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沈朝宁不以为意:“别讲那么多,有玄冰帛在,那妖兽不一定……”

她话还没说完,那刺耳的鸣叫声就忽然越来越近,听声音,像是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沈朝宁硬生生止住了话头,面色不好看起来。

不会这么巧吧。

“走。”

齐司逸说着,看也不看她,手中光华一现,一柄镶嵌着蓝色宝石的长剑铮然出鞘,像是打定主意要留下来。

沈朝宁嘴角一晒,怀疑眼前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点什么问题。

开玩笑,她千辛万苦费了那么多珍宝法器来救他,可不是为了让他死在这里。

“想死死远点,别死在我面前,碍眼得很。”沈朝宁没好气道,说罢她就不再看他,从乾坤袋取出一张道符,以微薄灵力注入,那道符金光大盛,阵法禁制铺天盖地,瞬间将一切笼罩。

齐司逸怔愣愣地望向她,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跟小时候好像不一样了。

沈朝宁才不管他怎么想,只冷冷道:“我们从后边离开,那蛊雕既然能识破玄冰帛,想来修为不会低,我先用阵法拖上它一阵,再做打算。”

齐司逸早用神识探过山洞深处,没有妖气,便赞同了沈朝宁的建议。

下过雨。

洞檐的积水淅淅沥沥落下,山洞中阴暗潮湿。

魏芷然抱着自己的剑倚在石壁上,满面愁容。

和沈朝宁不同,她的传送点离黑水林很近,昨日上午就领了任务出发,可下午刚一踏足林中,变故就突起,好在她已是练气四层,仓皇间逃窜进黑水林腹地,勉强保全了性命。

她身后还几个少年少女,皆是黄门弟子,也是这次突发意外的幸存者。

魏芷然取出传音符,和昨日一样,没有半点反应。

她轻轻叹了口气。

山洞中很安静,除了滴水声,只隐有啜泣声传来。一开始那声音还很小,还压抑着不敢声张,但劫后余生并没有带来宽慰,反而是无穷无尽的恐惧,在这种恐惧的作祟下,人心惶惶,一个传一个,哭声也渐渐大了起来。

“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我,我好想家……”

“我们难道要死在这里了吗?”

魏芷然被吵得有些头疼,但碍于世家的教养也不好多说,只能安慰道:“至多再过三四天,考核时间一到,师兄他们就会派人进来了。”

她不安慰还好,这么一安慰,原先还隐忍着的哭泣声再克制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魏芷然眨了眨眼,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略有些郁闷地用手中的长剑戳着地,因为这止不住的哭声而愈发烦闷。

如果阿宁在就好了。

她想。

沈朝宁永远做不出哭着坐以待毙这种事,如果她遇此险境,定然会第一个想办法逃出去。

魏芷然此时才深觉自己小伙伴的好处。哭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魏芷然听得脑壳疼,无奈地耸了耸肩,倚在墙壁上不做声了,就在这里,山洞深处隐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旁人或许听不出,练气四层的魏芷然却听得分明。她一下子直起身:“嘘。”

哭声还没消停,魏芷然皱眉道:“别吵了。”

她修为最高,俨然是目前局面的主心骨,这样一说,哭声终于停下。

山洞中重新变得安静,也让那窸窣的动静彰显出来。

一个男弟子面露惊恐:“该,该不会是……”

“嘘。”

魏芷然放出神识去探,但是并没有感知到任何妖气,甚至说没有任何气息可循。

她隐隐有种预感,略微一犹豫,喊出了心中所想的那个名字。

“……阿宁?”

黑暗深处静默一瞬,紧接着脚步声传来,水绿衣衫的姑娘面带笑容地走了出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人,没有穿斋服,而是一袭纯白衣衫,和沈朝宁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作风不同,魏芷然对这些同出世家的子弟了然于心,一眼就认出对方是三斋的齐司逸,也是同辈之中唯一与她修为旗鼓相当的人。

许是同辈之中两个实力顶尖者都在,尽管明知是杯水车薪,可在场的其他弟子还是多了些许安心。

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凑在一起的,但重见好友的喜悦大过了一切,魏芷然露出了两日来头一个真情实意的笑容,上前一把抱住了沈朝宁:“阿宁!你没事就好!”

沈朝宁快被这个怪力少女勒得喘不上气。好不容易逃出魔爪,她才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原著中,男主秦昼是与魏芷然在一起的,怎么如今却不见他人影。

“我们是被追杀到这里的,外面很不安全。”

齐司逸已用神识探查过,诚如魏芷然所言,山洞外面已是魔物横生,想来有不少魔物在暗处伺机而动,他们一出去,无须多走几步,就能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只有洞中不知什么缘故还是一方净土,至少那些妖兽没有靠近的迹象。

不过山洞的另一头还有只蛊雕在,沈朝宁设了阵法,但没有强大的灵力支撑,也只能抵挡一时,不是长久之计,指不定什么时候那盅雕就突破阵法进来,局时前有狼后有虎,更难逃脱。

“想来洞中设有什么,所以那些妖物才不得靠近,但是那蛊雕的修为远在这些妖物之上,因而才不惧。”齐司逸道。

魏芷然点点头,显然很赞同齐司逸的话,她转头看向沈朝宁:“阿宁,你有没有什么可以暂时遮蔽气息的神物?我们先遮掩着离开这里,等那只蛊雕去后再回来也不迟。”

