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阮八宝从泥土地里直起腰,怀疑自己听错了。
“刘美凤是因为我才改口变卦的,虽说是她自己太贪心了,但我也不能置身事外。这样,我给你说个媳妇儿,保准比刘美凤强一万倍。”
“你刚回来,人都不认识几个,”阮八宝道,“更何况这事跟你没啥关系,你就算不回来,刘美凤就算不变卦,咱家也不可能答应掏一百块钱的彩礼钱。”
阮清见他不相信自己,也不急,只道:“你等着看吧,到时候我找着人了,你可不许躲着不相看。”
阮清是城镇户口,虽说回家了,但并不能算是公社的人。所以,她不必像其他人一样,起早贪黑的下地挣工分。
白天家里人去下地,她自己就将家务事全包了。每天喂完鸡洗完锅,就带着儿子在村子里串门子。
除了上工的,一般留在家里的都是还不能干重活的小孩子和到了年纪待嫁的大姑娘。
这些大姑娘并不是全都不用上工挣工分,而是有些家里人心疼,农闲事不让干重活,就留在家里替公社放羊喂猪,割草作饲料,再或是缝缝补补,挣最低的工分。
阮清和她们没差几岁,加上人温柔好说话,没几日,就和她们打成了一片。村里的女孩子们就爱梳个时兴头,缝件时兴样式的褂子,便每每有人来找阮清问样式。
阮清不仅言语上描述的诱人,还能根据记忆,将自己所说的样式画下来。久而久之,她俨然成了村里的时尚顾问,在女孩子中树立了一定的威信。
有了这样的基础,好些话自然就好打听了。
“听说万家坪上有个叫桃花的姑娘,你们认识吗?”
“我舅舅家就在万家坪上,他们村有好几个叫桃花的,你问的是哪一个?”
说话的是王菊香,她家比旁人家富裕些,加上父母又疼她,褂子便比旁人家做的勤了些,来找阮清的次数自然也比别人多,关系也就变得更亲厚几分。
“没结婚的,但应该已经到结婚的年纪了。”
“那倒只有一个,是村西头万海勤家的闺女。不过她早就过了结婚的年纪了,只不过还没嫁出去。”
“她多大了?”
“听说有二十六了吧。”
阮清心里思忖,倒是比自家大哥大了一岁,不过也不打紧,年纪放在这个时代,才会被看做衡量婚否的标准,若是放在她原先的时代,那就只是个数字。
王菊香见她感兴趣,接着道:“我也是听说的,这个万桃花后面有两个弟弟,她妈好像还是个药罐子。听说小时候定过亲,不过后来和她定亲的那个人得肺炎死了,再大些,她能挣工分了,她家就指着她和他爸两个人糊口呢,一来二去年纪耽搁大了,这几年怕是没有上门说亲的人了吧。”
阮清心里道了一句“正好”。大多时候,只有双方条件相当,有着同样的心病,在一起了才会互相体谅互相珍惜。
这万桃花,家里条件比自家还差,怕是没啥嫌的。再者,她如今也算大龄剩女了,自家大哥的心病只怕她也有,只要双方性格都是好的,都是奔着过日子去的,这事多半能成。
王菊香见自己说完,阮清思虑上了,不由奇怪问道:“你好好的打听她干啥?”
阮清见屋里人多,不好直说,便朝她使了个眼色。下午再去她家时,才实话实说道:“我打算给我哥相一门亲事。”
“哪有妹妹给哥哥说亲的?”王菊香虽然觉得她的做法前所未有,但还是忍不住好奇道:“你是打算给你哥说这个万桃花?你家不嫌她年纪大?”
“那有啥嫌的?我哥不也二十五了,他还能娶个十八的?再说了,女孩子的年龄,只是个数字罢了,哪有什么大不大的,只要人好,我家才不在乎这个。”
“那我让我舅给你再仔细打听打听?”
