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拳的下场就是,鄂以筠喝不惯白酒,划拳又菜又爱玩,几圈下来,就已经小脸通红。
“平蝶,赶紧扶了你们姑娘去榻上歇息着去,再喝下去都找不着北了!”和婉笑着招呼了侍女。
宴席散去,永琪和永珹回到后院的时候,才一进殿,就看见书仪冲着永珹比了个小声的手势。
永珹不解地用口型问道:“怎么了?”
二人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下,就听和敬小声说道:“以筠喝多了,正在里头睡呢。”
书仪闻言笑了一声,说道:“你们可错过了,今儿筠妹妹划拳可没赢几次。”
“她本就不擅长这些,你们三个,两个酒蒙子,一个划拳大王,她自然是输给你们的。”永琪与永珹在前头跟着几个姐夫喝酒自然喝的也多,接过侍女端来的醒酒茶喝了几口,才缓缓说道。
和婉“啧”了一声,看向和敬,含笑嗔道:“三姐姐你不骂他?这小子说我们酒蒙子呢!”
“不急,回头啊你给额驸吹个枕边风,叫额驸多灌灌他!”和敬一边笑一边说道。
两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倒是书仪难得听两个姐姐聊起闺房之事,耳朵泛了红,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永珹察觉到书仪的羞涩,正要说什么,就见外头和敬的侍女进来说道:“小格格醒了。”
和敬挥手让人下去,一边站起身:“我去看看。”
和婉也站起来,笑道:“这小格格贪睡,我今儿还没好好逗过她呢,我也去看看。”
这一来,书仪也跟了过去,永珹自然也是如此。和婉经过永琪的时候,才想起了什么,问道:“额驸呢?”
“额驸说一会儿带着咱们去城郊骑马,叫我们来给姐姐说一声。”
和婉点了点头,道了声“知道了”,一边又让侍女去前头回话:“就说我们一会儿就来的,筠姑娘还在睡,等她醒了。”
永琪闻言,看着已经往厢房去的几人,朝在最后的和婉说道:“我去看看筠妹妹,一会儿就来。”
西配殿是公主和额驸的寝殿,掀开珠帘,玉刻的湖光山色屏风后,鄂以筠歪倒在贵妃榻上小憩,身上盖了条薄薄的毯子,原先的一条麻花辫散开来,如瀑布一样拢着肩头。
屏风旁侍立着她的侍女,见了他来忙福了福身,永琪摆了摆手,没让她们出声,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静谧的睡颜。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她睡觉,往常尚书房时,她没少趁着师傅不注意的时候打盹儿,但这样安静地不用担心师傅会不会突然转过身来的睡颜,却是第一次见。
身后传来一声窸窣的说话声,永琪回过身去就见几步之外站着织芯和平蝶,他走出去问道:“怎么了?”
“公主叫奴婢来问问,筠姑娘醒了没,额驸已经叫人备马了。”织芯低声说道。
平蝶就要进去喊鄂以筠起床,永琪出声阻拦:“不用喊她。”说完,又看向织芯,说道,“你去告诉你们公主,就说让他们先去,筠姑娘喝了酒这会儿叫醒她骑马也不妥,一会儿她醒了,我带她来。”
鄂以筠被细碎的声音吵醒,刚睁开眼,就看到了屏风后走进来的永琪,迷迷糊糊地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平蝶闻声答道:“半个时辰。”
说完,便退了下去叫人端了水,一旁的永琪走上前,看着坐在榻上的人说道:“收拾收拾,去骑马。”
原先还睡眼惺忪的人顿时清醒过来,坐直了身子,问道:“当真?”
“自然是真的,四哥他们都已经先走了。”永琪看着平蝶带着几个小宫女进来,给她洁面,又端了漱口的茶盏,继而问道:“醒酒茶再备一碗来。”
“我酒醒了的!”鄂以筠背对着平蝶让她给自己编发,听闻永琪的叮嘱,也不回头,就驳了回去。
永琪站起来,没理会她的话,摆了摆手让侍女下去准备,一边说道:“没用,这寝殿内的苏合香都盖不住你和三姐姐他们喝的酒香,醉鬼可不能骑马。”
以筠无奈,只能接过侍女端来的醒酒茶,颇为豪迈地一饮而尽,然后看向永琪,傲娇地撇了撇嘴,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五阿哥,臣女可都喝净了!”
永琪看了一眼见了底的杯盏,低头轻笑,往门外大步走去:“可以。”
身后,是鄂以筠喊了平蝶去换骑马装的声音,还有她叮嘱侍女:“好好地遵着你们五阿哥的旨意,多熏点香,什么檀香什么苏合香,哪个香香就用哪个!”
永琪无奈地摇头,这些年她早已不似刚入时那会儿见了他便行李问安,素日也常唤他一声五哥,但若是一喊他“五阿哥”,除了大典之类的场合,那便听不到一句好听的话来。
公主府外,早已有人备下了马匹,永琪站在门口等着姗姗来迟的以筠,眼瞅着她就要上马,看着她脸上还未完全散去的红晕,指了指自己的马说道:“上这个。”
鄂以筠蹙了蹙眉,问道:“为什么?”
