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我想静静”打发走了过于热情的乘务员,贺知鹤知品尝了两口乘务员私人奉送的小蛋糕。柔滑的奶油在口中化开,再啜饮一口微苦的红茶中和过甜的滋味。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鹤知享受地眯起眼睛。
“老师总是这么受欢迎。”萩原研二调侃。跟着鹤知,他蹭到了一杯餐车大路货红茶,连蛋糕的影子都没摸到。
“萩原君才受欢迎,在警校时,你们那届所有的联谊会都是你牵的头吧?”鹤知继续享受自己的小蛋糕。
“咦,哪有,小鹤知不要说得我好像拉皮条的一样,没有我哪能促成那么多对情侣呢。”萩原研二抗议。经过几个小时的旅途,本就身体不适的他微微露出疲态来,显得很有几分忧郁,忧郁又惆怅,“现在警署的联谊也是我安排的……但以前我都是最受妹妹们欢迎的,结果现在大家都只喜欢健壮的,比如小阵平那种笨蛋,可怜hagi这样的柔弱头脑派已经过时了。”
鹤知的意识从奶油的丝滑中稍稍抽离片刻,考虑是说“松田君脑子也很聪明”,还是“萩原君才是最棒的”。前一句是废话,萩原研二又不是真的认为松田阵平笨,只是青梅竹马之间的打情骂俏(?)而已,但后一句虽然也是废话,可鹤知并不愿意在愉快的蛋糕时间说违心话。
所以她真心实意地夸起了松田阵平:“哪里,松田君狂气与谨慎并存,长得又帅气,受欢迎是理所应当的。”
萩原研二微微一愣,随即幽幽地说:“老师,你甚至连口头安慰我都不愿意……”
鹤知无辜地看着他,啊呜又来了一口蛋糕。她的内心十分平静,一点都没有伤害了柔弱学生的愧疚,毕竟在前警校爆炸.物处理课程教师的贺知鹤知看来,顶着优秀毕业生头衔离校的萩原——就是如此的愚蠢。
“也不能怪老师这么想,大概我真的不适合机动队吧……如果不是老师,我如今连抱怨的机会都没有了。”萩原苦笑着,回忆起过去。
那是七年前,他们毕业才不久的事情。
一如毕业前约定的那样,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进入警视厅警备机动组爆炸.物处理班。
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嘛,做他们这行的,一旦有一次不顺利,人生就要重来了。
七年前的那次案件,犯人目的是勒索钱财,打了匿名电话通知警方两个定时炸弹的位置,倒计时剩余时间不足以拆除炸弹和疏散公寓中所有平民,警方只能支付了勒索金额,换取犯人遥控停止了炸弹的倒计时。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奉命带队前往处理。
小阵平那边只是基础款的炸弹,他花了三分钟就解决了;重头戏在萩原研二这边。那一天他至少犯了三个错误。
实在如老师所说的……太蠢了。
第一个错误是在发觉炸弹复杂,绝无可能迅速解决后,萩原研二便停止拆弹,给疏散群众留足时间,在等待的过程中,他……脱下了防护服,在炸弹边上抽烟。
第二个错误是违反拆弹基本守则,在还未实施电子信号隔离工作之前、让其他工作人员一起近距离拆除当量超过250gTNT的炸弹。如果当时炸弹就爆炸了,后果不堪设想。
第三个错误是他在拆弹过程中接听电话并讲闲话,没有百分百专注拆弹。嗯,而且他还接了两个——老师的电话救了他一命。
自己接通电话的那一刻,关注着新闻和内部信息的贺知老师便知道自己违反了守则,怒不可遏,将他大骂一通,并迅速向上申请了防爆球,要求他将炸弹装入防爆球、穿上防爆衣并在隔离电子信息后再行操作。贺知老师的爸爸可是东京警视厅刑事部的部长,她的要求又那么合理,没有任何人进行反驳,防爆球还是小阵平路上拿到了帮忙捎过来的。
萩原研二虽然觉得没必要,但他是才毕业的学生,老师又向来严厉,下意识便要遵从。
