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王丰远咬紧牙关赔笑道:“大小姐说得对,不是还,是赏,还望大小姐卖个人情,将那东西赏给我。”

他做小伏低太过,连脸面都不顾了,沈朝宁反而没有了折磨他的兴趣。

她索然无味地收起笑容,懒散道:“你放心,那东西我不会随意交出去,我不是个不讲信用的人,向来说到做到,你一日不找他麻烦,我便为你留着到那一日。”

她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眼见着打温情牌是行不通了,王丰远也不再伪装,他一改姿态,露出了真面目:“大小姐既然不听劝,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沈朝宁来了兴致:“哦?”

“业考的小组试炼,魏芷然再强也只能上两局。大小姐好歹身负着万仞山庄的名誉,若不想输得太难看,还是不必如此做派为好。”

他言下的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沈朝宁很是讶异,瞪圆了眼睛瞧着他:“你莫不是不知道我是个废灵根吧?”

她忽然这么自接其短,连王丰远都不免愣了下,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沈朝宁却笑着继续道:“我输了才不丢脸,怕只怕你到时输给了我,才是丢人。”

王丰远怔了怔,险些笑出声:“大小姐真幽默。”

沈朝宁一扬眉,挑衅似的地看向对方:“怎么,不相信?”

王丰远笑容冷下来,多了几分阴鸷:“大小姐该有些自知之明为好。”

沈朝宁笑起来,没有同他多费口舌,扬了下手,背转身子先行离开了。

三日的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业考那一天。

五斋弟子分在不同的地方上课,平素并不能很见得到,今日列队在幽谷前,分为白绿,朱红,黛蓝,竹青,绛紫五色斋服。

沈朝宁原以为这一身的白绿已经是够难看了,看了其他斋院的衣服才惊觉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免庆幸好在是分去了一斋。

魏芷然并不知沈朝宁所想,她扯了扯沈朝宁的衣袖,同她介绍道:“那个穿朱红道服的是淮南陈家的人,火土系双灵根,还有那个,水系三灵根,最擅长水系法术,你要躲着点……”

沈朝宁听得昏昏欲睡,她打断了魏芷然:“你不用介绍了,横竖都比我强,我遇到哪个不得躲着走。”

魏芷然一时语塞,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便不再抓着她介绍了。

等人到齐,陆续进入考场。上午的笔试很简单,最基础的心法口诀,不出半日所有考生就出了场。

难的是下午的个人试。

镜月幻境。

镜月幻境乃绛仙门早已飞升的大能耗费心血制成的修炼阵法,共分为五层,每顺利走出一层即可参悟天机,获得修为提升。由此可见绛仙门不愧为上州第一大派,家大业大,根底深厚,远非其他门派可比。这样的修行神物一向只开放给内门弟子闭关用,不过古往今来能走出第五层者少之又少,所以只以难度较低的前四层作为修炼的地方。其中第一层简单易行且没有危险,是练气期弟子修行的好去处,可惜名额有限,也不是谁想来就能来,机会得之不易。

对于还没有进入练气期的黄门弟子来说,镜月幻境的考验着实有些难度在,不过同样也是机缘。镜月幻境对修为的提升有极大的帮助,但凡天资不算特别差劲的,若能顺利走出其中,境界少说会提升一个小段,天资卓越些的直接筑基也不是不可能。传说中上一届的天灵根桓灵初就是如此。三次业考完,他凭借着镜月幻境的助力,直接冲破关卡进入筑基中期境,一战封神,被传之为佳话,纵观绛仙门历史,能做到如此程度的也只有他一人罢了。

当然那是天灵根,万里无一可遇不可求的天才。普通些的不求能筑基,三次业考完能精进练气期四五层,就是寻常人二十几年的修行成果,实乃稳赚不赔的生意。

至于那些天赋再次些的,连镜月幻境第一层都走不出,那基本上就可以断定日后没什么大作为的希望了,只能被放去做外门杂门的弟子,庸庸碌碌,了此残生。

道界的竞争就是这样真实而残酷。

讲到这里,曾维屏的目光不经意扫过角落里的沈朝宁和秦昼二人,笑容中带着讥诮和嘲弄,大约是早看他们这两个废灵根不顺眼,急欲除之而后快。

秦昼对这样的眼神早就麻木了,甚至连羞愧都再生不出,只是木然地站在原地。沈朝宁却迎着对方的目光粲然一笑,如沐春风。

曾维屏脸上的笑容略一僵,很快移开了视线,懒得再理她。

黄门弟子人数众多,一次考不完,分为了两批。沈朝宁,秦昼,魏芷然三人都在第一批。镜月幻境的时间与外界不同,幻境中的半日相当于外界的一个时辰,第一层的任务相对简单,快者也就两三个时辰的工夫,业考限时则是十二个时辰,也就是说到明日申正时截止,局时还出不来就算失败。

讲解完大致的规则,青衣弟子带着第一批考生去往不同的传送地。将行前,青衣弟子把幻境中用到的银两分发给众考生。这银两与现实世界的不同,是幻境中的通行币,也只能在其中使用。

轮到沈朝宁,青衣弟子将一个钱袋子交到她手上,沈朝宁掂了掂,有点讶异:“这么少?”

