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一出来,所有人都傻了眼。
场面一度寂静一瞬,紧接着便爆发了比之前比对魏芷然更为嘈杂的议论声——
“浑,浑浊五灵根,通灵玉不会失灵了吧……”
“搞什么啊,怎么这样的人也能通过测验……”
“这消息传出去岂不是要为世人耻笑,五灵根就罢了,还全是浑浊根,废灵根中的废灵根……”
“中看不中用啊……”
不止是群情激昂的台下,就连庑廊下排排站着的内门弟子一时也有些错愕。曾师兄抱臂胸前,适才还平静的一张脸此时已是阴云密布,暗沉沉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似的。他按捺着怒气,压低声音问旁边的青衣弟子:“是不是冒牌进来的?”
青衣弟子还是头一次见曾师兄这副样子,不禁有些慌了:“进来前都一一核过玉牌的,况且,况且……”
况且测灵玉只对通灵神玉选中的人有用,根本不会存在冒名顶替的情况。
曾师兄焉能不知,不过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绛仙门向来以通灵神玉为傲,几百年来不曾失手,偏偏今年出来一个五毒俱全的废灵根,传出去只怕要引起不小的风波。
秦昼才是初出茅庐的小萌新,还远没有原著中的男主风范,显然也被台下汹涌的恶意搞得手足无措。他硬着头皮捡了木签出来,在旁的青衣弟子迟疑了片刻,才颤声宣布:“戊等,一,一斋。”
这样的天赋被列为末等并不奇怪,令人讶异的却是后一句。
一斋。
这下所有好事者的目光都聚拢在曾师兄脸上。曾师兄原本就黑的连愈发阴沉,他一言不发,只死死盯着台上的少年,眸中的阴鸷与狠厉显而易见。
想来就算是撞大运进了绛仙门黄门,这其后一年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秦昼随着引路的青衣弟子离去,议论声却没有停止。
沈朝宁旁观着乱糟糟的一片,只觉得好笑。她将草蟋蟀收进袖子了,懒洋洋伸了个懒腰。
下一个轮到她了。
沈朝宁往青玉台去,方才她站的位置靠后,没什么人注意到她,此时一走出来,便是立即吸引了大半注意力,艾绿烟罗裙绿石金凤钗,华贵又招摇的打扮,却一点没掩盖住她的相貌,反而将她的艳丽之色衬托的愈加熠熠生辉。
台下声音渐消,很快复归于安静。
然而这安静的理由却不同,一部分人是惊叹于她的美貌,另一部分人则是认出了她的身份。
万仞山庄的大小姐……不也是个废灵根吗?
沈朝宁一向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她笑吟吟用帕子拭过晶莹剔透的测灵玉,才慢悠悠把手放下去,每个动作都做得极尽优雅,却不给人矫揉造作之感,仿佛与生俱来。
这一番慢条斯理的作为果然吊足了胃口,灵台一亮,玉镜中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很快显示出结果,而是笼罩在缥缈的白雾中。
台下一片寂静,都在屏气凝息等待着结果。
可是玉镜却迟迟不显结果,就在众人等得失去耐性,玉镜才终于浮现出了灵台。
灵气馥郁流转纯净度极高火灵根。
是,是天灵根?!
就在台下准备惊呼的当头,却又有灵根显露出来。
灵气馥郁流转,纯净度同样极高的水灵根。
台下又一次,傻眼了。
相克属系的灵根在道界从来不少见,但只要其中一个灵根盖过另一个,都可着重修炼,可现在偏偏两系灵根皆是上等的纯净度,旗鼓相当谁也不让谁,就沦落为连五灵根都不如的废灵根。
……又一个废灵根。
这次台下无人议论了,鸦雀无声,只剩袖手旁观的曾师兄脸阴沉到仿似要滴下水来。
不说绛仙门,就是道界也有几百年不曾收过废灵根的弟子,原因无他,实在是废灵根能出头的太少了,可以说绝无仅有,这类天赋的弟子别说筑基,就是炼气期第十层能不能突破都不一定。
怎么想也觉得是通灵神玉出了问题。
沈朝宁并不惊讶这样的结果,也没有将才男主秦昼那样的羞愧,她坦然自若地抽了一柄木签,递给青衣弟子时还附赠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青衣弟子不知是为这废灵根的结果而讶异,还是被这一笑的华光所惊艳,总之是怔愣了片刻才回神,手忙脚乱地接过木牌,结巴着报出:“戊,戊等,一一一一斋。”
……又是一斋。
这下看向曾师兄的目光已经不再是幸灾乐祸,反而是饱含同情。
曾师兄额间隐有青筋暴起,尽管不曾开口,周围方圆十里之内却已是冰霜遍布,令人不寒而栗。
沈朝宁却似浑然不知这微妙的氛围,反倒歪了下头,笑吟吟面向曾师兄:“日后有劳师兄指教了。”
曾师兄:“……”= =###
围观弟子:“……”@.@
沈朝宁打起折扇遮住稍稍露出了头的日光,轻盈一跃跳下青玉台,也不顾身后人是什么反应,便随着引路的青衣弟子离去。
带路的是个女弟子,一路上不住地偷偷打量身旁的沈朝宁,目光中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情绪,似是愤懑,又似是别的。
沈朝宁似笑非笑回望过去:“师姐有事?”
