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刘是钰被迫起了个大早。
不知是昨晚炙肉吃的太多,还是要去广陵见长姐心情忐忑,总之她这一晚上辗转反侧,都没怎么睡好。
等一切收拾妥当,迷迷糊糊跨出公主府,刘是钰转眸瞧见几个司阍围在门柱前议论纷纷。
“好家伙,这么大个拳头印子。到底是谁?跟咱们公主府有这么大的仇怨。”
...
“就是,就是。这块都凹进去了。你们说——打拳的人,他自己不痛吗?仔细瞧瞧,这上头是不是沾着血呢!”
...
“呦,你别说还真是。都干了。”
...
“谁呀?谁挤我?”
正议论着,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句抱怨。只见人群外,刘是钰出于好奇用力向前挤去,“不好意思,让让。是我,是我。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此时,还未有人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谁…
直到刘是钰靠着自己的努力挤到了最前头,站在了众人面前。才有人察觉到是她,跟着便惊呼了句:“殿...殿下。”
随着背后一个一个身影拜下。刘是钰盯着拳印的眼神,转瞬忽变,沉声道:“都散了。”
众人闻言,不敢再多停留一分,就此散去。矗立在人群之外的连月持剑上前,“需要属下派人去查吗?”
刘是钰苦笑着,将素白指尖轻轻置于拳印之上,“不必了,这般幼稚行径查到了又有什么意义...这金陵城里,想要本宫命的人太多。有胆的,就让他们亲自来取吧。”
连月不语,刘是钰转头下了台阶。
可才刚登上马车,她便又撩开竹帘吩咐:“通知连星动身,一切按计划好的行事。别伤了人。”
“殿下放心,属下都已交代妥当。他知道分寸。”
连月说着,吹响了从袖中掏出的骨笛。
只见远处屋檐上,霎时飞过一个身影清瘦的独行少年。向着金陵城外翩翩远走。
此行随侍的只有连月姐弟二人,连星先行办事,这会儿便只剩了连月一人。刘是钰用她那困倦的眼,抬眼望了望卯时的天,淡淡道了声:“出发吧。”
连月得令,驾着马车缓缓驶离。
马车内,刘是钰想这迢迢百里的路,约摸着后半夜才能到。于是乎,她便懒懒地靠在软垫上睡了过去。连月回眸瞧着刘是钰的阵势,怎么着也得睡到昏天黑地了。
...
许禄川倒是比刘是钰出发的早些,这会儿他已快马行至城外十里。
与之同行的,还有昨日在廷尉大狱,幸灾乐祸的两个人。
今早儿碰面,三个人尴尬了半天。最后是谁也没同谁交谈上一句,便驾马往广陵赶去。
一路上,许禄川都只自顾自地赶路,他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全然不顾其他。
许禄川觉得安排自己同他们一起办差,定是刘是钰故意为之。等到了广陵,见了刘是钰,他必是要好好出出这口恶气。
...
长路漫漫,许禄川一直行路到落日余晖,追逐上他暇白衣袍。才渐渐感觉到广陵在望。
眼瞧路途所剩无几,三人便前后信马于密林小道。
可不多时,静谧的树林间忽然禽鸟惊厥,四散高飞。仲夏的天,一股肃杀之气却在倏忽间扑了面。许禄川与同僚察觉情况不对,纷纷抽出长刀护在身前。
“什么情况?该不会是消息被走露了吧?”段磊懦弱地躲在于洪和许禄川身后,“我可不想死在这,你们快想想办法。”
“不想死在这儿,就自己想办法。”不见有人现身,许禄川一手拎着刀,一手驾着缰绳,瞥了眼段磊缓缓向前行去。
段磊刚想出言反驳,便被于洪拦下。
于洪赶忙开口调和道:“唉,咱们都是一同出来办差的。相互扶持,相互照顾也是应该。禄川兄,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许禄川懒得争论,他眼下只想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但还未行出百步,三支锋利的箭,就直挺挺插在了他的马前。还好许禄川反应迅速勒马仰面,才不至跌落下来。
马的嘶鸣声,在林间传开。
身后段磊和于洪,这会儿再也不说什么相互扶持,相互照顾的场面话。慌乱地架起缰绳,犹如惊鸟四散奔逃。
许禄川还未来得及愤怒,连星就从树上落下。许禄川抬眼望去,眼前人虽蒙着面,可露出的那双黑瞳,却宛若星辰般璀璨。
连星行止无声,身上隐约透着戾意。三两步到了跟前,利落地抬手一挥,许禄川便嗅着股悠然的香向马下跌去。
连星顺势将人接住,横放于马背之上。就此驾马,带着昏迷的许禄川,有目标地向前奔去。
...
