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第二天一早,钟晓音出工去片场做妆发,今天她的演员名单上只有程荃和梁子岩两个人。

不过按照制片人余途的要求,梁子岩的造型有所调整,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似乎都不是同一个角色了。

剧组里有小道消息说,梁子岩虽然复工了,但是戏份删改了不少,如今就是个支线剧情的小角色,随时可删的那种,和他几位主演的对手戏也没了。

钟晓音琢磨着,这估计是被列为风险艺人了,也不知道是余途还是安誉干的。

依旧是外景戏,不过今天的片场不在湖上,而是码头附近的一处古建筑旁。上午钟晓音按照通告单上的安排,先给程荃化妆。

化妆室是临时搭建的半间棚子,几位演员和化妆师来来往往,钟晓音一边给程荃盘着发髻,余光瞥见就在影棚外的不远处,梁子岩和安悦的身影打打闹闹,蹦蹦跳跳。

行啊,渣男小三儿现在互动都不避人了,敢情儿即便不公开恋情,也觉得男明星和女经纪人动手动脚没什么不合适的?

给程荃做完了妆发,她去喊了梁子岩过来,梁子岩今天是个战损妆,虽然简单但是发挥空间大,甚得她心,她这就让她前男友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得罪了化妆师。

于是她心情格外好,甚至眼前的渣男小三儿一系列秀恩爱行为,都没能影响她的兴致,埋头给梁子岩专心化妆时,她还不由得哼着歌:

“你还是当初那个少年,智商只有零点三……”

给智商零点三的少年做完妆发,她整理自己的化妆箱,是前些天安誉让人给她订制的那款新的。

将化妆品和工具一一整齐收纳,她忽然发觉少了点什么,是一只红色的鎏金发簪,她前两天穿那套汉服cos新嫁娘时戴过的。

这只发簪她今天没有用过,也没戴在程荃头上,她捧着化妆箱思索了好一会,想起那天被安誉拽上车时,自己是戴着的,后来到湖上充当群演时还在,又到安誉的画舫上呆了一会,晚上回来时,似乎就没见过了。

糟了,她不是把发簪丢在安誉的画舫上了吧?!

刚才她还吐槽梁子岩智商零点三呢,这才几分钟的功夫就打脸了。

那只发簪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但是她亲手一点点制作的,弄丢了还挺心疼的。

她后悔没有早点加上安誉微信,要不然就能发个消息问问了。今天在片场又没见着安誉,她总不能为了一个塑料发簪,打听人家小安总去哪了吧。

不过她远远地望见,安誉平日里不知是用来办公,还是赏景的那条画舫,还停在码头,她决定等今天收了工,天黑以后摸上船去找找,指不定掉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片场之外,有三五个零星粉丝。他们这是B组拍摄,真正的大批量粉丝,都跟着男主角去看A组拍摄了,剩下三五个喜欢梁子岩的女孩,她微微眼熟,似乎在机场图里见过。

她从背包里拿出钟小楼的宣传单,走上前。她得借机宣传宣传她的钟小楼,毕竟她的主业是开店,副业才打打零工当个化妆师赚零花钱。

她从化妆箱底层拿出一小叠钟小楼的宣传单,是她最新排版制作的,那上面不仅有各个套系的内容和价格介绍,还附带了一些客户样片,其中就包括了去年她亲手打理的,梁子岩的古装造型,以及就在他们分手前,安悦来拍的那套南宋宫装写真。

两个人的照片挨着,混在十几张客户写真当中,姿势和造型看起来还有那么几分像情侣照。

“小姐姐,我在附近开了一家古装摄影工作室,欢迎各位有空去玩玩,不拍照也没关系,过两天剧组会在那的影棚拍戏,可以免费观看的哦。”

对于发传单这种事,钟晓音驾轻就熟。

几个粉丝小姐姐接过彩色的宣传单,一下子就看见了那上面梁子岩和安悦的身影。

“咦,这不是梁子岩吗?还有这个是不是他经纪人?老板娘你认识他们吗?”

“我不认识诶,不过看着眼熟,应该是老客户了。”钟晓音报以甜美的微笑。

“老板娘,请问他们是一起来的吗?”

“嗯……我不记得了,前后脚吧?”钟晓音思索。

“我就说那个野鸡经纪人没安好心,岩哥的私人行程也不放过!敢情儿24小时全程保姆呗?”

