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疾发作的不是时候，原本纸张和科举的事情白华是打算在早朝上打的世家一个措手不及，但因为身体的原因到底还是延迟了两日，最后还是她觉得自己身体稍微好了些所以才硬撑着身体举办的朝会。
索性顾英那边消息隐藏的还好，这个消息到底还是起到了应尽的作用。白华将朝臣听到这个消息的脸色尽收眼底，倒也不在意他们的哗然，只是给了他们点时间接受这个消息，就不容置疑地告诉他们打算在今年秋天举办第一次科举。
“时间是否太仓促了些？”
左相魏钟看到寿石公主顾英手中和他们材质截然不同的奏折时眼皮就一跳，等看她展开手中的奏折提及科举这事儿后更是心口惴惴。
——他倒不是担心魏家今后的发展，左右朝堂上还有他在，幼子魏怀如今还深受陛下宠幸，即便魏家受到波及那也是有限的，不论如何看在他与魏怀的面子上陛下也会帮一把，他主要是担心自己的小儿子研制出这种能撅世家根的东西来，怕不是到时候会死于非命。
魏钟年老成精，看到这个东西的第一时间就知道这会对世家产生多大的打击。世家以民为愚，只有愚民才好操控，才好欺骗，才好被敲骨吸髓后都可以感恩戴德地死去，竹简记载的知识沉重而又贵重，不是寻常人能承担得起的东西，甚至也不是什么小氏族能承担的起的东西。
这些承载学识的竹简说是等重的黄金都不足为过，但若是哪一天获取知识的途径不再那么昂贵了呢？
“确实有些仓促了。”
白华漫不经心地端起手边的茶盏掀开杯盖吹了口热气——因为她要养生，平常吃不得什么味道太重的调料，她的茶倒是不太像这个时代主流的加了不少调味料的茶饮，只是清清静静地只放了茶叶与滚水而已。
可惜人不能像这茶与水一样清白分明。
“不过凡事都有第一次，有些事情只有先做了才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仓促些倒也无妨。诸君都是朕的肱股之臣，朕相信这件事你们能做好的。”
她放下手中的杯盏索然无味道：“散朝吧，朕也乏了。”
一旁等候着的青颂见她脸上露出了疲惫的模样连忙伸手扶住她，又低声问道：“陛下今日晨起就没胃口没用膳……现下可要吃些垫垫肚子？若是一日都不吃，秦太医与秦医女难免担心。”
“做些甜口的点心吧，总觉得口中寡淡的没什么味道——对了，叫李廉谦来明喜殿见我，告诉左相，工部那边短时间还离不开人，这段时间益宁便宿在宫中，也省的他奔波劳累。”
左相担心的事情白华也想得到，这个时代民风悍勇，侠以武犯禁这事儿屡见不鲜，魏怀真的因为纸张这件事被世家派遣门客当街暗杀——明杀这种事情她也相信会发生，所以这段时间还是留在宫中比较安全。
包括到时候叫老三则选出来的出卷的官员她也会叫他们一直在宫中住到科举结束，不然要是发生了些什么不必要的意外，那又要少不少人做活了。
李廉谦大概是早就想到了白华下朝后会叫他过来，因此与白华差不多是前后脚到的明喜殿，见到殿中正在埋头苦干的顾蕊后也显得有些诧异，直接向白华问道：“臣记得六殿下尚未及笄吧？”
“怎么人人都喜欢问我这个问题，”白华往主坐上一靠，听讲这个问题忍不住皱了皱眉，“我觉得到他们及笄在做事儿太晚了些，可以再提前两年叫他们历练起来了。左右小六也心细，字写的也好，做事也很少出岔子，交给她做我也放心。”
李廉谦看了一眼顾蕊放在一旁因为忙的头昏脑涨还没来得及收拾起来的折子，见到上面的字迹后倒是罕见地点了点头夸奖道：“确实有几分陛下的风范，以六殿下的年龄能练到这般程度也算是罕见。”
顾蕊这会儿才猛然意识到明喜殿中有了个陌生人的声音出现，险些手一抖在竹简上留下一团墨渍——好在这几日她已经练的哪怕惊雷骤响也不会手抖了，因此只是在心中猛然一骇，抬头撞见是李廉谦才稍稍松了口气，但是见到白华与李廉谦都在，放下笔后说：“臣妹在这儿做了半天事儿也有些累了，这会儿先去外头走两圈放松放松。”
“你不必拘束，”白华只是翻着奏折头也不抬地说，“我已经叫青颂去拿些糕点来了，你在这儿歇会儿吧。”
这下李廉谦更为诧异了，但是看顾蕊的样子她倒像是比自己更惊讶似的，于是他也就把这份诧异按捺了下去，拱了拱手后向白华问道：“陛下这般仓促行事，是已经想到了如何处置世家？”
“倒也没有。”白华一低下头又意识到自己颈椎病也犯了——太要命了，顾荣不仅先天不足后天受伤更加体弱，还因为这个劳碌命落下了一身慢性病，腱鞘炎算一个，颈椎病算一个，她甚至觉得自己还有腰间盘突出，这几天在床上坐也坐不太住。
“但总有人能替朕想出法子来的，”白华只能捏了捏后颈缓缓抬起脖子，好让自己僵硬生疼的肩颈能稍微好受些，“人人都想扳倒世家，人人都想成为世家。路我已经摆在他们面前了，若是主意还要我来出，那我还要他们做什么？”