“你的酒还未散,骑马不安全,让云启先骑你的,等出了城再给你骑也不迟。”说着永琪就已示意云启先上了她的马。
以筠无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永琪,翻身上了那匹红白相间的马,据说,那是皇上赏赐给他的马,名叫“赛风驹”。
正伸手摸着赛风驹身上柔顺温暖的毛发,下一瞬,后背便靠上了一个更温暖的胸膛。
鄂以筠僵在那儿,骤然弥漫在周身的沉香香气让她短暂地迷离,脑中有一瞬的空白,周围仿佛寂静如无人之境。
“恼什么?这赛风驹别人可是想骑都机会的。”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鄂以筠方才回过神来,没甚底气地轻哼一声,用温凉的手背轻轻地触了触脸颊,好像更烫了:“打量谁稀罕了!”
永琪低头看了一眼,叮嘱:“握紧缰绳。”
鄂以筠乖乖照做,须臾,赛风驹便疾步奔走,耳边是呼啸的北风,她的斗篷被压在两人中间,只有衣袂翩翩,倒是永琪的斗篷,此刻正随风飘舞。
“让你坐这儿不只是为了让你先醒酒,是有事问你。”一路疾行了小半个时辰,永琪才渐渐放缓了速度,轻声说道。
鄂以筠微微转过了头,问道:“什么事?”
“午宴的时候,三哥派人送来了贺礼。”永琪简单地说了句话,想着也许鄂以筠能听明白。
“怎么?额驸惹了婉姐姐不高兴,派你来我这儿套话来了?”和婉与额驸人前最是恩爱,但想来就冲今日和婉那几句话,只怕也是为了是否宴请三阿哥一家起了争执,闹了不快的。
永琪垂眸看了一眼身前的人,方才替她戴上了风帽,是以这会儿自己面前只有一个淡粉色的圆滚滚的脑袋,像个球一样,翻毛时不时地随风飘两下,倒也可爱得紧。
他唇角微扬,哄着她说道:“那你只说,婉姐姐消气了没有,我好告诉额驸的。”
鄂以筠偏了头,轻哼一声:“便是今日婉姐姐不生气,也断没有请他来与三姐姐和固伦额驸同席的礼,你何尝不知他们之间的矛盾?”
如何不知呢?
那时,他们四个还小,并不知晓这后宫里的勾心斗角弯弯绕绕。起初,鄂以筠只觉得三阿哥为人清冷,不常与人说话,每每自己和他说话,永璋皆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若非永琪几次接话,只怕她已不知在尚书房挖了多少地道了。
热脸贴冷屁股地贴了大半年,鄂以筠几人还只是觉得永璋天生清冷不善交际。
直到那个初夏,阖宫上下都是喜气洋洋的一片,彼时,众人正在尚书房读书。
“皇后娘娘诞下皇子,养心殿派人来传话,几个小主子今儿可以早些下学。”
这日,师傅比往常都要早散学,永珹看着众人说:“皇额娘生了弟弟,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年幼的人并不知道,在端慧皇太子薨逝后,皇后时隔数年再度诞下嫡子意味着什么,所以说起话来自是毫无名利可言。
鄂以筠看着独独离他们远远的永璋,一心觉得不该落下了人,走到他身边,也不曾注意到他带着狠意的眼眸,声音稚嫩:“三哥一起去长春宫吧。”
话才说完,面前的人蓦地站了起来,书案上的笔墨被他大力挥洒在地:“要去你们去,横竖日后他是太子,你们自去巴结!”
话音刚落,永璋便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尚书房,徒留鄂以筠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永琪过来,带着她离开。
那些墨汁零星地溅在以筠的衣摆上,有些刺眼。
那时,前世的记忆朦胧如雾,也是过了很久,她才明白过来,他那句话的意思。一直到几年以后,鄂以筠才渐渐理清了永璋与他们之间的矛盾所在。
皇上后宫佳丽三千,昔年潜邸的旧人里,孝贤皇后、慧贤皇贵妃与愉妃交好,而另一边皇后那拉氏和纯贵妃等人交好,原先储君之位必定是在孝贤皇后那儿,可自从二阿哥病逝,储君之位扑朔迷离,那边皇后当时还只是贵妃,便联合着纯贵妃一心想让永璋争一争那个位置,久而久之,永璋便也看永琪与和敬等人不快。
自然也就与他们几个一起不睦了起来。
再后来,孝贤皇后葬礼上,永璋一心觉得自己能堪太子之位,惹得皇上龙颜震怒,让和敬也看他不爽。两年后,永璋迎娶和硕淑慎公主之女博尔济吉特氏为妻。
此女出生蒙古,性子洒脱豪放,可淑慎公主乃废太子之女,心气高傲,其女倒是遗传了这一点,因此新婚不过几日,便惹得和婉和敬等姐妹不快,这些年便是能不往来就不往来。
把这些事在脑海里大体回想了一遍,鄂以筠才回了神,耳边,永琪含笑说道:“这些宫廷秘辛,额驸又非女流之辈,如何能知道得这么清楚,今日我与四哥在前头可算是给额驸讲了个明白,至于婉姐姐那儿,想来这会儿四哥已经说通了。”
鄂以筠有些不解,问道:“既已说通了,那你还问我做什么?”
永琪朗声大笑,夹了夹马背,身下的马立时又快步奔走起来。
在鄂以筠的惊呼中,永琪一边驾马一边说道:“陪你说说话,散散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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