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珊珊猛地将人一推,她力气不大,却使石破天惊醒,踉跄躲过,其步伐虽乱,下盘却稳。黄药师举掌落空,看着她护他,比打斗输了更令人难受。
他心中闷怒,一股气憋在胸中,几欲呕吐,不禁后退几步。
见他愠色之中有失意,何珊珊心中不忍,欲上前扶他。
他们迟早有天要分别,却不想是因这般的事误解。她并不想把事情闹僵,现下形势对自己很不利。
她却举步不能前,被一股力道扇倒。石破天见此,要去拉她,担忧唤道:“何妹妹。”
那道力旋她身子,倒在床上。
石破天转身去护他,不防之下被一掌重击脊背。随即浑身一震,腹内五脏六腑都挤成一团。他喉头腥甜,嘴角泛出一丝血。
何珊珊看见,以手支起身子,惊忧之下道:“别管我,快走。”
石破天也知自己受了重伤,敌不过别人。他咬牙运气轻功,道:“我走了。”转身间,还瞥望她。
人走了,黄药师没即可去追,只走到床边,眉目铁青,厉声质问:“你倒是很关心他?”
他双眸冰冷,似有萧杀之气,令何珊珊心底一寒。
“他是个孤儿,挺可怜的……”他身影笼罩过来,何珊珊后退,倚到床内侧的墙壁,手拽着床帐,心中甚为不安。她不知黄药师会怎么做,只得半真半假的说。
“天下可怜人多的是。你单关心他?”黄药师眸光寒凝,仿佛刚才的伤心,只是昙花一现。
何珊珊心里一紧,却也无法说自己的来历。她眉目一松,丝毫没了畏惧和紧张,手里却仍旧紧握帐子,手心全是细汗,淡淡道:“我问心无愧,你若多想,我是没有办法。”
见她神情冷淡,甚至无情。一种晕眩感朝黄药师袭来,他隐于心下的不安浮上,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几步上前,抓住她的衣领,秀面微红,眼尾呛出泪珠,他也不怜惜,狠厉道:“你不要恃宠生娇,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欧阳锋送我……”
“送你的什么?”少女又冷又戾地看向他,双眸里自尊和倔强,让他一怔。
这时,曲灵风领着陆乘风进来,忙拱手道:“弟子来晚了,二师弟去追人了……”
待看到床边的二人,他忙低下头,又拉着懵懂的小师弟垂首。
黄药师松开她领子,转身对两个徒弟呵斥:“这么大的动静,还没抓到一个受伤的人?”
“有什么脸来见我?”
他一脚揣上曲灵风的心窝,看到瑟瑟发抖的小徒弟,抬掌虚空劈他右身,小人往左边倒去。
“师父,徒弟错了。”
“……徒儿错了。”陆乘风红着眼睛,眼泪鼻涕挂在脸上,不敢擦。
“你们看着她,要是人再给看丢了!”他临走前,冷声道,“那就不必做我黄药师的徒弟了。”
两扇门摇摆,发出吱嘎声响。何珊珊得以喘息,揉揉脖颈与喉咙。
地上两个人站起,垂着头。曲灵风还转过身,不面对她。
何珊珊下了床,走到流泪的小孩跟前。陆乘风害怕地朝师兄挤去,没了以往与她的亲昵。曲灵风回身,携着师弟后退。
她抽出袖子里的手帕,靠近他们蹲下身,给陆乘风擦拭脸上的泪水鼻涕。
动作又轻又柔,渐渐抚平陆乘风的恐惧和委屈。
“对不住,我连累你们了。”她诚心歉意道。她双眼含泪,凝看师兄弟二人。
见此曲灵风心里微怜,继而严肃道:“何姑娘,你不要做对不起我师父的事。”
何珊珊搂着小陆乘风,垂眸道:“我没有,是他误会了。”
她和黄药师的事,具体的曲灵风也不知。他只揣测了个大概,又想何珊珊虽和他差不大,但与师父一起,就算是自己的长辈了。他不好置喙长辈的事。遂沉默不语了。
对一些哭的小孩,没人管还好,一有人去安抚,他会哭得更厉害。何珊珊半蹲着,陆乘风倚在她肩头,一开始是摸摸流泪,现在便是啜泣了。抽抽搭搭,似受伤的小兽。
“乘风今年几岁了?”何珊珊逗他,想他开颜,“是男子汉,哭鼻子羞羞。”
陆乘风耳根红涨了,扭捏道:“不哭,我今年九岁了,没哭。”
何珊珊略惊:“才九岁,我还以为你十岁了呢。”以前听说,古代小孩五六岁学文练武,应是不假。
“我给你泡藕粉吃,好不好?”何珊珊正要去楼下厨房烧热水。
曲灵风拦住她,道:“何姑娘不必麻烦,您在这儿等师父就好。”他又轻声训斥小师弟。
用“您”,敬称自己。何珊珊叹气,坐在椅子上,执着冰凉的茶壶。这个温端的青年,在岔开他们的辈分。以后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
陈玄风好强,追着石破天不放。他虽有桃花岛轻巧灵敏的功夫,却没有雄浑的内力,不过一会儿就内息不足,追不上了。
“平日自大,现下知晓人外有人了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陈玄风惊喜:“师父!”