这已是唯一的办法。

沈朝宁想了想,道:“我先和齐司逸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我手上还有道禁制阵法,勉强够维持一天,等设好了阵法,再接你们过去。”

魏芷然自然没问题,剩下的其他弟子却面面相觑,没有立即回答。

沈朝宁才不管他们,正要走,有人喊住了她:“沈道友。”

沈朝宁回头,看到一个身着竹青衣衫的男弟子,与齐司逸一样同属三斋,刚练气期一层修为,已是这群黄门弟子中的佼佼者。

他提议道:“不若我们一同前去,到了那里再设阵法也不迟。”

其他弟子没说话,却有不少人赞同。毕竟这处已经算不上安全,他们走了,剩下的人没有倚仗,若那盅雕冲破阵法进来,凶多吉少。

然而玄冰帛一分为二,作用已是大减,在场一共八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够分。

沈朝宁向来不喜欢解释,只干净利落地拒绝:“不。”

三斋男弟子怔了一怔。

沈朝宁言罢即要走,三斋男弟子见她如此态度,愈加不放心,一时也顾不得体面,直接问道:“若是,若是你们不回来了怎么办?”

那男弟子显然是怕他们找到了合适的地方就只顾着自己,不再顾他们死活。

这样的想法未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连魏芷然都觉得有些过分。她道:“大家都是同门,不必如此揣度,阿宁说回来,就定然会回来。”

三斋男弟子却不这么认为,很明显,像他这样想的人并不在少数。

“可是……”

沈朝宁没有魏芷然那样的好性子,她讥讽一笑,上下乜斜一眼说话的男弟子,打断了他:“玄冰帛是我的,禁制阵法也是我的,我救不救,乐不乐意救,同你什么相干,我还需要给你担保吗?”

男弟子一愣,反应过来后有些微恼:“你,你莫要出言不逊……”

“出言不逊?”沈朝宁笑了,“莫说什么同门情谊,我不高兴了,大不了不救就是。要想活命就安静一些,听到了吗?”

男弟子从未见过有人能如此肆意妄言,震惊得瞪大了眼,可眼下沈朝宁是他们唯一的指望,轻易开罪不起,正骑虎难下间,幸而他身边人拉了拉他的衣袖,将他劝了回去。

沈朝宁从头到尾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问齐司逸:“如何?”

齐司逸以神识探查四周:“西边的妖气会少一些。”

但也只是少一些。

整座黑水林都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妖兽盘踞,无论身处在何地,都难以确保万无一失,只能尽量择良木而栖。

在玄冰帛的掩护下他们很快找到了一处暂时安全的地方,沈朝宁取出蕴灵丹,将要服下,却被一旁的齐司逸制止。

沈朝宁奇怪地回头,齐司逸面无表情道:“我来吧。”

蕴灵丸虽是神物,用多了也还是会对身体有碍。

沈朝宁不以为意:“这些阵法都与我结过契,给你你也用不成。”

言罢她一仰头将丹药吞下,待灵气充溢,才抬手将道符祭出。

等阵法设好,齐司逸才拿着两道玄冰帛折返回山洞,每次带回来一个人,忙前忙后一上午,才将洞内所有弟子都带了出来。

彼时天光大亮,阵雨早停了,天空是雨过天晴的微霁。

沈朝宁和齐司逸昨天吃了些东西还好说,其余弟子已是一天一夜滴水未进,现在好不容易暂时脱险,心头一卸力,饥肠辘辘,肚子自然就叫了起来。

但这种情况下没人敢多要求什么,尤其有沈朝宁这么个软硬不吃的主在,怕被赶出去,再饿也只能忍着。

倒是沈朝宁难得做了回好人,将昨晚剩下的吃食取出一部分给了魏芷然,由着魏芷然分出去,尽管不多,至少能垫一垫。

做完这些,他们只能留在原地等着外界的救援,期间修为最高的齐司逸与魏芷然换着放出神识探查四境,以防有什么不测。

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沈朝宁手支着脸颊,头一点一点,昏昏沉沉几欲睡了过去。其中一个女弟子微红着脸走过来,她没敢找沈朝宁,而是选择了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魏芷然,附在她耳边讲了几句。

魏芷然听罢略一颔首,才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快要睡着的人:“阿宁。”

沈朝宁清醒过来,魏芷然道明原委。原是那女弟子想要小解,又不敢擅自走出去,想要借她的玄冰帛一用。

沈朝宁不以为意,将这一分为二的珍宝都给了她。

女弟子只身离开。

她这一走走了许久,见她久久不归,素来心热富有责任感的魏芷然坐不住了,略有些焦躁地摩挲着怀中的长剑,时不时探头看向林中:“她该不会遇到什么事了吧?”

担心归担心,但放出的神识却一无所获,他们没有玄冰帛在身,不敢随意走动,只能耐起性子等在原地。

正在这时,林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叫,仿若平地惊雷,打破了虚假的平静。

所有人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他们俱是朝着声音处望去,但那一声惊叫就好像是凭空而生的错觉,林中有风穿行而过,四周再度安静得诡异。

魏芷然下意识握住剑柄就要冲出去,却被沈朝宁死死按住。

“嘘。”沈朝宁蹙眉,面上是不合年纪的沉稳,“再等等看。”

又过了片刻,林间飒飒,有一人的身影自林中浮现。

女弟子脸色煞白地走了出来,魏芷然见她无事,刚要松一口气,却看她还没走到禁制阵法,就先腿一软,重重跌在地上。

“快,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