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中的手段,她不是不知道,薛德妃的为人,她也再清楚不过。
虽说薛德妃寿数不长,到底没能撑到陆时安即位,却也是做了她一段时间的婆母。
刚成婚时倒还好了,看在父兄和元氏背后虎贲军的份上,对她比今天还要客气上几分,等元氏一失势,便开始寻着由头作践她,拿她没有子嗣来说事。
没有子嗣,那是她不行么?想想后来陆时安纳了那么多美人,还不是依旧没有子嗣。
所幸陆时安还是皇子时,总还需要她在身边出谋划策,也不能让自己母亲和她鱼死网破,后面索性就允了,她不必再去他母妃宫里问安,她待在王府,终于乐得清闲。
总而言之,薛德妃和她儿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元向依意识到不好,当机立断将温衡的丸药摸出来,水酒是一滴也不敢再喝了,只好咬牙硬吞下去。
她知道薛德妃大概是有什么盘算,也不准备再给人可乘之机,便跌跌撞撞站起身来,径直向外走去。
凌思语在旁边,小心地扶着她,知道她身上不好,也不多言语,就和她一起离开。
两人也顾不上什么失礼不失礼了,完全无视薛德妃在后面叫住她们,此刻唯有快点离开,兴许事情还有转机。
出了殿门,凌思语用随身金针刺了她几处大穴,终于让她稍稍清醒一些。看她这样子,怕是酒里下了药,剂量还不轻。
虽然内宫离外朝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凌思语也只是个弱女子,但她仍然下了决心,一定要将她的依依带出去!
只是刚刚走到转角,绛色的衣袍一闪,陆时安已经挡在了二人面前。
此时她们还未踏出薛德妃的朝露宫,陆时安又是成年皇子,可以随意出入宫禁,在这里遇见他,怕是傻子也明白了,今天的局是做给谁的。
凌思语的脾气可一点都不比元向依小,即使对方是一人之下的皇子,神情也是冷冷的:“康王殿下烦请让路,依依不胜酒力,臣女要送她回家了。”
只是,面前的陆时安却一动不动。
他向凌思语伸出了手,意图将元向依接过去:“凌小姐费心了,本王看贞武将军现在的身体状况,似乎不适合再外出走动,不如就在母妃宫内偏殿休息片刻。”
凌思语微微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依依如今已经定亲,还请殿下自重。”
陆时安面上一派冷漠,懒得再和她费话,就要准备硬抢,毕竟像现在这样,元向依人事不省,毫无还手之力,可谓是极其难得的时机。
何况,出了这样的事,她和温衡的婚约自然会作废,他反正是不信,温衡一个穷酸书生,会有这么大度?
就在僵持之际,娇娇柔柔的声音又从凌思语身后响了起来。
“本宫当是谁呢,堵在这里不让开,原来竟然是二皇兄。”
陆时婳睨他一眼,讽刺地笑了笑:“好狗不挡道。”
“你!”
陆时婳虽然看似柔弱,却并不是好惹的角色,陆时安一向知道,他这个皇妹绝非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就连在父皇面前的撒娇,大概率也是作戏,装出来的。
而现在,陆时婳红唇轻启,气势便咄咄逼人起来:“本宫今日便要将这两人带走。”
陆时安自然不肯罢休,错过了今日,便不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的面上现出阴沉的神色:“柔嘉,别挡路。你与元向依也无甚交情,何苦为了她开罪于本王?”
陆时婳抚着指尖的蔻丹,缓缓道:“二皇兄又知道什么?不管如何,本宫心意已决,二皇兄尽可以阻拦试试看,在这大内宫禁,究竟是你更有手段,还是本宫更如鱼得水。”
没有人比几位皇子更了解,柔嘉公主在宫内是多么受宠的存在,以至于她终于出降宇文意的时候,他们全都松了一口气。
陆时婳已经挽上了元向依的另一只手臂,替凌思语分担了一半的重量。她冲陆时安努努嘴,毫不客气地说道:“让开。”
见他不动,她又补了一句:“不然本宫也不介意高抬贵足,把你一脚踹开。”
这话说得颇不客气,于是陆时安只好脸色铁青地让到了一边。
陆时婳趾高气扬地走了出去。等到终于离开陆时安的视线范围,她却陡然加快了步伐。
凌思语有些跟不上她,一边喘着气一边道:“多谢……公主,但是,现在既已安全了,公主为何好似更着急了呢?”
