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向依急于查看温衡状况,表面看来他只是晕倒,但呼吸不匀,面色发白,看着实在不好。
她抬起头盯着陆时安,吐出的话语都透着一股凉意:“推与没推,殿下心中自然清楚。”
方才含羞带怯的美人,一瞬间就变了脸色,陆时安也是惊讶不已:“元小将军,你该不会打算为了区区一个书生,就开罪于本王吧?”
元向依冷笑一声,直接把话挑明:“虽然不过是区区书生,却的确是圣上恩准赐婚于臣女的夫君。”
这话说出来,温衡的眉头皱了皱,手上突然用力,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衣袖。
她低下头仔细端详,见温衡仍处在昏迷中,方才应当是下意识的动作。只是如此亲密的举动在旁人看来,仿佛他对她十分依恋。
瞧着她笃定的神情,陆时安大惊失色。怎么会!他先前一番谋划用心十足,即使出了些小小意外,也不该影响最后的结果才是。
何况,他不信父皇如此轻易就下了旨,对一个小官如此恩遇,可不是他父皇的风格。
元向依看他并不相信,又道:“赐婚的旨意今日已经由中书省下发。殿下若是不信,回去打听便知。”
恰在此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当众殴打朝廷命官,岂是皇子应为?”
元向依这才想起,她一直在等待的那位江御史,该是时候出场了。
陆时安心道不好,没想到这老头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会到了。
为了今日之局,他早早便打听好这江御史喜爱梅花高洁,来上林苑必会途经此处,这才早早在此等候,还把元向依事先“请”了过来,只等时机一到好戏开场。届时他再出面随意敷衍几句,便是卖了一个天大的人情。
可方才他光顾着与元向依说话,倒把这事抛到了脑后,竟也没人过来通报一声。
他阴冷的目光扫过身边下属,众人心虚不已,无人敢与他对视,都纷纷低下头去。
元向依这便宜夫君出现的时机正巧,让他很难不怀疑,自己是反过来着了他们的道。
眼下最棘手的麻烦,便是解决这江御史。此人三朝元老,德高望重,深得圣上信任,性格又极其古板,朝中上至皇子公主,下到九品芝麻官,无人不怕被他参上一本。
如果被这老头子在父皇面前参上一本,那可是大大不妙。
想到这里,陆时安主动迎上前去,意欲搀扶江御史的左臂:“什么风把您老吹过来了?”
江御史丝毫不给面子,不悦地避开了他,开始吹胡子瞪眼:“若是我不来,怎么有幸见识到康王殿下如此放肆之举呢?”
陆时安忙不迭地解释:“您误会了,方才本王正与这位……这位大人和元将军叙话,没成想他突然就自己晕倒了,实在是不干本王的事啊!”
江御史扭头看向元向依,她微微摇了摇头。
江御史将手中的拐杖杵着地面,敲得咚咚作响,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殿下!老朽虽然年纪大了,可眼睛还没花!何况元将军也可以作证。温大人今早散朝前明明还身体康健,万万不会突然晕倒。”
“您听我解释……”
“殿下,您的太傅曾是我多年至交好友,若他泉下有知,殿下成为了敢做不敢当的人,怕是会不得安息啊!”
“我没有……”
“圣上对您寄予厚望,若是您还是不肯承认,那便只有去圣上面前,当面分辩一番!”
没想到江御史的战斗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强。
他的声音并不算小,短短时间就引来众人围观,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多。
元向依冷眼看着,心里十分快意:陆时安,被人误解、百口莫辩的感觉如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感觉又如何?
陆时安身份地位再高,也难堵这悠悠众口,何况即使他想解释,也没有人会去听了。
思量一番后,他还是开口认错:“本王知错,向温大人赔个不是,请元将军代为转达。”
温衡靠在她的臂弯里蹭了蹭,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呢喃。
元向依冷漠地点了下头,似乎无心追究:“既然此间事了,臣女先行告退。”
她扶起温衡向外走去,步子虽慢却稳。幸亏她是武将,不似寻常闺阁女子一般柔弱,温衡又身子单薄,不然还真没那么容易。
走了没几步,就见小桃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和她一同过来的,还有一位身姿挺拔,如松如竹的黑衣青年。
小桃到她面前的同时,那黑衣青年从她手中接过温衡,一脸焦急地轻晃着他:“大人!大人你怎么了!”