“他们俩不会真有点什么吧?虽说这些年小岩从idol转演员了,谈恋爱可,但我觉着跟那个经纪人也不可。”

“我好像听爆料说,小岩有个素人女朋友,处了好几年了,要真是这样,能跟圈外女生稳定在一起,也不错。”

……

在粉丝们杂七杂八的议论声中,钟晓音浅笑着走开,深藏功与名。

收工时分,夜幕微临,她没回钟小楼,而是一个人提着化妆箱,悄悄地登上安誉那只画舫。

画舫上平日高悬着的那对红灯笼,此刻并没有亮着,整个船上黑漆漆的,似乎没人。

她两天没见着安誉了,也不知道此前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小安总,这两天跑哪日理万机去了。

沁凉的月色湖影下,她轻手轻脚地猫着腰摸上了画舫,她原本想着在船舱的地面角落摸索一圈,看看她的簪子是不是掉这了,结果刚开了手机电筒当做照明时,一下子就看见了那红柱绿廊的美人靠座位上,躺着一个人。

穿长风衣的年轻的男人,头枕着双手,口中还叼了跟树枝,树枝上面两枚尚未枯黄的绿叶,在夜风中轻轻地摇曳,显得格外逍遥自在。

钟晓音吓得差一点跳船而逃。

等到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机电筒的微弱光芒,往男人那张棱角分明的清俊脸庞上照时,一下子就看清了。

安誉。

“小安总,那个,我……”

她一秒恢复专业的表情管理,露出一个商务式的甜美微笑,隐藏了心里一万句的妈卖批,她原本想说的是,大半夜的一个人在这装鬼吓人啊?

安誉两道如这湖光水色般的清透目光投了过来。

“小安总,我……我的簪子找不到了,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掉在您船上了,您要是看见了……”

“看见了就拍卖了,下月正好有个文化节。”

独自一人躺在船上悠哉悠哉晒月亮的小安总,将嘴里叼着的树枝拿出来,饶有兴趣地回答。

“别别……”

钟晓音连连摇手,下一秒却忽然心念一动,话锋一转,重又换上先前的甜美微笑,试探着问:

“小安总,没关系,您要是捡着了卖了,能不能分我三成收益?就三成,两成也行!”

她言罢,看着眼前男人沉静如水的目光,紧跟着又强调了句:

“我那可是贵重物品,明代如意云纹凤簪,我爸从古玩市场花大价钱捡漏来的。”

安誉微微眯起那双工笔画般精致的双眸,斜眉凝视片刻,反问了四个字:

“又想讹我?”

“怎么能是‘又’呢?我钟小楼里的东西,都是我爸多年来淘的藏品,我爸是个收藏家!”

钟晓音赶紧解释。

“收藏家啊……他老人家的眼光真独特。”

安誉蹙眉片刻,给出了这么一句中肯的评价。

钟晓音面不改色,依旧顾目流盼笑语嫣然,她这簪子不是她爸捡漏来的,是她自己做的,成本价五十块钱。

当然,她家老爷子捡漏来的那些藏品,可能还不值这个价。

安誉把玩着手上那枚带着叶片的树枝,将它映在月色光影里,仔细端详。今晚刚好是个农历十五,满月的清辉下,那枚树枝都有了几分金簪步摇的艺术感。

“明代如意云纹凤簪没见着,不过昨天在这捡了个塑料的,还没剧组道具的材质好,我随手放酒店了,改天带给你。”

安誉悠悠说着话,他昨天的确在甲板上捡到了那枚簪子。不过,他不打算还给她,谁让她昨晚拒加他的微信,还让他滚呢?

他安誉就是这么个记仇的人!

这回轮到钟晓音犯愁了。

她的簪子的确材质不怎么好,但值钱的是她的手工啊!那上面的造型设计和每一片花纹,都是她亲手雕刻的。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小安总了。”

她一边掂量着给个下次见面的理由,同时微微歪着头加了句:

“对了,钟小楼的新影棚修好了,后天剧组就转场来拍摄了,小安总要是有时间的话,要不要来看看?管饭哦!”

没想到的是,安誉斩钉截铁地给了她两个字:

“不去。”

……行吧,她撇了撇嘴,不去就不去,反正现下她知道了她的簪子着落,一点也不愁泡不着眼前的男人。

总归要还她的吧,拿着她的东西不还,她钟老板可要闹了。

目送着那道清丽窈窕的背影下了船离开,失去了手机电筒的光芒,安誉仍旧躺在画舫的昏沉夜色中。

只不过他将手上拿着的树枝随手抛进湖中,取而代之的是从外套内侧口袋里,拿出一枚材质寻常,做工却极其精美的发簪。

他用刚才拿树枝的姿势举着发簪,几乎一模一样的角度,映着月色清辉,发簪上的珠花在星空下轻轻摇曳,像是这整个湖面都为之黯淡,美得不可方物。

安誉的思绪一下子就回到多年以前。

那年,他十七岁。

名叫“千程传媒”的那家业内数一数二的经纪公司,偌大的舞蹈教室,眉目如画的少年精疲力竭地练完一支街舞,隔着玻璃窗,看见走廊里那个长发飘飘的少女,穿着纯白色的连衣裙,从窗前缓缓经过。

她宛若瀑布流云的发间,戴着一枚精巧别致的手工发簪。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钟晓音,只不过那时,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两人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也可能是二面,三面,

钟老板表示:不好意思,心比较大,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