合眼前,刘是钰不经意看向许禄川,可她却惊奇的发现许禄川的手背上有几处斑驳的伤。
于是,她没想太多就将许禄川的手抓起搁在面前细细观摩。
“你做什么?”许禄川诧异地睁开眼,垂眸便看到刘是钰牵着他的手,凑在自己跟前。
刘是钰将指尖轻轻置于他的手背,一本正经道:“许禄川,你老实交代。公主府门柱上的那一拳,是不是你打的?”
许禄川怔住不语。
刘是钰抬头望去,似乎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答案,“没想到你力气这么大。竟然都打出血了,你就这么恨我吗?”
许禄川没有回答刘是钰的问话,只是盯着被她牵起的那只手,厉色道:“放开。”
刘是钰反应过来将视线下移,才察觉到自己把许禄川的手紧紧握在了掌心。刘是钰见状赶忙撒手,不好意思地回了句:“抱歉。”
许禄川无言,再次将双眼紧闭。
刘是钰尴尬地退回到原位,盯着自己的手掌,发起了呆。
原这就是牵手的感觉吗?他的掌心是暖的,没有粗糙的纹路,也没有手汗。细腻干净的指节就同他的长相一般清贵。
缓缓收回掌心,搁在袖衫之下,刘是钰再了没困意。她只得将头歪向窗边,漫不经心地看起过路的风景。
...
马车进入广陵城刚好巳时三刻。
刘是钰抬手拿起铜镜同眼前人说起了刘是锦,“许禄川,你还记得长姐吗?”
许禄川缓缓睁开双眼,轻声道:“记得。”
刘是锦,他如何会不记得?少时,世家贵胄与天家王嗣之间关系紧密。那巍峨的万舍宫,他不知来来往往了多少回。刘是锦在许禄川的记忆中,永远是那个盛气凌人,唯我独尊的皇长女。
可在刘是钰被自己砸晕后,第一个冲上来教训他的也是她刘是锦。
“长姐,六年前嫁来广陵。两年后丧夫。这门亲事因着是先帝钦定,以至于长姐这辈子都再无法离开广陵。虽然这么多年她豢养面首的事,早就不是什么奇闻。但我还是想提醒提醒你,有个准备。”
刘是钰将铜镜搁下正身端坐,眉目间的明朗渐渐消散。随之而来更换的是那双深沉眼眸。许禄川不再作答,他心中有数。更何况搅局才是他的目的,刘是锦如何与他无关。
马车顺着广陵城中的大道一路向前行去。直到一座偌大的府门出现在眼前,连月才勒马停下。
待到马车停稳,刘是钰同许禄川下了马车。
扫视左右,刘是钰发现广陵侯府府门紧闭,门前除了把守的重兵外,空无一人。正诧异着。阶上恭候多时的公主家令裘世白,瞧见刘是钰疾步迎了上来:“微臣见过护国长公主,长公主万安。”
“长姐呢?”刘是钰望向府门发问。
裘世白赔着笑,回禀道:“回您的话,殿下昨日宿醉,恐现在还未起身。但殿下吩咐,若您到了就由微臣先暂为接待,待到殿下清醒再亲自接待。您放心微臣已派人到后院去问了。您与这位郎君,就先随微臣入府安顿吧。”
语毕,裘世白斗胆去看刘是钰的神情,却怎么也看不出喜悲来。转眸再去看她身边那位,又是胜她般漠然。
裘世白无言,他约摸着,这二位是比里头那位更难伺候的主。
刘是钰威严肃立,目不斜视地厉色道:“不必麻烦,直接带我去见长姐。”
裘世白闻言,不由惊出一身冷汗。他还不知后院现在是什么样子,心下没底。可看着刘是钰这副样子,裘世白又是一刻不敢怠慢,只得躬身引人入府。
“那您...您随微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