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师叔?”许言不解:“你为什么盯着左道友?”
直率的问询让玉歌子醒过神,他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没事,迷了眼睛。”
不等许言再问,玉歌子就急急策马先行。
“附近有一条回宗门的近道,走吧。”
“奇怪。”许言小声嘀咕:“师叔每次来六邺这地方就变得不正常。”
六邺。
左昭的心神微微一震。
看了眼玉歌子的方向,左昭抿唇。
“走。”她一抖缰绳,声音比平时哑了几分,像是在压抑些什么。
“哎?你们等等我呀。”许言不明所以,手忙脚乱地抓起缰绳跟上去。
不知道是照顾骑术差的许言,还是因为心里藏了事,玉歌子和左昭两人的速度比先前慢了许多。
夜色沉沉,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天空像一张纯黑色的画布,延展得无边无际。已经是深秋,林中偶尔响起几声虫鸣,很快被寒冷吞掉,重归寂静。
“哒哒哒”,马蹄声打破这片静谧,中间夹杂着少年郎疲倦的声音。
“师叔?师叔你真没走错吗?咱们在这林子里绕了快两个时辰了。”许言打了个哈欠,不明白玉歌子为什么放着好好的路不走,着了魔一样扎进这片陌生的林子。
这林子里的野草比人还高,一看就是荒了很久的,怎么可能有近道呢?而且四周阴森森,连妖都不来,许言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师叔,咱们回头吧。”
“我没走错。”玉歌子又往身上贴了一张明灯符,昏黄的亮光里,他的眼神亮得惊人。
看看身旁的左昭,他求证似地问:“对吧?”
左昭身上同样贴了明灯符,但她用妖皮制的符比玉歌子的黄表纸符亮得多。
“没走错。”她点点头。
玉歌子松了一口气,投去感激的目光。
“明明就是错了啊。”许言看看玉歌子,又看看新交的好友,总觉得他们在说一种他不懂的东西。
“这里有阵法。”左昭轻描淡写地道:“我们快过阵了。”
许言瞪大眼睛:“阵法?可这里是荒郊野外啊,什么样的修士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结阵啊。”
左昭没答,一旁的玉歌子道:“这不是荒郊野外,这里曾是燕丘最受人爱戴的左家庄。”
“左家庄?”许言更惊讶了:“就是那个您和我娘、不是,我师父总念叨的左家庄?”
许言口中的娘/师父是百花宗的宗主清香子,也是玉歌子的姐姐。
“没事,不用瞒着左姑娘。”
玉歌子看了眼左昭,后者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玉歌子继续说道:“你只知道我和你娘感激左家庄,但你不知道我们父母早亡,幼时逃荒逃到左家庄,被好心的左庄主收留。她发现我们有灵根,便鼓励我们修行,还出钱供我们修炼。”
“燕丘大大小小门派,许多像我们这样出生贫寒的弟子都受过左家庄恩惠。虽然左家庄只是个几百人的小庄子,在燕丘却深受敬重。”
想起先前的连番试探,玉歌子心头升起一股愧疚。
受了左家庄和左庄主那么多恩惠,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左家的大小姐。
“那怎么变成荒地了?”许言讶异。
“六年前相柳复活,率万妖屠戮人间。为掩护百姓离开,左家庄上下力抗群妖,以身殉道。”
回答的人是左昭,寥寥数语,她停顿了三次才说完。
丹田里,小蛊的眼泪把一头长长的银发都打湿了,小人儿抱着膝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呜呜呜,我想庄主,我想嬷嬷,我好想大家......”
左昭微微仰头,眨去眼里的湿气。
她又何尝不想呢。
再转头看着玉歌子,左昭心中的防备少了大半。
“你怎么看出来的?”
闻言,玉歌子的眼眶顿时红了:“大小姐的性子跟以前不同,喜欢揉马耳朵的习惯却没改。”
从前庄主总跟他抱怨,说女儿淘气,老喜欢揉马的耳朵,把耳朵上的毛都薅秃了,吓得家里的马看见她就想跑。
这几天,玉歌子的注意力都在左昭身上,总见她无意识地去揉马耳朵。起先只以为奇怪,到六邺他才陡然想起来。
所以刚才他盯着左昭认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将记忆中张扬肆意的大小姐和眼前沉静冷然的少女联系在一块。
大小姐她,一定吃了很多苦。
若是早知道人还活着,他和姐姐说什么也要把人接到百花宗,怎么可能让大小姐在外流浪,还入玄清门吃苦。
越想越内疚,玉歌子正要说话,左昭先开口:
“到了。”
林子的尽头是一大片平整的空地,一道道围墙和一座座房屋组成连绵的阴影,静静伫立在黑暗中。
左昭脸上露出惊讶。
那一场大战之后,左家庄已成废墟,她亲眼见到。
是谁重建了左家庄?
左昭看向玉歌子,后者点点头。
“我们赶到的时候,庄子已经毁了,尸体”说到这里,玉歌子停了一下,缓了缓继续道:“被妖物祸害了许多。”
“杀了妖,我们敛了尸体,怕妖物再来霍霍,就把庄子照阵法重建,过来祭拜。”
看着眼前以八卦阵法建造的庄子,左昭发自内心地对玉歌子道:“谢谢。”
“不敢当不敢当。”玉歌子连连摆手。
若不是左家,他和姐姐早已死在了荒年,这份恩情他们永远不会忘。
当年听闻左家庄噩耗,他和姐姐星夜兼程却还是晚了一步,这些年时时刻刻懊悔愧疚。
幸好老天有眼,让左昭活了下来。
也多亏许言这个缺心眼的孩子,什么人都往百花宗带。
作为舅舅,玉歌子头一次觉得自家外甥真可爱。
这时候,缺心眼的许言终于从玉歌子和左昭不寻常的交谈中品出了味儿,他张大嘴,不可置信。
“你、你、你就是我的未婚妻?”
左昭:?
“瞎说什么呢。”玉歌子一巴掌拍在许言头上:“你哪配得上大小姐。”
“可是娘说过给我许了婚约,我还一直守着孝呢。”许言委屈。
玉歌子尴尬地向左昭解释:“许言他是雷灵根,天赋还不错,我们想让他为左家承一分衣钵,所以诓他说有婚约,让他为左家守孝。”
“我理解。”
见左昭不介意,玉歌子松了一口气。
倒是许言神情不自在,不再总凑到左昭面前说这说那,只是时不时悄悄瞄着她。
守孝这么多年,他心里早把左家大小姐当未婚妻了。
突然跟他说不是,他心里空落落的。
作者有话要说:慕容默(咬牙切齿):你跟别人有婚约?
左昭(淡定摇头):没有。
慕容默(眼眶通红):我不信!证明给我看!
左昭(贴上幻影符):乖,我每天都在交公粮,哪有精力想别人?
门外偷听的许言(握紧拳头):呜呜呜,人家也饿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