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天际刚刚浮现青灰色,一行五人便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这栋商业大楼。
下楼时徐海清压低了声音:“待会儿分头行动不要走远,就近找辆有钥匙的空车,谁有发现就回到这边大厅等其他人。”
“动静一定要小,趁那些丧尸还没出来聚集我们开车冲出去,上了高速公路就安全了。”
商业楼的四周有三个方向的长街,要赶在天亮前找到车出城,最快的方法就是分组探查。
徐海清、白阮一组。
剩下两个女生一组,体育男一个人行动。
这里的大厅不久前应发生过惨剧,玻璃厅门被大力撞碎,染了血渍的晶莹玻璃渣铺了一地。
阵阵让人倒胃口的恶臭,充斥在大厅内。
趁着徐海清说话,白阮很快锁定了臭味的来源——前台旁边横倒着一截东西。
那是一条断腿。
上面布满被啃食的不规则痕迹,早已腐烂的肉化成黏糊糊的半浆体,粘连在森白的腿骨上,周围盘踞着嗡嗡乱飞的食腐蚊蝇。
唯一没被啃噬的地方是脚,但上面套着的皮鞋已经快被牙齿磨烂了。
“等等,我系一下鞋带。”她忽然出声。
众人扭头,就看到白阮蹲在地上。
本就觉得她事儿多还碍眼的体育男见状,刚要开口讥上两句,白阮便起身、紧张兮兮拉住了徐清海的袖子,无视他往前走:
“海清哥,你待会一定要保护好我…”
徐海清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白阮拉着往右边的街道上走了。
走了没两步,白阮十分自然地放慢脚步,拽着他的衣摆落后他一步,一副‘一旦有危险就让他扛’的姿势。
徐海清:……
此时表盘上的时间刚指过5点钟,暗青的天穹下人眼的可见度极低,但依稀能看到零星的人形影子,在不远处的街道上摇晃。
两人贴着墙根猫着腰往前,怕发出动静把丧尸引来,他们行动的速度并不算快。
每经过一辆停泊在路边的车时,徐海清都会伸头看看车里有没有钥匙。
就在这时他衣摆又被扯了一下。
“我们昨天就是从这条路过来的吧?”白阮小声问。
徐海清皱了下眉没应声,觉得白阮脑子拎不清,这种时候她就该闭紧嘴。
但听清了对方下一句话,他脚步顿住。
白阮:“昨天来的路上咱们经过了一辆空车,车门开着,我当时看见里面插着钥匙。”
徐海清迟疑问道:“你确定有?在哪?”
“确定,车旁边有我喜欢的歌手的海报,我记得很清楚就在这条街上!”白阮恳切说道:“诺,应该就是前面那辆红色的。”
徐海清顺势看去,果然在远处路边看到一抹红色,距离大约百余米。
他将信将疑。
“过去看看。”
直到距离缩短、视野里的红车变得清晰,徐海清看到歪斜在路边的车子果然车门敞开,且斜前方的店铺墙壁上就贴着一张男星的代言海报。
一切都和白阮说得分毫不差,他这才相信了。
徐海清心生喜悦,他没想到找车能够那么顺利。
如果汽油足够,他们很快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前往南城了!
正当他要拽着白阮往前走,白阮却发出了短促的惊呼,声音不大,但还是把他吓了一跳。
徐海清额角一抽,咬牙问:“你叫什么?不要命了?!”
这个只会拖后腿的蠢货!
要不是白阮身份太特殊,留着还有大用处,他早就把她扔进丧尸堆里了!
白阮脸都吓白了,一边死死拽着他的手臂,一边指着前方哆哆嗦嗦:
“海清哥你看、看那边,是不是有个丧尸……”
徐海清猛然扭头,这才看到近在咫尺的车旁边有一架长椅,被垃圾桶挡着,因此距离远点根本看不见。
长椅上的确瘫坐着一个人形生物!
他也心中一惊,但仔细观察片刻又发现了和寻常丧尸的不同之处。
那是一具无头尸体。
准确的说是只有下半部分的头颅,毁灭性的伤口从它的下巴处开始粉碎,半边耳朵还有一片腐烂萎缩的耳垂肉连着,要掉不掉。
它就这么瘫在长椅上一动不动,看得徐海清头皮发麻。
“你昨天没看到这玩意儿?”
