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反派

负责收兴趣表的赵志杰走到谢清越桌前,朝谢清越解释。

“五中向来倡导德智体美育全面发展,除了必设的体育课和美术课以外,每个学生都还必须再分别选择两项与体育、艺术有关的兴趣班。”

“昨晚你不在,大家都填好了,就差你一个,你快些填,我好给班主任交上去。”

谢清越垂眸,瞧见兴趣表上面列出的课程五花八门——

射箭、芭蕾、古典舞、网球、绘画、钢琴、小提琴、架子鼓……

选择极其多,简直令人眼花缭乱。

不过谢清越知道,她没得选,因为她是对照组,节目组早为她做出了选择。

赵志杰就是来走个过场,让节目组能拍到谢清越“自主选择”的画面。

上辈子,谢清越想节省力气,选的是自己早就学会的羽毛球和架子鼓,可到了最后,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网球和钢琴——她两门都没学过。

谢清越以为是弄错,便去找班主任。

班主任表现得很热心,他翻到谢清越的兴趣表。

谢清越一看,发现原先劲瘦清峻的笔迹不见,取而代之的用着如蚯蚓乱爬的字体写的网球和钢琴课。

显然是有人调换了她的兴趣表。

谢清越当时没猜出是谁弄的恶作剧,班上不喜欢她的太多。

她请求班主任把她表格改回来。

班主任“努力”一番,表示无能为力:“教务处说改不了。”

但一切不过是班主任装模作样。

对照,对照,要在同样的环境下,才能发挥对照的作用。

钢琴课、网球课——那是节目组设置的推动台本发展的重要场景,也是小说中剧情的重要之处,要是谢清越不在,这台本还如何走下去?

所以,无论谢清越如何选择,结果都不会变。

节目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谢清越决定“帮”节目组一把,让节目组轻松些。

谢清越提笔,写下钢琴、网球这两个课程。

见状,赵志杰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作为宋翩翩的爱慕者,他自然知道宋翩翩擅长钢琴。

他跟着宋翩翩选了钢琴课。

他想,谢清越这是自寻死路,他俨然已经想到宋翩翩将谢清越虐哭的场景。

密切关注谢清越动静的王豪也瞧见谢清越填的内容,他立即向全班大声播报。

全班顿时哗然。

所有人都知道宋翩翩、庄景是主捧对象,因而,昨晚大家打听到,两人皆选了钢琴课。

钢琴这玩意儿,在他们这种阶层,简直是必学的东西,没人不会。

宋翩翩和庄景两人尤其擅长弹钢琴。

众人当即明白,接下来的钢琴课将是两人的高光时刻,节目组定然会着重拍摄。

于是,部分渴望得到更多镜头的学生当即跟风选择钢琴。

谢清越居然也选了钢琴。

饶是众人之前对谢清越有所忌惮,众人也不会相信,谢清越这样一个贫苦家庭出身的孩子能有钱学钢琴。

众人只觉得,谢清越这是自己撞上来当炮灰啊!

真蠢。

无人去谢清越提醒。

他们偷笑着,期待着,谢清越像个小丑一样。

摄像机后面,节目组亦是欢喜,他们不必再费力去修改谢清越的表格。

宋翩翩也松了口气,钢琴可是她的强项。

很快,到了周五下午。

第一节课下课的铃声刚敲响,班上报钢琴课的学生们便忍不住拎起书包,积极跑向钢琴教室,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好戏。

教室里有序摆满一架架漂亮的钢琴,数量足够供十九班每个同学各使用一架。

一架钢琴就得三万左右,可谓是豪奢。

但这样的豪奢,在众人眼里完全不够看。

不少人在略微弹了几个音之后,立即撇嘴,有人小声嫌弃:“这钢琴的音色可真差。”

众人都用惯了家里十几万,甚至上百万的钢琴,只觉眼前的钢琴太廉价了。

节目组对此次钢琴课的极为重视。

既然已经和谢清越撕破脸,节目组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告诉大家座位都安排好,让所有人按着顺序就坐。

并且节目组大大方方在教室的各面墙都安上摄影机,为的就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捕捉学生们的神情。