青衣弟子偷看被逮了个正着,一时有些尴尬,但这份尴尬随之便转换为了轻蔑。她清了清嗓子,收回视线,例行公事地介绍道:“听雪苑乃是一斋女弟子的住处,黄门女弟子的生活起居皆由秀容师姑掌管,遇到事情可以去找她。”
转过照壁,进入一个三进的院落,院子不大,庭中仅有一颗三人合抱的梧桐树,树下设石桌石凳,完全比不得万仞山庄那样的层楼叠榭碧瓦朱檐,甚至于说简陋都是抬举。
一斋的女弟子已进来大半,俱在忙里忙外收拾着房间,听到有人来纷纷回头,青玉台的资质结果会同步传阅至院中,因而都知道来者是将才那个引起混乱的废灵根,各型各色的神情中不乏蔑视、不屑、恼怒、怜悯、同情之类。
无论抱持着哪一种态度,沈朝宁都浑然不上心,她坦坦荡荡地任人围观,丝毫不介意自己成为焦点。
至一扇木门前,青衣弟子停下,面无表情道:“这就是你日后的住处。”
沈朝宁遮着日光抬头看去,身旁的青衣弟子不想同她多浪费时间,也不管她还有没有其他要问的,就态度冷漠地转身离开。
青衣弟子走后,沈朝宁缓步上前,犹豫了一下推开木门,久不打扫的房间中尘土飞扬,直呛得人退避三舍,房梁顶也塌陷了一角,要坠不坠地悬在半空,破旧到不像是给人住的地方。
真是——
“太过分了!”
沈朝宁自己都还没说什么,耳边先传来一个声音。她回头,适才青玉台上出尽风头的圆脸小姑娘正与她并肩站在庑廊下。
“这要怎么住人!”魏芷然替她打抱不平,“定然是他们搞错了,我去帮你……”
“不必了。”
魏芷然一愣:“诶?可是……”
沈朝宁懒洋洋地瞥了眼灰蒙蒙的里间,脸上没有多少意料之外的神色:“师姐大约是想我废灵根资质稍逊他人,为了我好,才专选了这一处风水宝地锻炼我心性。”
魏芷然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听不懂她阴阳怪气的言下之意,只摸了摸头,有些不确定了:“是,是这样吗?”
沈朝宁笑了笑,没有回答。黄门弟子的期限就只有一年罢了,一年到了是去是留自有公论,几时轮得到他们这些同是作弟子的暗中搞手脚将人逼走。
未免越俎代庖。
但她不急着收拾这堆烂摊子,反而笑着看向魏芷然,文质彬彬,颇有礼貌:“万仞山庄,沈朝宁。”
魏芷然怔了下,反应过来这是自我介绍,忙回道:“扶风魏氏,魏芷然。”
其实沈朝宁并不怎么喜欢原著里的魏芷然,觉得她天真过头又热心过头,一言蔽之就是蠢,常常因为自以为是的善心而惹出事端,虽然这些事端最后总是会为男主寻得机缘,但作为读者对她这个惹事精的观感并不算太好。
不过回到现实,当这份热心放在自己身上时倒又觉得不错了,至少省去了找机会接近她的功夫。
没错,这又是系统的支线任务之一。
获取特定原著女配的好感度。
沈朝宁觉得自己的笑容又假又僵,她委实不擅长做个“和善”的好人,若有的选,还是嘲讽人那套更适合她。
魏芷然显然与她相反。她是家中二女,自小又天赋异禀,是被家中大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不谙世事,正义感强,初出茅庐,自然对周边的一切都报以友好的真心。所以不仅不会嫌弃同窗是个没用的废灵根,反而还会相反设法去帮助“弱势群体”。
原著中男主与她真是因此而结缘的。
眼下她无处伸张的同情心却是放在了沈朝宁身上。
“我就住在你隔壁,你若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来找我帮忙。”魏芷然说罢,又扫了眼因为窗户被杂物遮挡而暗无天日的里间,迟疑一下方道,“不过你真的确定……不换一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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