“没…”白阮怕得不行,“当时我们忙着找落脚点,我根本没注意,要是看到了我昨天就会说了!”
也是,就她那点胆子,真看见了恐怕当时就尖叫出声、把附近的丧尸都引来了。
“海清哥要不我们走吧,说不定他们仨已经找到车了。”白阮带着退意说道。
“不行。”徐海清脑子里算计着,生出一个念头。
反正和另外三人分开了,不如直接带着白阮把这辆车开走,也省的路上和那些人纠缠,影响上船机会。
徐海清越想越觉得可行,视线一直盯着长椅上的无头尸体,心中的胆寒逐渐消退。
这应该是死透了。
白阮刚才的动静不算小,也没见这家伙扑过来。
况且它大半个头都被削掉了,连个嘴巴都没有,也咬不了人。
谨慎如他又在周围捡了枚小石子,轻轻丢到尸体脚边,仍不见尸体有动静的他又放心许多。
徐海清说:“阮阮别怕,那不是丧尸,是死人。”
可任凭他怎么劝,白阮还是不敢再往前靠近。
她拼命摇着头:“我不去,太可怕太恶心了!海清哥你没看到它脖子里、旁边的地上都是蛆吗?!”
徐海清劝得不耐烦,压着脾气好言好语:“那这样吧,我先去看看油表,如果车子没有油了我们赶紧找下一辆,如果油箱里的汽油还够,你就抓紧上车。”
“难道你不想快点去港口吗?”
白阮的视线在那具高度腐烂的尸体、以及地上蠕动的虫蟊上反复游离,最终还是被‘港口避难’劝服了,勉为其难点点头。
于是徐清海蹑手蹑脚,走近车子。
靠近长椅时,那股浓烈的尸臭扑面而来,令人窒息。
他甚至能感觉到柔软的虫子被鞋底踩爆的触感。
凑近了看他更能清楚观察到尸体颈部伤口的坑坑洼洼,看样子甚至不是枪/械爆头所至,而是有人用暴力手段,损毁了它的整个头部。
这让徐海清不禁咂舌,猜测是异能者干的。
他很快压下了对异能者的羡慕、以及难以抑制的恶寒,把身子探入车内查探。
这辆车的主人应当是灾变刚爆发,就弃车而逃,内外都没有明显损坏。
就在徐海清想要找寻油表时,他视线顿住,发现一个不对劲之处:
插钥匙的启动处空空荡荡,车座上、椅子下方也空无一物!
这车里根本就没钥匙!
来不及多想,徐海清在狭窄的车厢里听到了轻微的摩擦声。
他后脊生寒,因为顷刻间摩擦声就变大了,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最关键的是那声音是从他身后传来的!
还不等他回头,粘稠而恶臭的重物便狠狠扑在他的身上。
徐海清扭头时看到了让他终身难忘的一幕——一具无头的、高度腐烂的尸体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
他甚至能清晰看到正对着他脸的碎裂伤口里,腐烂处堆着软趴趴的油脂,足足人类拇指大小的蛆虫随着尸体抖动,都掉在了他的身上。
饶是他再怎么自持稳重,乍一遇到如此惊险恐怖的情景,也还是被吓得惨叫出声。
他剧烈挣扎,想要把身上的腐尸甩开。
可对方的劲儿太大了。
视线余光看到白阮撒腿狂奔的背影,徐海清才意识到自己被坑了。
他心生恨意。
什么车子钥匙男星海报,这一切恐怕早就在白阮的计划之中;
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也全都是装的,所有人都被她蒙骗了!!
惊恐中徐海清看到,一条细长的、长着倒刺宛如虫子口器的管状物,猛地从尸体腐烂的颈部刺出,朝着他的面部袭来……
——
奔跑时清晨的冷风灌入喉咙,白阮急促呼吸着,扭头时能看到被她远远甩开的徐海清,还正和那具无头尸体缠斗在一起。
末世前期,人类根本不知道这些异变的怪物因何产生、怎样消灭。
他们更不知道,这些怪物远远不是‘丧尸化’那么简单。
在不久的将来,世界的灾变还会迎来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次的进化和病变!