他们甚至还专门派了三个摄影师,带着耳麦、抗着专业仪器到教室里拍摄。

大多数人的家里虽然富裕,可也没见过这场面,大伙儿既激动、好奇又有些局促。

宋翩翩从小跟着她母亲见惯了大场面,但见镜头直勾勾地拍摄她,她还真有点觉得自己不好意思。

她安静得像个乖巧的洋娃娃。

最无所谓的便是庄景,他神色懒洋洋的,摄影师的镜头围着他转,也没能让他有一点儿不适。

庄景伸出骨节分明的手,随意弹了几下,一首优美的曲子便熟练地流泻出来。

慵懒而惬意。

宋翩翩轻轻瞧了一眼庄景,也开始从容弹一首轻松的曲子。

摄影机立即捕捉到这个画面。

听罢,众人的局促感减弱不少,他们有学有样,也弹了起来。

教室里,钢琴声此起彼伏,氛围欢快。

只有谢清越一人在钢琴面前安安静静地坐着,没弹。

她的面前仿佛有一条天堑,锋利而冰冷地将她与众人分隔。

见状,正在弹钢琴的众人顿时心里一乐,更确认谢清越是不会。

紧紧盯着监视器的节目组顿时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们还真怕谢清越又搞什么幺蛾子。

这第一次钢琴课,可是他们铺设以后台本的重要之处,要是这堂课被破坏,那就麻烦了。

幸好,一切都在他们的预料中。

一切都按照台本走,没再出偏差。

编剧心下一乐,不用改剧本了,导演放下对讲机,少了戒备,统筹移开视线,跑到摇椅上,眯眼睡觉。

工作人员也开始摸鱼。

节目组轻松起来。

教室里,钢琴老师赞赏地看着班上学生的自发行为。

老师姓吴。

第二节上课铃敲响。

吴老师示意大家停下,道:“我看很多人都会弹钢琴啊,很不错,这样,谁不会弹,举个手给我看看。”

没人举手。

包括谢清越。

此时,众人没意料到不对,他们还以为谢清是不敢举手——周围人都不举,她一人举,太扎眼了。

节目组也料到谢清越可能会这样做。

他们不慌。

谢清越瞒不了。

她现在不举手,待会儿只会让自己更难堪,因为他们早已安排好台本。

吴老师读着台词:“既然大家都会,那我就不教基础知识了,直接学中级课程。”

众人哗然。

节目组为保证效果,并未提前给他们说具体台本。

他们很快反应过来,不教基础知识,那谢清越岂不是没法学了?

没人提出异议。

“不过,今天是第一堂课,我们也不学些难的,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吴老师走到讲台前的电脑旁,从U盘里搜索出贝多芬的《C大调第三钢琴奏鸣曲》乐谱。

她宣布游戏规则:“大家接力来弹这首曲子,每人弹二十四小节,唔,就从第一排最右边的姑娘开始吧。”

这么刺激的么!

被点名的第一排最右边的姑娘一脸懵,可众目睽睽下,旁边还有许多摄影机,小姑娘只能硬着头皮,边狂看乐谱边手忙脚乱地弹。

没有技巧、没有感情,全然是慌乱。

摄影机对准小姑娘。

班上大多人数都慌了,这坑爹的节目组不是说不会拍不利于他们的吗!

众人不想在摄影机下丢脸,他们连忙数着自己该弹的小节,企图用短暂的时间来练习一下。

《C大调第三钢琴奏鸣曲》是艺考常考的曲目之一。

不算很难,但细节很多,且节奏富余变化、情感丰沛。

但在没有练的情况下,要弹好这首曲目,对于班上大多数人水平一般的学生基本不可能。

于是,众人谱子都还没记住,便轮到自己,只能硬着头皮,瞄着谱子,瞎弹一通。

总归是有惊无险。

弹完的众人松了口气,认为自己表现得还可以。

但没过一会儿,众人变得个个羞愧,因为轮到庄景了。

庄景五官俊美,气质从容自信,与先前慌乱的众人形成鲜明对比。

他的手指优雅地在钢琴上面弹奏,瘦削的背脊随着钢琴按键轻重而起伏,节奏张弛有度,技巧华丽漂亮,堪比教科书式弹奏。

众人惊恐,操,大佬果然是大佬,这对比也太惨烈了吧!

