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诅咒」变成猫,太宰猫度过了一段简单平和的短暂时光。
其中刚变成猫的前15天,他大部分时间处于昏睡状态,意识混沌沉重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但减轻了「人间失格」对抗「诅咒」产生的痛楚。
能让他尽量舒服一点。
剩下极少一部分的,间断性质的清醒时间,太宰猫会去附近营业的便利店里晃一圈。
每晚打烊或店员交接班的时候,会处理一批最佳食用期限的食物,店员会带走自己需要的甜品、便当等,剩余的全部扔掉。
这部分食物没办法免费给其他人食用,但像他这样,人类眼中的一只可怜弱小、外表可爱的流浪猫。
店员可以多拿一部分食物分给他。
当然由于清醒的时间并不稳定,有时候会错过便利店处理食物的时间,或者醒得太早,太宰猫会去学生多的地方碰碰运气。
人类这种生物,对于同类或多或少会产生距离感、戒备心等,也不排除天真烂漫的傻白甜就是了。
通常而言,人类对于会给自己添麻烦的同类,没建立感情或利益链等前提的一时善举会有,但是同个对象的长期善举很难维持。
但太宰猫目前的情况与上述发言有些许不同。
他!太宰猫!划重点“猫”。
不仅仅是猫咪,更是一只弱小无助、甜美可爱的猫咪。
刚以猫咪身份睁开眼睛的时候,剧痛与伤痕没有因为形态?物种?转变而好转,并且从人类突然变成猫咪非常不适应怎么行走,走得跌跌撞撞步伐像烂醉的酒鬼。
走着走着甚至各种因素交加:痛楚、伤痕、生疏……他像只圆滚滚的毛绒球,咕噜咕噜地滚了老远,蹭了满身灰尘。
犹如裹满可可粉的黑豆团子。
等太宰猫抖掉沾蹭的灰沉“呸呸呸”吐掉嘴里的猫毛,路边便利店的玻璃门隐约拓印出:
浑身黑乎乎、毛绒绒,比成年人手掌还要小一圈的猫咪“呸呸呸”吐着什么。
它的眼睛大而圆润,灯光下色调近似热气腾腾的红茶汤。或许外表太具有欺骗性,空泛没有光彩的瞳仁呈现青稚的纯然与乖巧。
配合它乖巧甜美的脸蛋,“呸呸呸”泄露甜软腔调,若隐若现的伤痕以及猫咪天生长在人类审美心坎的点。
显得它极其无害,宛若香甜滚烫的糖炒栗子。
凭借外貌优势、种族优势,太宰猫轻而易举俘获来来往往的人类,获得大份额投喂。
期间他遇到过不少想收养他的人类,但他仅有外表是猫,内心仍旧那个是个难以交付信任的太宰治。
再有诚如那句“同个对象的长期善举很难维持。”
特别是一方面太宰猫根本不让他们近身清洗、治疗、抚摸……明明白白表达激烈的反抗行为。
另一方面要是不幸被抓,因两种力量对抗而昏睡,极少数人要么信奉“你不熬猫,猫熬你”不准他睡觉,害他疼得暴躁哐哐抓人、要么带他治病、要么受不了他的脾气选择放弃。
无论各种情况太宰猫都会找机会跑路,尤其是带他就医,一出门就跑没影了。
久而久之“神奈川有一只聪明、讨厌人类,还会开锁的漂亮猫猫”流传开来,试图收养他的人也越来越少。
不过太宰猫拒绝收养过程中,趁人类带他出门就医逃跑有个巨大弊端。
「人间失格」在异能力或对抗诅咒时有明显作用,但对于他的外伤毫无用处,加上最近逃跑次数频繁。
伤口不仅没有得到治疗,自我愈合的肉垫也在逃跑过程中开裂,也就是今年春季回暖晚。
否则如此不爱惜自己身体的笨蛋猫猫,伤口早就化脓了。
太宰猫更小一点的时候,有人说他:不到绝境/不被人强迫/失去反抗能力,不得不接受别人善意,将对方纳入亲近范畴的境地。
一定会想法设法“逃避”。
这种“逃避”掺杂了繁多情绪,胆怯、害怕、希冀与……叹息。
“……相信我你未来一定会遇到值得交付信任的人。”
“在这之前……不管挣扎于世如何痛苦,也拜托你坚持一下,好不好。”
“最起码……”
太宰猫已然忘却对方性别、年龄与模样,以他的记忆力与脑力正常来说应该记得清清楚楚。
可有关对方的所有恍若无形之中被抹除得干干净净,唯一清晰残存的只有不到三句的温和言语。
或许是受了对方话语的影响,又或许那时候的他年幼青稚,尽管早熟早慧仍旧对世界抱有比长大后更多、更显青涩的希冀与渴望。
他握着三句虚无缥缈、无从查证的话语,说不定那其实是他内心深处的声音。
在酸化腐朽的尘世挣扎残喘,用每一次、每一声明目张胆的自杀发言,偷偷藏匿微弱的小心思,去追寻同样虚无缥缈的希冀。
“我是无神论者,但我仍旧希冀……未来某一天,我对自己说:
‘空想是美好的,
上一个不就实现了吗?’”