白阮是幸运的,商业楼的厕所正对着外面的街区,让她清楚看到了附近的布局、可能存在的逃生通道。
以及长椅上躺着的无头尸体。
它并没有死亡,只是被人粉碎了头颅、失去了可以进食的通道,本就不断腐烂的身体无法补充能量后会越来越虚弱。
所以为了减缓身体溃烂崩溃,这种前期被粉碎头颅失去嘴巴的怪物不会轻易挪动,也不像街上的同类那般到处游荡。
寻常的声响不会引发它的主动进攻,除非有‘猎物’靠近、主动送上门。
不过这种‘虚弱期’并不是长久的。
一旦它们体内的寄生物二次进化,就会让那具人类发生二次病变,生出新的进食通道。
届时它们也会变成更为棘手、难缠的怪物。
脑海中回想着这片街区的布局,已经在颅内模拟逃跑了一晚上的白阮连停顿都没有,毫不犹豫在一处十字路口拐弯。
她心脏砰砰直跳,已能听到远处此起彼伏的嘶吼。
怕是要不了多久,这附近的怪物都要被声音引来了。
倏忽间白阮头皮一痛,一只手从后方死死抓住她的长发,用了大力扯拽让她往后踉跄。
“白阮?你干什么了?!”低吼声从耳后响起。
是队里的体育男!
这人一身腱子肉,是目前队伍里主要战斗力,末世前是徐海清的隔壁室友。
白阮猜测徐海清应该背地里和他做过交易,许诺了带他登船避难,因此这一路上他都帮着徐海清打丧尸,当然也一直在看守白阮。
自己运气不巧,临到要逃脱了,竟正好撞见往后走的体育男。
听见远处的动静,体育男也猜到徐海清出事了。
他拽着白阮的头发往上提,狞声道:“臭表子,你敢耍心眼?!”
白阮眼角都被扯得绷紧生疼。
她心里一直憋着火,如今就要恢复自由,怎能容许被人毁了。
她咬紧牙关,一只手反过去抓着体育男的袖子,勉强稳住向后倒的身体,另一只手从兜里摸出了什么东西,毫不犹豫用力抬手往后刺。
利器隔开皮肤的触感伴随着血腥气,体育□□本没想到她还敢袭击、且是如此重手,惨叫一声松开了手。
只见他面部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血淋淋地皮肉翻卷,从左脸颊往右上方蔓延,一直到右边耳根。
眼前泪水和血色混着,体育男这才看清白阮的手里竟握着一片尖锐的碎玻璃!
上面沾着血渍,她正是用这玩意儿划破了自己的面颊!
他想起从商业大厅离开时,白阮在那片碎玻璃处蹲下;
原来那个时候她就在计划逃跑了!
体育男怒火攻心,伤痛的刺激更是加剧了他的狠意。
这个贱人!
他猛然伸手,再一次死死抓住要跑的白阮的肩膀,一拳打在白阮的耳后。
头部被重击的剧痛还伴随着嗡鸣,让白阮眼前发黑,怀疑自己脑震荡了。
在体育男再次抓住她的头发,甚至有迹象要下死手时,她死死握住手中的碎玻璃。
白阮只紧扣住男人的手臂,头颅被抓得上仰时,她努力扬起酸痛的手臂,自下而上,把玻璃片尖端狠狠插入对方的眼部。
一下不够,两次反复;
热乎乎的血把她手掌浸透。
几乎致命的伤势让体育男再也无暇顾及白阮,他捂着惨不忍睹的面部,因剧痛趴在地上抽搐、哀嚎。
跌在地上的白阮摇摇晃晃站起身,在晕眩中看到了远处地上掀开的井盖、以及毫无遮挡的井口。
视线再往后她不禁瞳孔缩紧。
她分明看到两个人影从尽头的街道冲了出来。
是丧化怪物!
它们嘶吼着、咆哮着,被这边的动静和血气吸引,从这片街区的各个角落涌来。
白阮清楚要不了多久这条街就会被这些怪物淹没!
