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菀想到这些时日陆怀曜的照拂，顿时坐立不安，“殿下，臣——”
“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陆怀曜忍俊不禁，“孤哪儿有那么小气，这点东西都要同你计较？”
他左右看看，见下人离得较远，压低声音叮嘱道，“若是回城路上听到什么动静，躲远些，别逞能，护好自己就行，可记着了？”
杜林菀不明所以，但她直觉陆怀曜不会害自己，便应了下来，“嗯。”
陆怀曜很喜欢她这乖顺的模样，笑了笑，便转身走了。
直到陆怀曜一行人出了灵禅寺，蔡嬷嬷紧绷的脸才稍稍和缓。
杜林菀正值豆蔻，是少女怀春的年纪。
陆怀曜生得俊美，又身份尊贵，这般放下架子同人相处，几个人能扛得住他的攻势？
“世子，您觉得太子殿下人如何？”蔡嬷嬷让如意如惠收拾箱笼，自己走到杜林菀身边问道。
“嬷嬷放心，我知道轻重。”杜林菀语气冷淡了许多，“回王府后，我不会随意出门，进宫赴宴也不会同太子殿下太过亲近。”
蔡嬷嬷跟她对视良久，见杜林菀神情不似作伪，警惕才慢慢消散。
因着陆怀曜的缘故，蔡嬷嬷不愿在灵禅寺多呆，便催促着如意如惠动作快些。
以防万一，她下山时还是让车夫慢些赶路，免得让人瞧见同陆怀曜的马车一前一后回城。
杜林菀还在想陆怀曜说的那些话，有些心事重重。
途径一片树林，突然听到前面传来刀剑碰撞之声，众人大惊。
杜林菀掀开车帘，对外面的侍卫吩咐道，“去看看前面什么情况。”
侍卫领命，拔出腰间的佩剑，放轻脚步往那里走。
杜林菀在心里祈祷这件事同陆怀曜无关，侍卫带来的消息却打破了她的希冀，“世子殿下，属下看到一群刺客正在攻击太子殿下的车驾！”
杜林菀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满是坚定，“留几人护在马车附近，剩下的都去支援太子殿下。”
“世子不可！”蔡嬷嬷急忙阻拦，“您若是有什么好歹，让王妃和......郡主如何是好？”
杜林菀没有理会蔡嬷嬷，呵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
侍卫领命，分出一半人手前去帮忙，另外一半则护着马车往后撤。
蔡嬷嬷强忍怒火，压低声音道，“世子方才承诺过什么，如今又是怎么做的？”
“嬷嬷，先不提太子殿下这几日的诸多照拂，就说殿下是储君，储君也是君，君上有难，臣下怎可明哲保身？”杜林菀语气非常严肃，“更何况灵禅寺香火鼎盛，保不齐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也清楚我下山的时间。”
“若是让人知晓我明明瞧见太子殿下有难，却袖手旁观，能有什么好下场？”
蔡嬷嬷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得沉默。
杜林菀撩开窗帘，皱着眉往外看，眼中满是担忧。
不知道过去多久，那边的动静终于停了下来。
杜林菀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她不知道赢的是哪一方。
直到几个侍卫护着陆怀曜过来，杜林菀连忙下车迎了过去，“殿下，您没事吧？”
“无妨，只受了点小伤。”陆怀曜摆了摆手，对上杜林菀担忧的眸子，他嘴角轻翘，“不是让你躲远点，怎么还凑过来了？”
杜林菀扫了一眼陆怀曜身后的侍卫，发现没什么人受伤，小心翼翼问道，“臣可是坏了殿下的计划？”
“没有，多亏世子及时相助，否则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将那群刺客给拿下。”对上她那双小动物般怯怯的眼睛，陆怀曜心蓦地软了。
不过人都送上门，哪儿有往外推的道理？
陆怀曜微微一笑，“孤的马车被贼人弄坏了，这荒郊野岭的也没什么人，怕是要麻烦世子捎孤一程了。”
杜林菀一愣，表情有些为难。
“世子若是不便，孤带着人走去灵禅寺，想办法弄辆马车也无妨。”陆怀曜看了一眼天色，装作不经意喃喃道，“只是这一来一回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天黑前若是回不了城，怕是得露宿街头了。”
杜林菀：“......”
话都到这份上了，她还能说什么？
杜林菀忍住叹气的冲动，道，“殿下若是不嫌弃臣的马车简陋，不如一同回城？”
“不会给世子添麻烦吧？”陆怀曜假惺惺道。
杜林菀扯了扯嘴角，“不会。”
蔡嬷嬷三人没想到陆怀曜会上马车，脸色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陆怀曜身高腿长，气势十足，进来后原本还算宽敞的马车瞬间变得狭小起来。
如意绷不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哆哆嗦嗦行了一礼，“太子殿下您请坐，奴婢下去坐拉货的马车就成。”
陆怀曜也不想跟年轻婢女坐在一处，点了下头。
如意便连滚带爬下了马车。
如惠犹豫片刻，“如意那丫头做事毛手毛脚的，奴婢去看着她些。”
说完，她一福身，跟着跑了。
蔡嬷嬷压根不想跟陆怀曜同乘一辆马车，但她更怕留杜林菀同陆怀曜单独相处，硬着头皮没提离开。
陆怀曜大马金刀坐到主位，手随意搭在腿上，颇有些洒脱不羁的意味。
同他相比，杜林菀坐姿十分规矩，腰板挺得笔直不说，双腿也并拢着。
“今日多亏世子出手相助，不然孤怕是危险了。”陆怀曜凤眸含笑，说道，“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杜林菀连忙打断他的话，“殿下过誉了，您身边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就算没有臣也没什么大事。”
“不管怎么说，孤都受了世子恩惠。”陆怀曜凤眸含笑，“孤听闻京城里新开了一家酒楼，那里的大厨淮南菜做得很好，不知世子可愿赏脸，给孤一个道谢的机会？”
杜林菀怎么可能大张旗鼓跟他去酒楼，这不是明目张胆告诉别人自己同陆怀曜交好？
她头皮发麻，刚要推拒，陆怀曜下句话便接了上来，“还是说，比起请客，世子更想孤以身相许？”
杜林菀：“......”
