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肉干怎样?”
宋姝再次将话头拉回,见阿公已撕开肉干入口,就想听听阿公的评价。
“肉香浓郁,酱香十足,嚼起来也不费劲,多吃几口,卤汁味儿就混着油香嚼出来了。且这顺着肉纹一撕就能扯开,瞧着不像是晒过的?”
宋姝点点头,宋阿公接着道,“倒是比那些吃起来更有嚼头。印郎中前几日得知我们要走,就提了一包肉饼来,我闻着也甚香。”
宋姝立马来了兴趣,因为她今早在另一辆马车上放东西时瞧见了,当时还以为是阿公自买的,拿起来闻了闻,发现是可以直接吃的,便掰了一小块尝尝,味道算不上好,还有一些腥气。
宋姝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地撑着下巴,微微侧头,而一旁的宋修然瞧见了,顿时将书放置一旁,学着阿姐撑脑袋。
“我想想,这肉饼应是用新鲜的豚肉,抹上粗盐,再用姜片轻刮,腌一小会儿,放入石臼中捣碎成泥,混成肉饼。接着再起锅烧汤放蒸笼,待蒸熟后,用粗盐和姜片再细抹一遍风干,对否?”
说完,宋姝眼神亮晶晶地看向阿公,见对方笑着点头,脸上轻飘飘地浮上一层自得。
古时出远门,为解决吃食,人们想尽办法,不求美味,但要饱腹。这类肉饼虽不像她做的牛肉干有滋有味,但却能满足人所需的盐分。尽管用姜丝去腥,但只抹了外面一层,若是将姜片切成丝,在石臼中一道剁成泥,路上吃着既能驱寒,吃着也更爽口。
宋姝感受着马车的颠簸,这时候的路不全是平坦的,要不是她在车厢里多垫了几层被褥,这会脑子都怕是要被颠匀了。
车厢内又静下来,宋姝百无聊赖地盯着宋修然念书,而阿公靠着车壁,在小郎君字正腔圆的读书声中,渐渐合上眼。
再接着,车厢内的读书声也停了,只留一片宁静。
“阿姐,坐马车好无趣呀。”宋修然靠着阿姐,看着阿公已闭目便刻意放轻声道。
“无趣也没法子,你还得忍个二十多日。”宋姝也闭着眼,没有感情地回道。
宋修然不可置信地坐起身,慢慢张大眼,眼珠子定着一动不动。然后,他绝望地往后一靠,嘴里不住地念叨,“这可怎么办..那可怎么办..”
宋姝忽然睁开眼,她想起前些日子托阿公做的跳珠。她转身打开箱子,在里头里轻轻翻动。宋修然好奇地瞧着阿姐的动作,也将脑袋塞进箱子里头。
宋姝先将阿弟的头挪出箱子,再取出一木盒,翻开一瞅,果然是照着她图纸做出来的棋盘,珠子也磨的光滑,上了不同色的漆。
宋修然一看就知阿姐又琢磨出新玩意儿了,兴致勃勃地等着阿姐与他讲玩法。宋姝对上他的眼,看到这小脸完全没了方才的生无可恋,好笑地与他道,“这是西洋棋,我也是见书里写的,觉着好玩才托阿公做与你,待会儿你可要好好答谢阿公。”
宋修然连连点头,宋姝这才细细教他规则。待阿公醒来,宋修然已然学会新棋玩法,兴奋地看向阿公说要帮他捶背,乐得阿公将他抱在怀里,连连夸道好孩子。
宋姝撇撇嘴,一副失宠的模样。她将帘子拉起,打开窗一瞧,这大半日的功夫,车队就进了一座小镇,看样子今夜要在此处歇下。
宋姝转头问道,“阿公,我还未曾问您,这几辆马车是我们买的吗?”