陆时婳一派严肃神色:“自然是因为这宫中没有好东西。”
这话一语双关,说得凌思语哑口无言。
陆时婳看她尴尬的样子,终于又露出了笑意:“凌小姐,若你不嫌弃的话,只怕要到我公主府上走一趟了。”
毕竟,柔嘉公主在外的名声可不是太好。
凌思语一边说着“不敢”,一边觉得,怎么这位柔嘉公主看起来,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元向依这样子,自然是回不得家的,何况能解她媚毒之人,想必已经在来公主府的路上。
凌思语自然是被公主妥帖安排好,只等千秋御宴那边散场,就差人送她回家。
她老大不情愿,一脸担忧的样子,几乎让陆时婳笑出了声。
“我说小美人,我都和你一起,把元将军救出来了,你到底还在担心什么?还怕我吃了她不成?”
凌思语自然不敢应声,不过公主虽然玩得花,到底也是女子,应当不会对依依怎样……吧?
送走了凌思语,陆时婳百无聊赖,在院内坐着抛金瓜子玩。金瓜子落了满地,她也不去捡,任由它落得到处都是。
直到宇文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才把手里的东西全部一丢,向他奔了过去挂在他身上。
两人亲热了一会,陆时婳眯起狐狸似的媚眼,问他:“表哥呢?”
宇文意道:“你那表哥急得要死,比我先一步到,如今已急着寻人去了。”
“嗯~那我觉得他应该好好谢我,你说是不是?”
温衡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半昏迷的元向依。
之所以说是半昏迷,是因为她已经没了意识,却还凭借本能扭动身子,试图驱散周身的炎热。
他从没见过她这样衣衫不整的样子,一时间竟忘了挪开眼,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又觉得唐突。心里一边惴惴不安,一边暗自责怪时婳怎么没有看顾好她。
他屏住呼吸,终于还是上前察看。宫里的药比外头只会更毒三分,所幸她还挣扎着服了他的丹药,凌思语又金针封穴,才能坚持到现在。
他给她的根本不是什么解酒药,而是能解百毒的丸药罢了。毕竟宫中手段层出不穷,谁知道是要你的身子,还是要你的命呢?
他将元向依堪堪扶起,她身上温度很高,烫得有些吓人,只是似乎越发向他靠近,仿佛在寻求一丝清凉。
“别闹。”他低声对她讲。
可她全然是听不进去了,直往他怀里去钻,在他伸手想把她扶正的时候,几乎一瘪嘴,就要立刻哭出来。
他何曾见过她这副样子,只能任由她去,她便又一头扎到他的怀里,口中似乎还在喃喃说些什么。
她的手也不安分,在他身上四处点火,房间的温度也一同烧了起来,在两个人的眼前蒸腾出雾气。
她扯过他的手,缓缓地攀附上来,眼睛湿漉漉的,透着极度的纯真。
而在他低头看她的时候,她突然迎了上来,趁他措手不及,在他颈侧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他倏忽瞪大了眼睛,她已经发现了下一处新奇的地方,伸出柔软的小舌,轻轻舔了一下他的喉结。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按住她作乱的手,将她从怀里捞起来,压抑着自己的喘息,咬牙问道:“我是谁?”
元向依眼睛亮亮的,看了他一会儿,开心地笑了:“我认得你!你是温衡呀!”
看来她还认得自己,那也不算亲错了人。
他继续喘息着,问她:“那温衡是谁?”
这一次,她似乎思考了半天也没能想出来,用手指戳着他的胸膛,而他的心,也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在他即将放弃的时候,她却再次扑到他怀里。
“我知道!是我喜欢的人!”
他还处在震惊和喜悦中,没有回过神来,就听她又道:“是我的夫君。”
紧接着,不等他反应,她捧起他的脸,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他抱着她的手紧了又紧。
嗯……难得她如此主动,他很高兴。
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她就会又恢复到之前进退守礼的样子,而他,还要再过很久才能知晓她的心意……
虽然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她亲口告诉自己,但是仅仅是讨一个吻作为利息,那也未尝不可。
他放纵自己,沉沦地闭上了眼睛。
毕竟勇毅侯府的小侯爷,可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