元向依见他这样,便知道是温衡的随从,急忙道:“你家大人晕倒了,快送回去请大夫。”
松柏走出两步又返了回来,犹豫着说道:“元将军……可否暂借您马车一用?”
在元向依询问的目光中,他连说话都有些支支吾吾:“大人他……大老远走路过来的,说是雇我已经很费钱了,其余开支他要节省下来,给您准备彩礼。”
元向依觉得面上有些发烫,所幸有幕篱遮掩,旁人也无从得见。她咬了咬嘴唇,做了决定:“那就一起上车吧。”
小桃和松柏坐在外面驾车也不得安生。小桃盯着他半晌才开口:“你是谁?你家大人又是谁?为什么认识我们小姐?还有刚才你说的彩礼,到底是怎么回事?”
松柏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你问题这么多,打算让我先回答哪一个?”
小桃固执道:“那你就挨个回答。”
“那你听好了,我叫松柏,我家大人名唤温衡,出仕翰林院修撰一职。至于和你家小姐如何结识……我也不瞒你,你附耳过来,我偷偷告诉你。”
小桃依言附耳过去,松柏继续道:“是我家大人看榜时,被你家小姐捉了去,直接就入宫请圣上赐婚了,你说这情节刺不刺激?”
小桃却并不意外:“我当是什么事,这种事一听就是我家小姐做得出来的,也不奇怪。要怪就怪你家大人那张脸好了,何况他既然没有推拒赐婚,想必心里也是愿意的。”
一番话说得松柏哑口无言,半晌才道:“你倒是看得开。”
元向依在马车内,外面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她叹了口气,摘了幕篱,去看身边的温衡。
马车内空间十分宽敞,即使温衡躺着也并不显拥挤。他安静睡着的时候,睫毛如一片鸦羽覆下,整个人都显得无比乖巧。
还未成婚就如此多病……只希望大婚当日他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她正出神想着,感觉有人正在看着自己。一低头,温衡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见他醒了,元向依便道:“温大人,现下我们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晚些时候我让松柏请个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温衡道:“老毛病了,不妨事,吃两剂药就好了。”
元向依却格外坚持:“讳疾忌医最不可行。我们在外征战的时候,遇到各种突发情况,因为不遵医嘱丢了性命,也是有的。”
温衡微微一笑:“那我听你的,反正来日方长,往后也都要听你的。”
他的目光仍在她脸上流连,不愿离开:“你今天……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
当然不一样,元向依心想,她特意精心打扮,不过托了温衡的福,没有用上。
真奇怪,好像所有棘手的事情,只要有他在,就都能迎刃而解,不需要她费半点力气。
也许,温衡真是她的福星也说不定。
她存了逗他的心思,故意道:“当然是为了与你同游,可既然你身体不适,那我们便改日再去罢。”
温衡招招手,示意她过来些,她怕他有话要说,想着他没有力气,没有多想就贴近了他。
他虚虚抬手,将她垂落在耳边的发丝撩到耳后,轻声道:“很好看。”
她的呼吸就乱了,明明是她主动去逗温衡,怎么好像反过来被他撩到了?
她将身子挪回原位,刻意解释道:“上林苑景色自然好看,往后年年也会如今年一般,你若想去可以再去,没什么好可惜的。”
圣上赐给温衡的庭院在城东,离将军府并不算近,却很合元向依的心意。
倒不是说她不想念父兄,而是她突然成婚,父兄必定不同意,届时可能会有诸多冲突,还是离得远些为妙。
何况就她大哥那个混不吝的性子,指不定怎么爬墙头盯着她呢,搞不好再给温衡来上一拳。她还年轻,就算是守活寡,也不想落个克夫的恶名啊。
虽然是三进三出的院子,但设施简朴,别无长物,非常符合温衡一贯的风格。
元向依让松柏将他扶了进去,自己到底还是不好进男子卧房,想了想还是倚栏站着。
趁着安顿温衡的时间,松柏悄声道:“小侯爷这一招实在是高啊,论起碰瓷来,那还是得看您出马。”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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