宋阿公摇摇头,回道,“这车是胡东家借与我们的,之前我去车行,他们一听是要租去开封,都道太远。而若是买,又太贵。我本想去府里与你商量,恰逢通判娘子使人来送消息,我一听,这些事宜通判娘子都早已安排妥当。”
宋姝眼底浮上一层似有若无的雾气,头靠着车壁,未接话。宋阿公见此,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她有些神思恍惚,心里想着,近亲薄待,未曾见过面的长辈却能精心护佑。
马车突然停下,宋修然正准备伸手推推阿姐,谁知,宋姝在阿弟唤她之前就回过神,径直爬出车厢。
天虽黑沉沉,但路旁的酒肆铺子门前都挂着明晃晃的灯笼,照着街巷,泛起暖黄。
宋姝走到宋阿公面前道,“阿公,既如此,我们送坛腌菜肉干与胡东家吧,算是一点心意。”
宋阿公会心一笑,点点头。
“宋小娘子,今夜我们要在这邸舍住下。”胡东家远远地站在邸舍门前,大声向宋姝这般喊道。
宋姝立马回应,“好,有劳胡东家。”
胡东家摆摆手,带着人进了店。这家邸舍虽在小镇上,但规模并不小,宋姝猜这应是当地大户经营,颠簸了一路,宋修然有些恹恹,连暮食也不想吃,试图浑水摸鱼,但还是被阿姐发现,盯着他将饭食吃尽。
而房钱这些则一早与胡东家商量好,到开封时再一同结算。胡东家最初就未曾想收宋姝一行人的钱,但宋姝却不想一直靠着通判娘子的面子,况她也不是付不起房钱。
第二日一早,天还蒙蒙亮,众人就赶着上路了。
街巷上依稀能瞧见穿着纸衣的百姓出门做活,宋姝与阿弟则撑着朦胧的睡眼上了车,刚钻进被褥,两人便头抵着头,耷着眼又入睡了。
胡东家昨夜收了宋姝她们的吃食,想亲自来道谢,见着孩子们困得路都走不平稳,便与宋阿公作揖,笑着走了。
去开封的这一路,姐弟俩会偷偷摸摸背着阿公开窗看风景,也会在邸舍驿馆休息时溜出去打雪仗。虽百无聊赖,但他们也会自寻乐趣。
就如这会,宋姝抱着阿弟讲着那孙悟空师徒四人西天取经的故事,正说到孙悟空被唐僧撵走,六耳猕猴趁虚而入,闹了一场真假美猴王的故事。
宋修然听着听着就发出不满,“阿姐,若是我,定能一眼识出你。”
宋阿公也正听得津津有味,见小郎君表现出不悦,不由得哈哈一笑,问,“阿竫,你说说,如何一眼识出你阿姐?”
宋姝也来了兴致,转头看向阿弟,只见他一刻也不曾犹疑,直道,“用心呀!我就是能!”
宋姝听了随着阿公一同大笑,宋修然见此愈发不满,觉着阿公阿姐不信他呢。
“阿竫说得对,若是彼此信任,用心便能识破。”宋姝揉揉阿弟的小脸,笑着回道。
宋修然听了,这才称心地抱着阿姐,还想说些什么,就听着外头传来胡东家的问话。
“小娘子,今日午食可还要起锅?”
“要的,要的。”宋姝赶忙起身套上褙子,打开厢门,就见胡东家站在不远处,笑眯眯地看着她。
这些日子,宋姝本也吃着自个做的干粮配着腌菜肉干,吃到后来实在有些受不住,因他们这一行人也不是回回能住上邸舍客舍,更多都是乡间的野店。
后来,宋姝就拿着铜钱借了店家的灶房,亲自下厨。若只给自家人吃又不大好,毕竟胡东家他们也帮了许多,便请来胡东家并他的弟兄一道来吃。
而这一吃,自此只要宋姝下灶,他们便会不请自来。
胡东家后来也有些不好意思,知晓小娘子尚在孝期,便送来一匹素色织锦。
宋姝一眼便瞧出这匹锦价值不菲,不肯收,但胡东家却道,“小娘子莫要推辞,你的厨艺可不比这差。”
这可说进了宋姝心里,小娘子两世为人,就喜有人夸她手艺。因此,宋姝毫不客气地收下,还豪爽地道,“胡东家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说!”
听得胡东家爽朗大笑,他也有一女,与宋姝一般大。这一路的关照不仅仅是看在通判娘子的面上,也是怜惜这姐弟俩。见宋姝行事爽快,眼底的赞赏遮都遮不住。
一开始,他们收宋姝送来的腌菜,本也只当做是客气。未曾想后来一尝,萝卜的酸爽在口中炸开,勾起心底埋藏多日的食欲,之前吃腌菜还要就水,这下他们将饼子切开,肉干撕成小丝塞入,一口腌菜一口饼,吃的乐在其中。
只他们人多,不多时,整整一坛就吃完了。因而胡东家他们又只得继续过上寡淡地啃饼日子,才将将过了一夜,胡东家便忍不住腆着脸找上宋姝,问道若是还有,他们愿意出钱买上几坛子。
宋姝也没想到他们能吃这般快,笑着和宋阿公又去搬了三坛子,不仅如此,宋姝还取了一小罐辣椒油送去。
宋姝上次忘了给酸白菜,这次直接送了两坛,还教他们可以冲汤蘸饼,吃起来更有滋味。
胡东家笑着接下,心下却想着,待小娘子到了开封,要让家中小女多去往来,她们若是有个什么难处也好帮帮。
宋姝下车后便去了火堆处,见旁边还放置着几只宰杀清理干净的整鸡,就用晒干的菇子做了一锅黄焖鸡,虽这时还没有灵魂的土豆,但配上菇子,加入少许辣油,大家伙吃的也满嘴都是油。
日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越往北,河面的冰层越厚。宋姝趁着阿公不注意,还曾偷偷站上去,感受了一下北方溜冰的快意。只她只许自己“放火”,不许阿弟“点灯”,将宋修然留在岸上,馋得小郎君满眼都写着渴望。
再接着,胡东家亲自来与宋姝道,次日就要到开封,听罢,宋姝姐弟俩呆在原地恍惚。
这,便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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