洒落星光的夜色下,青衫影落。黄药师拇指与中指扣合,将石子射到陈玄风前面飞奔的人。力道强猛迅速,石破天感到胸口肋骨处一疼,继而心脏猛跳,又停滞。他胸闷头晕,手酸脚软,倒在地上。
石破天虽有一身雄厚内力,但无名师系统指导,只是无意学些别人的外功去用。相当于空守宝藏,无法使用。
与欧阳锋打斗时,欧阳锋乱了方寸,又被何珊珊诈骗哄走,这才令石破天转危为安。
但是黄药师与他首次交手,就看出了他致命破绽。巧好他之武功,精巧迅敏,正是克他的不开窍。
石破天想要起身再逃,可是他被黄药师击中了胸骨的鹰窗穴,这是人体三十六致命穴道之一。被人击中,心脏骤停,血液无法循环,很可能休克而死。
他暗暗运起那十八个小木偶的招式,内力运行周天,堵塞处重新流转,血液渐渐回流往复。
黄药师瞧他招式,是佛家内功,冷冷道:“你是少林寺的弟子?”
运功的石破刚想回答,就被人点了穴道,不得动弹言语。他暗暗苦恼,这冲破穴道又要半天。可这回没人给他留时间,黄药师敲断了他腿部筋骨。
断腿的之痛,石破天连哭喊都不能。他动不了喊不了,但从清澈的双眸看见扭曲的疼痛。
在旁的陈玄风,脸色发白,浑身僵硬,只怕下一秒,师父就这么对他。直到黄药师让他抬人回去时,他才颤抖着走动。
何珊珊昨晚没睡好,噩梦连连,上秒春光明媚,下秒便是疾风暴雨。
守在门外的曲灵风道:“何姑娘,师父邀您乘舟游湖。”
她听了,擦擦额头的汗水,冷静回道:“我洗漱完就去。”
她用冷水洗了脸,刷牙漱口,这才驱散热魇带来的阴翳。掏出荷包里的白丸子含服,黄药师给她做了一袋子。原是隔三日晚上服用,可昨夜太累太紧张,她不得不吃上一颗,清神静气。
她下楼时,没见到黄药师,曲灵风给她准备好早食了。何珊珊感谢后摆手,忧焦满腹,她现在实在吃不下。
曲灵风没有强求,将陆乘风留在客栈,带着她去了北郊的瘦西湖。
路上曲灵风犹豫道:“何姑娘……师父今日心情不好,你不要……激怒他。”
何珊珊知道他是在提点自己,遂点头:“我知道了。”
他们这回入的西门,穿过重重垂柳,来到二十四桥,就看到一艘小船系在大柳树边,湖水汩汩冒泡。
黄药师立在一旁,他周身清寒,对她招手:“你上回不是想乘舟游湖吗?今日就满足你。”
何珊珊望他没有大动肝火,反而面色平静。她心底愈发紧张,雷雨往往潜藏在阴云之下。
他对树后的二徒弟吩咐:“玄风划桨。”
何珊珊这才注意到,大柳树后站着个灰衣少年,他脸色苍白,嘴唇微紫,道:“谨遵师父吩咐。”
曲灵风在看到二师弟神态时,就觉得不对劲。可是他不敢当着师父的面询问。他余光扫过少女,有些担忧。
何珊珊上小舟,黄药师站在中间,陈玄风在后划桨。他似乎很吃力,才划了几下,舟未行多远,额头就流下豆大的汗珠。
何珊珊暗觉不对,这船吃水这么重?他们三人的都不算胖的。她忍不住朝船尾看去。
只见一个茂密的头颅浮上,她不禁尖叫,差点掉入水里。黄药师扶住她:“看见了吧,他夜闯女子房间,不识教化,该好好教导他。”
水里的正是石破天,他被吊在船尾。怪不得船停泊时,湖水汩汩冒泡,原来是有个人被按在水里。
何珊珊俯身,不住呕吐。也是幸好早饭未吃,她吐出的是胃里酸水,而非流食。
她双腿发软,差点喘不开气,委顿在甲板上,后背靠着黄药师的双腿。
水还冒气,人还活着。她仰头,看这人:“我和他真没有什么?若你不信,我可以发毒誓。”
昨晚审问,石破天说的不多,但这件事上,却懵懂无知。所以黄药师知他们是清白的,他俯视她:“你私下和他见面,是要和他走吗?”
闻此言,何珊珊冷汗涔涔。
作者有话要说:岛主祖传手艺——断腿。
天天好惨,之后会给他补偿的,逆袭男主都是越惨越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