果不其然,更多的人形怪物紧随其后狂奔而来,她不敢再停留,毫不犹豫迎着怪物的方向往前跑。
距离飞快缩近,哪怕是心中有成算的白阮,在看清那些开始腐烂的、双眼死灰的尸海,也不禁生出极度的恐惧;
头痛欲裂下她不仅没有放慢脚步,反而拼了命地往前。
脚下一个踉跄,她堪堪稳住身体,看到了地面上的圆形缺口——这是一处下水道入口。
白阮昨晚在厕所窗户处看到的时候,它就已经被人掀开,是她选定的‘逃生路径’。
井道不算宽,郊区的下水道也比城镇内的深一些,估摸着超过了三米。
一条边缘锈化的铁梯固定在井壁上,直通漆黑井底。
可白阮没时间慢慢爬下去了,身前是汹涌的尸山尸海,她只能咬紧牙关纵身一跃。
跌到井底时,管道里到达膝盖往上的污水有一定的缓冲力,但她依然扭了脚踝,两只手掌也因撑着井口壁被摩擦。
她在污水里勉强站稳,一只手心蹭破皮,另一只手心——她死死攥紧玻璃片的手心肉本就被锋利的边缘割伤,再被挤压摩擦,更是伤上加伤。
白阮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到处都痛,可她丝毫不敢停留,拖着钝痛的腿往深邃的管道里走。
哪怕知道污水中满是细菌,有极大的可能性会感染,可白阮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抿紧唇瓣,发红的眼眶中包着一汪泪,把血淋淋的右手浸入污水中,竭力冲刷、掩盖血气。
头顶的嘶吼声、地面的震动,足以说明仅仅一层水泥地之隔的头顶,汇集了多少的丧化怪物。
白阮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
但她清楚,那体育男已经被丧潮吞没了。
他受伤太重,且浑身是血。
对于末世中的怪物来说,血液,就是第一指向标,对它们的吸引力最高。
同时面临声音和血液,它们更感兴趣的一定是后者。
自己还得感谢他舍己为人,用一身的血肉帮自己吸引了全部火力。
白阮被打到的耳根滚烫,肿了起来,手心、脚踝更是火辣辣得疼。
颗颗泪珠从她眼眶溢出,砸落在污水中,她抬起还算干净的右臂,在衣服上蹭了下眼泪。
下水管道逼仄漆黑,布满垃圾、肮脏污秽,着实不是个好去处;
但白阮没得选,更不敢停。
她跳下来的地下井应当是前两天被人掀开的。
或许也曾有一批人,躲入这座城市的某个方位的下水管道,摸索着来到城郊,掀开了这口井盖,给了白阮一线生机。
但井口大开到底不安全,上面怪物成千上万,万一有一两只掉入井口,她就危险了。
这么想着白阮仍没办法歇一歇,她只能拖着身体踏过污水,往更深邃的地方走去。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担忧,她听到不远处‘噗通’一声,是重物掉进管道里的碰撞声。
白阮汗毛耸立,拔开腿拼命往深处跑。
——
不知过了多久,白阮猜测有个把小时。
她没有停歇过,拖着伤痛的身体竭力在管道里躲藏,如今已精疲力尽浑身湿透,就快走不动了。
她不清楚自己拐了多少个弯,地下管道错综复杂也早已令她丢失了方向。
更为紧迫的是,她浸在污水里掩盖血气的手已经没了知觉,百分百已发炎感染,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滚烫。
跌入下水道的怪物不多,白阮预估有两三只。
管道里的污水垃圾、以及黑暗的环境,很大程度上削弱它们的速度。
这让白阮有机会甩掉它们。
可让她逐渐崩溃的是,这些怪物对血液的高敏感度,成了它们在黑暗中的向导。
污水中被稀释的血气,让它们哪怕被白阮甩开,依然能紧随其后,白阮甚至有两次听到了远处的吼声和管壁被碰撞的震荡。
怪物不会累不会痛,但白阮会。
再次拐入一条分支,白阮脚下踩空狼狈跌倒,她根本看不清被掩盖在污水下的阶梯。
天旋地转间白阮发现自己的视野陡然宽阔,应当是走到了靠近城区的、某处污水存续的位置,斜上方有人工修建的栈道,以及一扇开着的小门。
末世前这里曾是地下排水管道养护工人的休息室。
看清眼前的一切,她明明脸颊涨热,却觉得浑身血液都凉透了。
远处布满污渍的墙壁上,贴合着一只像壁虎似得人形怪物,它一边在墙壁上攀爬移动,一边紧盯着污水中脏兮兮的白阮。
满眼兴奋。
它有人类的躯干和四肢,头颅却能大幅度扭动,无论什么角度都是面朝白阮,一双灰白眼球飞快转动。
最为诡异的是在人类的身体末端——本就早早退化的尾椎骨处,一条黑褐色、约莫成年人手腕粗细的光滑尾巴,连接着着怪物的身体。
且随着它的爬行来回晃动。
若是让地上的幸存者看到它,绝不会再以为这些怪物仅仅是丧尸。
白阮忽然想到,待在地下管道里这么久,她甚至没看到过一只老鼠。
随着那怪物兴奋地嘶鸣、不断爬行着朝她靠近,她踉跄着后退想要逃。
身后管道中回荡的嘶吼声,也就是在这时变大的。
白阮垂在身旁的手轻颤着,她知道地上的那些怪物也要赶到了,被前后夹击,自己生还的可能性趋近于零。
害怕么?