太宰猫被迫接受柚木葵救助的前几天,神奈川迎来了第一场春雨。
经过他前段时间的各种反抗行为,蹲守、试图收养他的人越来越少,并随着降雨天数的增加和气温降低。
每天来巷子守着他的人越来越少,最终在今天变成了0。
太宰猫懒懒睁眼,透过废弃纸箱的孔眼、缝隙漫不经意地瞅了眼空旷清冷,只剩下滴答落雨和积水的纸箱前方空地。
截止三天前空地还没有积蓄水坑,他暂住的巷子太小,普通大小的雨伞就能遮住三分之二的位置,再加上对方应该有洁癖或其他原因,非常在意积水。
每次投喂完食物和临走之前,都会花时间处理纸箱附近的积水,边处理边偷偷摸摸地趁打扫间隙瞅他受伤的位置。
如果不是他前两天拒绝对方触碰,抓咬得她满手血,估计会直接伸手看能不能碰碰他,而不是远远偷瞄了。
或许是错觉吧?
总觉得她碰自己的动机并非想摸摸可爱猫猫,获得治愈;或者攻略高岭之花,获得养成成就感之类的。
但无论她伸手动机、出发点究竟是什么……
太宰治垂眼,目光从盈泛微弱光亮的水洼,缓缓挪回透风的废纸箱,最终落在他流脓发炎的左前爪肉垫上。
他本来打算云淡风轻、轻描淡写地感叹句:“无从得知了。毕竟人类的善举容易一时,难以一世。”
可当视线回落,落到肉垫加重的伤势上,他又不可避免地想起多年前的那句:“未来一定会遇到值得交付信任的人”以及伤势为什么加重的原因。
春雨降临的第二天,一切如近一周那样平稳地展开了。
她蹲在废纸箱前方空地上,靠着墙,一点点将寿司上的肉挑进一次性盘子投喂他,自己吃醋饭。
不对,与其说投喂不如说她把他当饭搭子,他吃一口肉,她就吃一口饭。
还用异常温柔的目光注视他。
就差把他抓进盘子当下饭菜了。
如果对方仅仅是把他当饭搭子也不值得注意,问题在于……
之前太宰猫一直离她离得远远的,她一旦有凑近的打算就立马跑开。因此彼此之间一直保持着一定距离。
今天之所以靠近,一部分是经过7天相处,他发现她仅仅把他当饭搭子,没打算收养他;另一部分则是……她眼圈微红,比平常更加沉默,吃饭动作机械麻木,一副刚哭过的模样。
他嘴硬地自我说服:当饭搭子也改变不了她投喂自己的事实。
便利店剩下的大多都是白饭团、甜品、意面之类的,很少能吃到肉。
稍微凑近一点,勉勉强强安慰她一下,免得哭太久不来喂我了。
猫咪可是肉食动物。
太宰猫笨笨拙拙地一点点挪动,他肉垫伤口还没长好。
平常走路已经歪歪扭扭了,像此刻这样掩耳盗铃、操作精细、一心几用的操作。
在她偏脸看来的瞬间,肉垫伤口结结实实地擦过地面,疼得太宰猫毛毛炸飞,没忍住“咪”了声。
这声咪又甜又软,夹杂几丝因疼痛产生的弱气与重音。
宛若撒在糖水栗子大福外的可可粉,恰到好处的清苦减轻了甜腻感,舌根萦绕着可可特有的芳醇与栗子软粉口感,一层一层漫过甜豆沙。
对方:“……”
太宰猫:“……”
片刻后。
对方率先从诡异的安静中抽离,怔然睁圆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悬悬点地的左前爪。
“……猫、猫猫?”