事实证明,果然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拿到钱之后的歹徒违反约定,在他们将炸弹装入防爆球后不久便遥控引爆了炸弹。好在有防爆球,其余工作人员也离得远,受伤最重的就是萩原研二自己……否则他真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谢天谢地。
……
鹤知已经吃完蛋糕了,正留恋地舔干净勺子上残留的奶油。闻言也只是似笑非笑,看向她愚蠢的学生:“萩原君真的好棒哦,竟然只花了七年时间就总结出了三条这么多的错误呢。”——放你全家的狗屁,光是第一条,脱防爆服和在现场抽烟就是两个错误了。
萩原双手合十,讨好地冲她笑:“老师给我留个面子嘛,真的列出来仔细将十条也不够啊。”
“你真的是……即便现在已经不在一线,你这种散漫、莽撞、轻浮的性格也要改一改了,”毕竟是自己带了不短时间的学生,尽管如今身份已经变换,贺知鹤知连老师都不是了,也还是没忍住,皱着眉头严厉地唠叨起来,“还是这幅不正经的模样,迟早会再吃亏的!”
萩原研二被老师骂得头都抬不起来。别看小鹤知只比他们大一岁,也并不在乎什么称呼,但严厉是真严厉啊。想到自己如今也是二十八九马上就三十岁的人了,萩原研二不禁悲从中来委屈万分:“小鹤知总是对我这么严厉,明明对小阵平小降谷那么温柔。”
她对松田阵平温柔吗?鹤知沉思片刻,认为萩原完全是胡说八道。她一个年轻女老师,又是带的头一届学生,没准学生们大学还跟她是同级生呢,年龄比她大的都不在少数。在这种情况下,她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表现得“温柔”,没能做到在格斗中把学生打趴下已经是她的遗憾了。
至于降谷零……嗯,确实态度还是不错的。他是个好孩子,认真、严谨、谦虚、爱害羞,调戏起来非常有意思——啊不是,主要那是别人的学生,又不归鹤知负责,更不是爆炸.物处理这种失手就要上天的专业,态度好点根本没关系嘛!
看看蔫哒哒的学生,想起他伤后柔弱的身体,贺知鹤知终于还是良心发现,决定说点好话糊弄一下:“因为我要对你们负责,你们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我才会这么严厉。老师都是为你好。松田不也是,他为了你,三年前还转去搜查一课一段时间吧?就是为了抓住那个爆炸犯替你报仇。”
“是啊,”萩原研二耸耸肩,没心没肺地嘲笑起幼驯染来,“结果还是没有抓到人。如果不是老师提前在米花中心医院发现了炸弹,他没准就要牺牲自我人生重开,在摩天轮上一路升天了。”
鹤知:……
鹤知:看起来还是可以再好好地骂骂他的,愚蠢的学生。
………………
汽车的速度远远不及新干线。
伏特加专心致志地履行自己司机的职责,但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两点半从名古屋站下车返程的他们仍奔波在路上,并还要继续行驶很长一段时间。
琴酒叼着烟沉默地坐在后排,正如每一次与伏特加一起行动时一样,公路旁就是新干线的轨道,车在广播播放着实时路况和交通新闻。
“不对。”琴酒突然说。
“大哥,哪里不对?我没走错路啊。”伏特加赶紧减缓车速,以期能随时应对大哥的指示。
“交通广播只报道了新干线因为事故停运,没提‘特大事故’和‘爆炸’,说明那个炸弹没有达到预期效果。”
“啊?那我回去干掉她!”
琴酒没有理会伏特加。有一个话多的小弟,大哥就要学会宽容和无视。
交易人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交易内容也实在算不上隐秘,失手也无所谓,再次动手也只不过是给警察多留一些痕迹罢了。琴酒翻出情报组成员的电话播出,在对方接通后陈述了自己的诉求:“查一下新干线,波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