被逼无奈，她最后只得选了请客那条报答方式。
蔡嬷嬷眼前一黑，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会发生眼下的情况，打死她都不会着急忙慌地下山！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说话间，马车不知压到什么，突然晃了一下。
杜林菀猝不及防，直接朝车厢撞了过去。
她正要伸手去挡，却被一只胳膊搂住腰捞了回来。
如今天热，衣服也单薄，杜林菀后背贴着陆怀曜宽阔的前胸，还坐到陆怀曜结实的大腿上，瞬间感受到对方身上炽热的温度。
她脑中一片空白，回过神来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条缝直接钻进去。
“世子可还好？”陆怀曜关切地问道。
“多、多谢殿下，臣没事。”杜林菀一紧张，说话都结巴了。
“那就好。”陆怀曜薄唇轻勾，他看着眼前那红翡般漂亮的耳朵，坏心眼儿又冒了出来。
要是咬上一口，这“小世子”怕是能直接蹦起来吧？
蔡嬷嬷正因两人亲密的姿势太阳穴突突直跳，又见陆怀曜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她心中警铃大震，偏偏又不敢上前拉扯，只得硬着头皮咳了一声，彰显自己的存在。
杜林菀挣了挣，腰上那胳膊却跟铁箍似得动都不动，她脸红得几乎能滴血，“殿下，马车已经不晃了。”
言下之意，赶紧撒手。
陆怀曜轻笑一声，遂了她的意。
重获自由，杜林菀忙不迭回到自己的位置，这次她牢牢抓着车壁，生怕再不小心摔出去。
陆怀曜知道她面皮薄，没有继续逗人。
马车进城后，蔡嬷嬷以为陆怀曜忘了请客的事，正打算将错就错直接回淮南王府。
熟料陆怀曜听到路边吆喝卖酒的声音，忽然笑道，“可是到了隆顺街？”
车夫闻言，连忙应道，“回禀太子，前面就是隆顺街。”
“你把车停在聚鲜阁外头，孤同世子去那里用午膳。”陆怀曜吩咐道。
蔡嬷嬷精气神散了大半，也不想再期望什么了。
此番进京，本就如履薄冰，偏偏还碰上陆怀曜这么个主儿。
单单今日，她心绪便几起几落。
幸而吃完这顿饭便能回府，若是多来几次，蔡嬷嬷都觉得自己会折寿。
下车时杜林菀看了一眼牌匾，“聚鲜阁”三个字苍劲有力，十分霸气，能写出这种字的人必定非同一般。
陆怀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眉梢微挑。
店小二热情地上前打招呼，将他们迎了进去。
杜林菀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来外面的酒楼，饶是她克制着，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里面的陈设。
蔡嬷嬷眉头微皱，轻咳一声。
杜林菀立刻收回视线，垂眸跟在店小二后面。
陆怀曜将二人互动尽收眼底，别有深意扫了蔡嬷嬷一眼。
蔡嬷嬷顿时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但她觉得自己到底是淮南王妃的奶嬷嬷，若是世子哪里做得不对，也有教导之责。
这点哪怕陆怀曜贵为太子，也不能借着这个由头发落她。
想通之后，蔡嬷嬷便用着头皮没请罪。
陆怀曜这会儿心情不错，也没想着同她这个恶毒的老婆子计较，只是快到雅间时给苏德裕使了个眼色。
他们进去后，蔡嬷嬷被拦在了外面。
蔡嬷嬷心里着急，她正要开口，苏德裕先一步将门关上，而后笑道，“太子用膳时不喜旁人侍候，我让小二在楼下包了个雅间，嬷嬷和两位姑娘等太子和世子吃完再来也不迟。”
“可是——”蔡嬷嬷实在不放心让杜林菀和陆怀曜单独相处。
她怕杜林菀哪句话说错惹得太子不快，更担忧杜林菀不小心露出马脚，带累淮南王妃和世子。
先皇后临终前将苏德裕给了陆怀曜，叮嘱他一定要将人护好。
这么些年，苏德裕对陆怀曜可以说是尽心尽力，陆怀曜也将他当成半个长辈敬着，因此苏德裕格外看不上仗着淮南王妃奶嬷嬷身份作威作福还欺负幼主的老虔婆。
他有多期望陆怀曜同小世子交好，就有多厌烦蔡嬷嬷这百般阻挠的家伙。
苏德裕脸上挂着笑，语气却带着威胁的意味，“嬷嬷，你是想自己体面地去用膳，还是我让人“送”你过去？”
“您自己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