她的目光太过专注认真,眼眸框盈巷内的稀少光亮全部坠在眼底,又随她辗转而来的视线,泼漫他受伤的位置。
太宰猫意识到她发现了,极其不自在地后藏了藏受伤位置,匆匆避开她直直投来、犹如日光的眼眸。
“你……”
小心翼翼凑来的手沾着醋饭的酸味,她手骨小巧,指节纤长匀称,看不出任何书写以外的茧子。
太宰猫没有选择跑开,或许是做了一周饭搭子相处出了感情,又或许是自己是只甜美的夹子猫猫被人发现了,而陷入懵然情绪。
那一刻,多年前别人宽慰幼时自己的虚幻温言细语再次敲碰他的鼓膜。
犹如此时她轻抚安慰的手掌,带着不知名的温度与灼热,在抚向左前爪的瞬间,以燎原姿态烫得太宰猫下意识逃避。
挣扎反抗,嘴爪并用完全不顾及动作激烈伤口会撕裂,将那只快要圈握的手抓得红白交错,一口咬在拇指附近。
然后一溜烟窜跑了。
混杂酸涩的铁锈味在唇齿之间漫开,太宰猫戒备而疏离的竖瞳渍进深晦阴影中。
她最后一次来了。
或许是受到那句虚幻话语的影响,等口中血腥味淡去,雨滴一点点敲打地面。
太宰猫瞅着撕裂的伤口,轻声补上:“应该。”
下雨第三天。
太宰猫惺忪睁眼,习惯性地瞅了眼。废纸箱外空荡荡的,巷子地面有了一层浅浅的积水。
他无可无不可地收回目光,慢吞吞地往便利店走。
下雨第四天。
肉垫撕裂的地方沾了雨水,有点泛白。
太宰猫咬着昨天省下来的饭团,边吃边看外头,积水已经颇具规模,大概能漫过他踮起的高度了。
下雨第五天也就是今天。
百无聊赖回忆近期事情的太宰猫,准备再睡一觉,今天气温比前几天低得多,雨势也大不少。
他打算等雨小一点再去便利店等店员投喂,额外带一两个饭团,以便于安稳渡过这场春雨。
临睡前,他想起自己轻声补上的“应该”想撤回,却在伤口的痛感中打断:
人类的同情心容易一时,难以一世。
他对自己说:
我从未信任她。
我信任的幼年时愿意安慰我的三句话。
太宰猫睡着了。
冷空气透过废纸箱的孔洞、缝隙铺天盖地地涌入,卷走太宰猫的体温。
他冻得瑟瑟发抖,意识介于昏沉与清醒之间,恍若最开始以幼猫身份醒来,分不清生死界限的混沌感。
人类说,即将死亡的时候会出现走马灯,回顾你一声履历以便于死神打分扣分,评定死后是下地狱还是上天堂。
太宰猫脑中浮光掠影地游弋着他短短十几年的记忆,漫长晦暗的记忆河流中倏然冒出一双眼睛。
外形圆圆钝钝,浅浅淡淡的琥珀色,掺进那条幽暗长河宛若倒映的日光。
它在虚幻的三句温言细语中首次出现,接着经年流转,又在多年后春光和煦的海风中猝然回归,缓缓映亮几天后,再一次褪得干干净净。
太宰猫忽然生出些许怨怼,人类总是同情心短暂泛滥,又冷血无情地告诉别人:“我就是当时…觉得你…很可怜。”
“就只是……认为你可怜。”
多、恶、劣、啊。
比烂泥还恶心的话。
满目昏沉中,废纸箱陡然掀开,冷风簌簌地吹来,冻醒太宰猫混沌模糊的意识。
他颤颤挣扎地睁开眼睛。
绚烂如日光的眼眸直直映入视野,色调单一的黑白灰被剔透柔和的琥珀色浸透。
她穿得很厚,散乱额发下形似退烧贴的东西若隐若现;之前被他抓咬得满手血的右手裹着厚厚一层纱布,药物的气味涌入鼻息。
她解开外套扣子,耸高右肩夹住伞柄,避开他受伤的肉垫,慎重珍重地将他拢入怀中。
不知道是不是失温的缘故,太宰猫觉得她的体温很烫,比前两天他烫得多。
“你要乖乖的,这样才不会弄疼伤口。”
她磕磕绊绊地调整雨伞位置,抱着他往外走,温声道歉:
“前两天高烧住院。”
“对不起,我来晚了。”
后来。
太宰猫知道她的名字了,一个和她眸色很相称的名字:
A-O-I—葵。
作者有话要说:空想是美好的
——迪迦
有一部分会修的!
本来说早起开始码字,结果太冷tvt早起也不想动,写到后边脑瓜子困糊涂了
(。)需要睡醒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