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茵头顶的黑云被清除了,她身上的青光也终于逐渐消失。
古乾将众人身上的余雷都扫除后,他展开书简,将此次入选弟子的名单念出,除了少数不到十二人留下,其余皆哀丧而出。
棉茵在入选的名单里。
古乾对十二人简单说了下日后在梅府修行的规矩,又提点了几句,之后每人宗牌玉简上生出了一朵梅花形的亲传弟子印记,便让众人明日后,每日卯时到梅府聆听师尊教诲。
棉茵觉着卯时,好像有点早。
第二日,卯时刚过,棉茵便跟着一众新入内门弟子进了梅府。
他们每人被单独安排到了一处洞室,棉茵刚进去时,脑子里只有一句“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这是一间简易的陋室,内里有一盏壁灯,一扇石窗,还有一套木质桌椅,桌案上摆着一尊古佛。
棉茵瞧那佛不知有何用处,这宗里,随处可见之前在山门外所见的那种小神像,但这古佛倒是没见过。
莫不只是摆设。
棉茵手边有笔墨纸砚。
接着,有一个符纸所化全身如发着光的白色小人,两只细细的胳膊抱着一摞书放置在了棉茵桌旁。
然后那小人完成了任务,便化为一张白纸从洞里飘了出去。
棉茵瞧着厚厚一摞书,她翻开最上面的一本,看了一会儿,又将其他的翻出,一本一本慢慢看下去,瞧着上方比较有趣的,或是想上手勾勒的,棉茵都会随手绘制。
她都是先了解符形,等熟练了,才会静意凝气而绘。
画了几张,某些符图似乎超出了她的境界。
虽不至太多,但也令她有点耗神。
这时,有人的脚步声到了她洞门前,然后棉茵瞧见了吝长老的身影。
她穿着一件深青色的道袍,发拢了个髻,用白玉的簪子束着,身姿纤薄轻逸,她眉目严苛,但面容又十分年轻,只一双眼及肃正的眉头令她显出长辈的韵味。
棉茵站起了身,朝长老做了个道揖。
长老视线落于她桌面的书以及她所临摹的一沓纸上,她看了几息,一侧眉微抬,道:“可还行?”
棉茵道:“回师尊,还行。”
话音才落便瞧见自己桌面上的书籍摆乱不成章法,棉茵拢了拢书,道:“师父见笑了。”
吝梅子看向她桌面那一沓纸,她道:“绘了这么多?”
棉茵道:“我未引灵,就随手画的。”
吝梅子看着她,似在观察,见她还能笑,她道:“看来没什么问题。”
棉茵未注意,又听人问:“对于符阵一途,你有什么想法。”
棉茵道:“师父您知道徒儿灵根资质……所以,我想徒儿只能专注于非攻击性的术法一类。”
吝梅道:“倒有自知之明。”
棉茵笑了笑。
吝梅子翻过她翻乱的几本书,又瞧了眼她桌案上的图纸,她似是沉吟了一下,然后道:“既然你这么能看书——”
她手招了招,洞口飘进来几个抬着厚厚两摞书,每摞都有人高的书籍沉重的摆放在了棉茵的书案上。
然后那两个小人又变成纸飘了出去。
棉茵看着桌案前几乎快封锁视线的书籍,她手撑在桌案上道:“师父,这——”
吝长老面无表情,她道:“这些你两个月之内看完。”
“两月后我来检查成果。”她的视线落在那一沓棉茵未引灵勾勒的符纸上。
棉茵:“——”
走之前,吝梅子手一挥,棉茵的玉简上便亮起一抹光亮,很快又沉暗下去。
棉茵知道这是什么,但待人走后,她的手还扒在桌子上,匍匐着望向前方。
师父不该是来教她符阵的吗,怎么光命她看书了?
这么多书,两个月——
洞室内传出一阵轻微的哀嚎。
吝长老走出后,并未立时离去,而是在思索,少顷,她拿出身份玉简传音,道:“是‘通纹’。”
玉简中传来一道略显老的声音,那人道:“我估摸就是,不过这灵根……”似乎不知该感叹好还是不好。
他又道:“你拿哪个境界的书试的?”
吝梅子想那一桌摆乱的书,她道:“有炼神的。”
那老头道:“都绘出来了?炼神的也?”
吝梅子道:“嗯。”
那头道:“通纹的果然不错,那日那书,我就说小娃娃打不开,结果她打开了……”
“那可是元婴境的书……这种灵根,怎么就还能有通纹呢,这该说是浪费还是小娃娃有点运道……”
玉简内的音小了,因为吝长老不太想听了。
那头似是发现了,他赶紧按住话头,然后道:“若是师兄知晓——”但话未说完就被掐断了。
吝梅子收起玉简,往梅府主洞府去了。
她身后又跟着一位年轻侍者,侍者衣袂角边还沾染着些微湿意。
——
棉茵在陋室里,看书,临摹绘符。
每日“青灯伴古佛”,卯时起,子时休,她终于知晓这古佛有什么用了,就是用来应景的。
她拒绝挑灯夜读,即使修行睡眠无需太多,但若再减睡眠,只会令她效率低下。
棉茵这厢读书,而她身旁几只小兽尤其是澶江不太耐得住这等磋磨的时光。
棉茵不担心黑蛇与白羊,她就是担心白虎。
便没奈何给它拘了令,不准它在这洞府里捣乱,尤其是府中她们一路行来,都能见的一些灵果栽植的地方,这些果木,古乾师兄是提醒了的,不得擅动。
想来应是师父给自己的宠兽侍弄的。
不过棉茵这几日到府中,都未见到师父的宠兽。
经过一些传言,棉茵了解到,师父从前似乎有好几只宠兽,但后来陨落了不少,如今为众人所知的有一只符扶鸟,一只金甲战猴。
这些妖兽都是百兽神谱上的,排名虽不太前,但也不是棉茵能想的。
宗门长老大都是入过升仙阁,虽不知后来为何会选择回宗门,但实力,不容小觑。
棉茵担心小虎到林子里捣乱冲撞了师父或其大妖,小虎对她给它下“禁言”十分生气,自跑出去后,两日都没回来了。
棉茵也没探查到它所在,出了一定的距离后,他们之间的感应会减弱,尤其是当一方抵触另一方的时候。
棉茵也不想再强行命令它。
有白羊跟着,应不会出什么岔子,白羊一直都对澶江十分看顾。
此时,澶江与白羊已在宗门后山晃了两日,澶江在山里野,白羊就在一旁看着。
等澶江在外头尽兴了,白羊问它想回去了吗,澶江摇摇尾巴,抖抖耳,一副还不太愿意的模样,它道:“她命令我!”
“她给我下命令,不就是几只不入眼的东西,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它哼道。
“当初说好了,不准命令我拘着我,人类就是——”
“就是——”
说着它又找不着词语,想了半天最近在人类间学到的才道:“出尔反尔!人类都是出尔反尔,阴险狡诈说话不算话!”
小澶江十分不满,生气!
白羊道:“那要不要像一开始说的,那样办?”他这话说的十分自然,似乎只是顺着澶江提意见。
澶江听完后,它耳朵一瞬抖直,扒了扒脸上的绒毛,然后道:“算了……”
“再给她一次机会,不然倒是显得我气量小——”它道。
白羊:“哦。”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一开始是准备咋样,好像不是乖巧的孩子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