“说的也是，”李廉谦笑了下，“这么看来我的法子倒是暂时用不到了。”
“便知道你是来和我提及此事的。”
白华扔下笔疲倦地合上眼帘，又冲李廉谦招了招手。李廉谦撩起衣摆拾级而上走到她身边，伸出手不紧不慢地替她按摩起僵硬的肩膀，看了眼堆在桌上摇摇欲坠的竹简又说：“也是时候把奏折换成纸质的了，这样看起来也轻便些。”
“不然我今日叫小三递折子上来做什么，”白华放松了下肩膀满足地叹了口气，“这件事已经吩咐下去了，全都换成纸质的后我这儿也能空旷些，纸张看起来也比竹简快多了——到时候那些藏书和封存的奏折也得重新誊抄，正巧这段时间我打算叫小七小八小九也来做事儿了，也可以叫小七练练他那个狗爬的字，磨磨小八的耐性。”
“叫三位殿下只是重新誊抄文书未免也太奢侈了。”李廉谦这话说的颇为冷酷无情：“叫臣看，这种事情到不如叫那些家境贫寒的学子去做，也算是给他们在京中一个糊口的出路。”
这个时代的寒门学子数量虽然稀少，但也不是没有。倒不如说，白华最想要得到的就是这些寒门子弟。
没有家族扶持，没有利益牵连，孤孤单单一个人立足于朝堂之上只能依附于她，这样的孤臣才是她现在最需要的。
“那小七就算了，”白华脑海里浮现出自家小七那个丑的叫她惊为天人的字，顿时直皱眉，总觉得今天晚上说不定都要因为被丑的睡不着觉做噩梦，“到底还是要重新收纳进藏书阁的文本……也不叫他糟蹋了。小八还是去抄书吧，他那性子要是不能磨的沉稳些也不当用。科举的事儿虽然叫小三去筹办了，但也不是筹办起来就行的。官员的考核拣选升降调动这些也都要随着科举的举办变变，还有每年的考课……这些事情自成一户，就交由你来统筹。”
“陛下倒是舍得放权给微臣。”
李廉谦作为最早追随在顾荣身边的亲信，在朝中地位可以说是举足轻重，白华再把官员升迁调动这种掌握实权的职位交给他去做，他倒时候称一句权倾朝野也不足为过。
即便是早就知道陛下恩宠自己的李廉谦也颇为意外——他以为至少这件事儿陛下会交给别人去做呢，至少全施兰与韩和就是他心目中可以与自己比拟的能够担任这种重任的人选，而且相比起加恩于他，反倒是加恩于他们二人更加不容易引人非议。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白华舒服的轻轻喟叹一声，“你是我的心腹爱臣，我自是放心你。”
“况且如今除了你手头上的事儿快要结束能腾出空来，其余能做这事儿的人暂且都没空。”
这才是实话。
“本来是打算叫平柔做这事儿的，”平柔是兴平侯韩和的表字，“不过吴王、卫王与燕王如今为了爹爹丧事也回京了，他们三人都需平柔去处理，我估摸这几年他大概是回不了京了；施兰与明公若是手上没事儿倒是不介意来做，但这会儿我看他们俩都不太像是肯撒手的样子，也就不勉强他们了；本来鹤篁也是可以的，但宫中事务还没处理完，加之户部如今也忙的她焦头烂额，要叫她再做这些怕是得把人累很了，我看了看，也就剩你最合适。”
“我倒是捡他们剩下的了。”李廉谦打趣了一句，倒也不太在意。
他只喜欢做事情，唯一的乐趣就是卷死同僚，事情越忙卷死的人越多越好。如今手头上雪灾的事情已经处理差不多了，他也正想着要不要在讨些差事来做，这会儿白华主动给他安排了这件事倒是让他颇为满足。
“不过臣记得，再过几日三王差不多就能到京中了吧？”
“是啊，”白华见顾蕊只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点心觉得不太行，于是伸手冲她招了招叫她上前来帮自己研墨，“他们几人速度倒是快。”
“原本臣还以为，这么远的距离，陛下的葬礼三王怕是赶不上了。”
“赶上了正好。”
外姓王各自有自己的封地，平日里没有传召不得入京，按照他们的封地与京城的距离，如果是收到先帝过世的消息才来的怕是至少还得一个月才能到。如今带着人马这几日怕是就要到了，恐怕早就在接到传召之前就已经擅自离开自己的封地了。
倒还怪明目张胆的。
“这场戏要是没有他们几个配合着一起演，那就没意思了。”
白华提笔蘸墨抬起手腕，看着面前摊开微微泛黄的整洁纸面笑道：“鹤篁前些日子不还抱怨事事都要钱处处都没钱吗？很快就能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忙得要死都没更新……实在是不好意思宝贝们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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