答案是肯定的,她怕。
怕死。
怕被这些狰狞可怖的怪物撕成碎片、在痛苦和绝望中死去。
但白阮并不后悔逃离。
哪怕伏低做小跟在徐海清身边到了港口,再向守卫军举报他,守卫军能帮她一时,却帮不了她一辈子。
只要徐海清觉醒了异能,迟早会登岛、会持续威胁她的生命安全。
她只后悔自己不够聪明,没能考虑到逃亡过程中的种种变量,以及解决方法,给自己多一些生机;
后悔自己不够谨慎,早知道第一刀就该插入那体育男的喉咙里,让他发不出声音、无法把怪物群吸引而来。
归根结底白阮还是恨自己无能。
但凡她有搏杀怪物的能力,也不至于陷入如此绝境。
管道的另一端,两只浑身污糟的丧化怪物冒出了头。
白阮从衣兜里掏出玻璃碎片,握紧。
眼下的最优解,似乎只剩下自裁。
只要用那锋利的玻璃碎片割开皮肤纤薄的颈部,她就能获得解脱、能死得体面些。
不用亲眼看着自己被撕成碎片,也不用承受冗长的折磨和恐惧……
可就在那咆哮的怪物扑上来准备将她撕裂,白阮奋力迈开了污水中沉重的双腿,笨拙躲避。
她堪堪避开了第一只怪物的扑食,把玻璃尖端狠狠扎入第二只大张的嘴中,用力搅碎口道深处。
腐血飞溅,挣扎受力时玻璃的边缘再次深陷入白阮抓握的手心,但这一次她牢牢攥紧。
什么狗屁解脱,她不甘心!
她想活着,哪怕活得像野草、像蜉蝣;
就算终归会死,也得拉一个垫背、也得狠狠在对方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一击得手,两面夹击的围堵便出现了一道缺口,白阮发红的眼眸微扩,朝着那一块缺口狂奔。
可她脆弱的、伤痕累累的身体已在崩溃边缘,行动还是太过迟缓。
第一只扑食被躲过、撞在管道壁上的丧化怪物,已经重新扑了过来,一把抓住白阮的后腿把她扯倒。
白阮拼命蹬着腿,用力把玻璃片插入怪物溃烂的肩膀,却无济于事。
'咔嚓’一声,碎片尖端因和骨骼的碰撞直接断了,碎裂的半边深陷入怪物的肩膀,它不管不顾朝着白阮的喉管咬去。
视野逐渐被那张扭曲的脸孔盖住,白阮甚至能看到怪物张到极致的口腔深处、溃烂的黏膜。
绝望之时,“嗡——”的一声长鸣在她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宿主有生命危险,求生系统666自动激活,正在开启……】
电流声穿插而过,几乎同白阮脸贴着脸的怪物动作停滞,像被按下了暂停键,连空气都静止了。
白阮神情怔忪,颅内的机械声继续:
【检测到宿主四周有‘毒菌’寄生物,“新手保护光环”自动开启——】
【系统商城加载完毕,正在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