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菀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二皇子引她去的宫殿十分荒凉,显然许久没有人居住。
陆怀曜却正好带着一众大臣在自己危急关头出现,要说只是巧合,谁信?
也就是方才自己被吓得狠了,再加上后面一出一出的,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但她知道也就罢了,怎么脑子一抽,直接问了出来?
“那世子觉得孤是知道,还是不知道?”陆怀曜抬起头,将这个问题重新抛给她。
他其实有无数理由能够搪塞过去,其中有不少都能让人信服。
但陆怀曜更想知道,若是他不否认,这“小世子”会是怎么个反应。
杜林菀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深吸了一口气,道,“无论殿下知不知道,您都帮了臣,臣愿意承情。”
陆怀曜一愣,“此话当真?”
杜林菀抬起头,语气格外真挚,“当真。”
“哪怕我对你只是利用?”陆怀曜步步紧逼。
“不管殿下出于什么目的,终究是帮了臣。”杜林菀语气十分坚定,“二皇子觊觎臣良久,就算这次没出手,下次也会找机会,单凭臣一人,根本无法同他抗衡。”
说着,她起身,对着陆怀曜深深拜了下去,“殿下救命之恩,臣没齿难忘。”
“日后若是殿下有什么吩咐,只要不伤淮南,臣都愿效犬马之劳。”
陆怀曜看着她,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
之前他只是怀疑,如今哪怕派去淮南的探子没有传回确切的消息,他也可以肯定眼前这人必定不是那被淮南王妃护得跟眼珠子似得小世子。
这份心性和见识,绝对不是温室里的兰草能有的。
“知道了,你起来吧。”陆怀曜抬了抬手。
“是。”杜林菀恭敬应了一声。
陆怀曜看着她平静的神色,有些新奇,他向来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性子,便直接问了,“世子不怪罪孤出手太晚,害得你被他轻薄?”
“殿下何出此言?”杜林菀抬头,表情有些惊讶,“您又不欠臣什么,还帮了臣,若是臣心生怨怼,岂不是忘恩负义之徒?”
“更何况臣是男子,不过被......也算不上轻薄。”
话虽如此,可想到方才被二皇子抱在怀里的情形,杜林菀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她攥了攥手心,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继续道,“更何况殿下若当真是那狠心的,再来晚一点,等二皇子......陛下必定罚得更重。”
陆怀曜听着她置身事外、有条不紊的分析,突然有些心疼。
这小郡主如今十四,还未及笄,只是个孩子,却活得这般通透,甚至连自己带着算计的帮助都这般感恩,她从前到底受过多少委屈?
他眉头微蹙,打算回头让苏德裕催一催淮南那边,怎么打听个消息要花这么多时日?
“殿下?”杜林菀等了片刻,不见应答,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
陆怀曜回神,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我那二皇弟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待他养好伤,势必会再对世子下手,你可有应对之法?”
杜林菀一愣,神色带了几分苦恼,“臣身子不适,平日里几乎不出门,若是进宫,也同众位大人呆在一处,应该能避开二皇子?”
陆怀曜被她天真的话语逗笑,“他若是真想对你做些什么,哪个大臣敢拦?”
杜林菀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诚然,今日若不是陆怀曜带头,那些大臣为了保住头上的乌纱帽,势必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算是宗室,也没几个敢跟简在帝心的二皇子作对。
杜林菀心中百转千回,最后发现,除了依附于陆怀曜,自己没有第二条活路可选。
如今她已经将二皇子和宸贵妃得罪死了,皇帝心中多多少少也对她生出些许不满。
若是将来有什么万一,自己在皇城孤立无援,连个求助的人都没有。
而陆怀曜,恰恰是那个能够不畏惧那三位,护住自己的人。
“臣愿助殿下扳倒二皇子,求殿下——”杜林菀膝盖一弯,就要拜倒,却被陆怀曜一把扶住。
“世子误会了。”陆怀曜将她拉了起来,“孤只是想找个朋友,平日里一起喝喝茶,说说话,没别的意思。”
杜林菀压根不信,却也没有反驳,“是。”
“那咱们如今算是朋友了?”陆怀曜饶有兴趣看着她。
杜林菀突然想到自己初进宫时差点饿晕,被陆怀曜拉住后,这位太子殿下便说想同自己交朋友。
只是她那时候怕惹麻烦,不愿同任何权贵来往,便直接拒绝了。
没想到还是躲不过。
她强忍叹气的冲动,点了点头,“承蒙殿下厚爱,臣不胜感激。”
“世子客气了。”陆怀曜等这一天很久了,这会儿嘴角轻翘,心情也畅快了许多,“日后世子不会再躲着孤了?”