青衣弟子冷着一张脸,公事公办地嗯了一声。

沈朝宁看向周围,其他人袋子里的分量足有她的两倍多,这分明是被针对了。

沈朝宁自来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奉行者,一向觉得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钱,她当时就不乐意了:“怎么他们的都比我多,难道这也分三六九等吗?”

青衣弟子奇怪地看她一眼,没有吱声。沈朝宁见他不理自己,刚要与之争辩,耳边却有一道声音传来,其间满溢而出的喜悦之情简直要按捺不住。

“出了何事?”

沈朝宁回头,发现一袭蓝衣的曾师兄正站在她身后,面上是许久不见的开怀笑容,那条如影随形的小白蛇照例盘在他的肩头,吐着红信子,居高临下的,像是在同她示威一般。

沈朝宁:“……”

青衣弟子躬身退下。曾维屏背着手走到沈朝宁面前,笑意盈盈觑着她:“沈大小姐有什么事吗?”

沈朝宁哪还能不知道是谁搞的鬼。她咬牙切齿道:“给我的钱少了。”

曾维屏略一挑眉,将她平日里常见的神态模仿得淋漓尽致,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二人是什么失散多年的亲兄妹。

他似笑非笑道:“那大概是他们疏忽了吧,不过这么多已经够用了,沈大小姐省着点就是。”

沈朝宁: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曾维屏被沈朝宁气了这么久,终于是扬眉吐气一次,哪能放过这个排遣她的机会,他懒洋洋道:“沈大小姐还有旁的事吗?若是没有就早些入阵吧,时候也快到了。”

沈朝宁万没想到自己阴沟里翻船,还翻的是曾师兄这条。偏偏周围的青衣弟子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没人敢插手来管,对着曾维屏更是毕恭毕敬绝无异议。

该死的等级歧视。

曾维屏脸上的笑容明媚到有些刺眼,是掐准了她拿他无可奈何。事到临头,沈朝宁稳了心神,却无论如何也不甘下风。她看了看曾维屏,又看了看他肩膀上的小白蛇,似乎想起什么,眉梢一扬,那种格外欠揍的笑容又出现了。

看到她笑,曾维屏咯噔一声,直觉有些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少女眉眼弯弯,明明一副人畜无害的甜美模样,讲得话却是杀人诛心

“师兄的灵兽真可爱呢。”

曾维屏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你要干什么?”

沈朝宁笑道:“我能干什么,真是的,师兄这样讲真叫我伤心。我不过是看到师兄的灵兽,想起来一桩旧闻。”

曾维屏满腹狐疑地上下打量她一眼,明知可能是坑,但按捺不住好奇心,还是追问了:“……什么旧闻?”

“旧闻说,师兄早年自视甚高,将一位天灵根的师兄当做自己唯一的对手,可惜那位天灵根的师兄却从来没把师兄放在眼里,不仅早一步筑基结丹,还在修仙大会上出尽了风头,直将师兄比得,啧啧,可以说是查无此人吧。师兄如此招摇显摆,莫不是还在因当年的事耿耿于怀,所以想要证明自己?其实大可不必,师兄区区一个双灵根,与那位师兄的单灵根比,到底还是天壤之别,何必要为难自己呢……”

她每讲一句,曾维屏的脸就更黑一些,讲到最后,他的神色阴郁可怖,已经不是可以用语言来形容。

“够了!”曾维屏一甩袖子,极力忍耐着想要掐死眼前少女的冲动,“给我滚去考试,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后几个字是咬紧牙关硬挤出来的。

沈朝宁自己不痛快,自然不能让别人痛快。她目的已达到,看着曾维屏目眦欲裂的羞恼神色,心满意足地笑道:“那我可说了不算,师兄毕竟是一斋的斋长,我们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曾维屏双手紧握,额上青筋暴起,周身已是有股威压袭来。沈朝宁自我保护意识一向良好,还不等那筑基期的威压降维打击到自己,就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钱袋子,从容不迫地迈进了传送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