王菊香主动提出帮忙,正中阮清下怀。不过,她想了想,还是嘱咐道:“你先别跟你舅说我家的事,先随便找个理由,打听打听这姑娘的品性,再打听一下她家里人的为人。”
王菊香笑着答应:“知道了,你等消息吧。”
没过几天,王菊香就主动上门了,挑的是午后上工的时间,家里只有阮清和儿子两个人。
“你眼光可真毒,这万桃花据我舅舅说,除了家里拖累,还真没有别的毛病。”不过,这时节,家里拖累才是那些上门求娶之人最大的顾虑。
“你仔细说说。”阮清并不把这一点放在心上。
王菊香喝了一口水,说道:“这姑娘是个能干的,人家拿的工分不比男人少,一年到头和他爸也能挣好些粮食,只不过她妈常年吃药,两个弟弟最大的也才十六,还不顶事呢,这才将家里给拖累垮了。”
“品性呢?”
“听说一家子都挺和善的,这么些年,也没见跟村里哪个红过脸拌过嘴的,我去我舅舅家时,亲自帮你打听了一圈,反正提起他家,村里也没人骂过一句。”
那确实和善,以后若是有这样一家亲戚,自家也省心。阮清放下心来,开始盘算见面的事情。
王菊香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逗了一会儿牙牙,扭头笑道:“每个月二十五号,县上有大集,万家坪好些姑娘都会偷偷背着平时挖的药材去县里卖钱,听说每次都有万桃花。”
现在的政策,是不允许私人做买卖的。但种地的,一年到头,能得到的只有粮食,可谁家都缺那一分两分的针头线脑钱,于是农闲时总有人偷偷置些私货拿到大集上去卖,比如自家纳的鞋,家里母鸡下的蛋,抽空挖回来晾晒干的草药等等。
阮清一算日子,“那不就是后天?”
连忙跟王菊香约定了后天一起去县里赶集,并承诺:“为感谢你为我家的事儿出力,我请你吃肉包子。放心,要是真成了,我还另有重谢。”
“那感情好。”王菊香很高兴,“这样的好事要是多几回才好。”
到了县上大集这一天,天还没亮,阮清就将儿子抱到上房柳玉梅的被窝里。
她之前已经跟家里人说了要去赶集的事,柳玉梅轻声交代:“家里啥都有,不该花的钱就不要花。”她还在肉疼阮清刚回来时带回来的那老些东西,听大儿子说花了一块多。天!庄户人家眼里,一块钱去灌煤油,那可是能用到明年的。
阮清安顿好儿子,和王菊香在村头汇合后,就披星戴月的赶往镇上,他们必须早早走到镇上,再坐汽车,这样才能保证中午之前抵达县城。
两人风尘仆仆的抵达县城时,已经十二点过了。
阮清有些担心,“会不会已经回去了?”
“不会,她每次赶大集,都要给她妈抓些药,咱们直接去药店。”
去药店的路上,阮清买了五个肉包子,塞了两个给王菊香,等到了药店,两人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边吃包子边守株待兔。
等了大约快半个小时,王菊香突然用胳膊捅了阮清一下,“来了!”
“哪一个?”
“扎个大辫子,脸蛋红扑扑的那个。”
阮清打眼看去,第一印象是这姑娘跟刘美凤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但那憨厚样儿却有些像自家大哥。
万桃花卖完药材,摸着兜里的毛票,心情十分不错。她照例到药店给她妈抓了几服药,便打算和同村的姑娘们一起回去。
不想刚出药店门,就被两个姑娘给叫住了。其中一个直接叫了她的名字,“万桃花,想不到能遇上你,你也来赶集?”
万桃花懵懂的点了点头,正想问对方来历,那姑娘就先自报了家门,“我舅舅是万四方,咱俩去年还一起打过核桃,你不记得了?”
万桃花仔细瞅了瞅对方,看着像是眼熟,这才点点头,“原来是你,我们这就准备回去了。”
“这么巧呀,我们也要回去呢,正好咱们一块儿坐车去?”
万桃花答应了,转头跟同村的人介绍了她们后,就一起往汽车站去。
这一趟车上人并不多,万桃花坐定后,阮清就眼急手快的占了她旁边的位置。坐下后还朝对方友好的笑了笑,万桃花则回她一个笑。
等到汽车走了十几分钟,阮清才开口。
“我叫阮清,是阳沟村的。”
“我知道,”万桃花道,“你跟那个王菊香是一个村的。”
阮清点点头,踌躇了一下,开口:“我有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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