路途颠簸,连星不知何时用绳索将人捆了起来。等许禄川从马背上醒来,发现自己手脚被缚,当即怒声发问:“你是谁?又是谁派你来的?”
连星不语,依旧策马狂奔。
许禄川见连星不答,拼命挣扎,却发现无济于事。于是,在接下的这半个时辰里,许禄川便开始进行一次,又一次言语上的威胁,恐吓,利诱,可连星仍然不曾回答半分。
以至于最后,许禄川自己也放弃了,他只能等马匹停下,有可乘之机再说。
…
不久,连星行至广陵城郊偏僻处一孤伫的马车前,才勒马停下。
连月闻声走来,当她抬眼瞧见被连星五花大绑的许禄川,忍不住开口责备:“谁叫你将人绑成这样?这死命结是用来绑穷凶极恶之徒的,怎可用在他身上!”
连星下马,扛起许禄川厚着脸皮冲连月笑了笑。连月无奈,瞧着他是安生日子过久了,怕生疏,拿许禄川当练手了。但绑都绑了,她还能再说些什么,只得转身交差。
“殿下,人到了。”
这会儿,许禄川已是被颠簸的迷糊不清,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只听马车内,刘是钰压低声音回了句:“让他进来吧。”
“是。”连月眼神示意。连星赶忙上前,将许禄川整个丢了进去。
一个庞然大物,猝不及防落在眼前,本正襟危坐的刘是钰向后一仰惊呼了声:“天呐,什么东西——”
等缓过神,刘是钰起身凑近一瞧是许禄川,立刻朝帘子外的人高声道:“谁让你们把人绑成这样的?”
“许禄川。醒醒,醒醒。你还好吗?”暂且顾不上计较,刘是钰抬手推了推脚边半昏半醒的人。许禄川闻声抬头,用他那双模糊的眼渐渐描摹出眼前人的模样,“是你...”
刘是钰见状赶忙将人扶起。
许禄川到底是身体强健,坐起身没多久整个人便清醒过来。甚至有精神发怒。
“刘是钰,没想到做此等卑鄙事的人,竟是你!士可杀,不可辱。我虽答应假扮你的情郎,却不是卖给了你。你这般荒唐行事,就算你是什么护国长公主,我也不会怕你半分。”
瞧着他没事,刘是钰总算放下心来,但被其直呼大名,着实让她一愣。
恍惚间,刘是钰好像又看见了当年那个虽偶尔霸道,偶尔顽劣,却也意气风发,不屈不折的少年郎。
无言沉默。刘是钰感慨曾经那段时光中的故人,如今又有几人犹在?
许禄川在泄尽愤意后,终于平静下来。他渐渐后知后觉自己方才冲动失言,全然忘了伪装。
于是乎,他僵着脖子尴尬地回头去看,却发现身后刘是钰粲然一笑道:“小绿,你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许禄川望着眼前这个笑容灿烂,没有一丝威严厉色的女郎,疑惑瞬间写了满面。别人口中,刘是钰可是个不苟言笑,不近人情的异类。
所以...你是哪位?
作者有话要说:司阍:(si hun)看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