杜林菀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摇了摇头,“不会。”
“也不会装作不认识孤?”陆怀曜故意逗她。
杜林菀脸颊微微泛红。
这话说的,怎么好似她是那翻脸不认人的负心汉,而陆怀曜是那被抛弃的有情人?
“世子怎么不说话,难不成反悔了?”陆怀曜笑意盈盈看着她。
“没有。”杜林菀连忙摇头。
“行,这话孤记着了,也希望世子能够说到做到。”陆怀曜笑意盈盈看着她。
杜林菀扛不住他这种眼神,慌忙垂眸。
她抿了抿唇,“殿下公务繁忙,臣耽误了您不少时间,如今天色渐晚——”
“也是,马上就起风了,世子这身子骨怕是吃不消。”陆怀曜起身,“孤正好也要出宫,不如一起?”
“也免得再有哪个不长眼的出来蹦跶。”
最后一句充斥着不屑和狂妄,还有护短之意。
杜林菀突然有了种被陆怀曜认可并保护的感觉。
先前不清楚陆怀曜为何对她示好,杜林菀自是不敢掉以轻心。
如今把话说开了,却不用继续严防死守。
毕竟只要自己还有利用价值,陆怀曜便不会让她出事。
哪怕是真心待她的兄长,也从未给过杜林菀这种安全感。
说话间,苏德裕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个油纸包,他对二人行了一礼,然后将那油纸包递给杜林菀,“世子殿下,这是太子殿下吩咐后厨做的糖和点心。”
“孤问过太医,这些糖不会影响药效,你喝完药可以含一个压压苦味儿。”陆怀曜凤眸含笑,“上次那些可吃完了?”
杜林菀借着接油纸包的动作避开陆怀曜的视线,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还没,多谢殿下。”
陆怀曜看着杜林菀这模样,怎么可能猜不出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换做旁人,他必定让人把那不识好歹的家伙拖出去狠狠地打一顿。
但对着杜林菀,只抬起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小白眼狼。”
“殿下恕罪,臣——”杜林菀又羞又窘,就要请罪。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以后别那样就行。”陆怀曜直接打断她。
“是。”杜林菀恭敬答道。
出宫的路上,杜林菀回想今日发生的种种,还有些心有余悸。
她此时特别庆幸来皇城的是自己而非兄长,否则就算能熬过路途遥远,也躲不过明里暗里各种算计,怕是会撑不到回淮南那天。
兄长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她的下场怕是更惨。
想到这个,杜林菀眸子都黯淡了许多。
“如今入秋,天也渐渐冷了。”陆怀曜突然开口。
杜林菀抬头,静静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孤在京郊有个温泉庄子,泡着特别舒服,马上到了休沐的日子,世子可愿一同前往?”陆怀曜歪头看着杜林菀,眼中闪过一丝促狭。
杜林菀虽未泡过温泉,却也知道同沐浴差不多。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那日在灵禅寺沐浴,陆怀曜突然闯进来,隔着屏风同她说话的事,脸腾得一下红了。
“世子怎么不说话?”陆怀曜还不依不饶的,“刚刚还说不会躲着我,如今连这个小小的请求都不能答应吗?”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开了,阿菀不再严防死守,太子殿下准备登堂入室(不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