一时,庄景成了教室的焦点,几乎所有人都注视着庄景,摄影师也将摄像机齐齐对准庄景。

赵志杰羡慕而又嫉妒地看向庄景。

他自知方才弹得最烂,不仅节奏不对,还弹错好几个音。

赵志杰觉得节目组简直是在当场处刑。

幸好,还有谢清越这个不会弹钢琴的人分走大部分注意。

有谢清越在,谁还能注意到他呢?

赵志杰不怀好意地盯着谢清越。

众人也侧头齐刷刷地盯着谢清越,所有人都以为谢清越必定会出丑。

导演得意地看着监控器。

接下来,将是本场综艺的高潮。

谢清越的座位是经过节目组可以安排,弹奏顺序正好夹在庄景与宋翩翩两个钢琴好手中间。

庄景一弹完,马上轮到谢清越这个不会弹钢琴的人。

谢清越要么直接不弹,要么瞎弹。

整段将直接会垮掉。

而宋翩翩则会好心地救场。

两道仙乐中间夹了谢清越这颗“老鼠屎”——太折磨人。

到时候,观众定然会骂谢清越毁了表演。

这样一来,不仅节目效果有了,还能给庄景、宋翩翩吸粉。

导演对自己安排的台本相当满意,他满意地眯眼,飘飘然。

庄景弹奏的最后一个音符完美落下。

轮到谢清越了。

此时,正好是《C大调第三钢琴奏鸣曲》第二乐章的结尾。

乐曲由舒缓再次变得欢快。

等着看谢清越的笑话的众人,却见谢清越伸出冷白如瓷的双手竟熟练地弹了起来。

她不仅节拍卡得相当精准,而且动作也干净利落。

她的手指飞快在钢琴上跳动,如同烟花绚烂地绽开,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她明明神色亦如之前那般冰冷,仿佛高岭之花,她应当是平淡无波,如同一摊枯水。

可偏偏,她奏出的乐章却异常欢快、澎湃,似喷涌而出的火山,似从天上滚滚而来的黄河,极富有生命力。

冷静与激情对比,碰撞出极致的火花。

谢清越不是在浑水摸鱼,她是真的会。

众人皆愣,甚至谢清越弹完之后,大伙儿也没反应过来。

宋翩翩亦是如此。

她完全忘了,下一个就是她。

等她意识到这点,时间已经过去四怕,她丢了自信,慌乱地弹起来。

钢琴原是她的强项,可由于情绪崩溃,她居然弹得磕磕绊绊。

属于她的高光时刻,变成了谢清越的,而且,她还成了对照组。

宋翩翩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赵志杰心疼疯了。

庄景撇了撇嘴,不喜。

导演要吐血了。

开什么玩笑!

谢清越早不作怪,晚不作怪,偏偏在这个时候作怪!

剧本全毁了!

她是不是故意的?

谢清越当然是故意的,她就要看着节目组放松警惕,庆祝着胜利时,给节目组致命一击!

所谓大喜大悲,不过如此。

编剧愁得不成样子,剧本全毁了,他又得重写。

可是,谢清越这么厉害,他要如何改,才能让谢清越再成对照组呢?

要不然干脆别让谢清越参加综艺录制了?

很快,所有人弹完。

众人心情复杂,好多人再一次打退堂。

沉默中,谢清越忽然啧声道:“真弱。”

众人皆以为谢清越在骂宋翩翩。

宋翩翩眼眶更红了,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赵志杰气愤地起身:“你凭什么如此说翩翩,她只是这次失误而已,要是没失误她肯定弹得比你好!”

摄影机后面的节目组却是高兴,谢清越这欺负人的模样,是妥妥的恶毒女配么!

他们知道如何改剧本了。

然而,下一刻,他们却见谢清越睥睨全班,冷冷道:“我不止是在说宋翩翩,我的意思是,在座的,都是垃圾。”

她才不是笨拙自卑的对照组,才不是攻击女主的恶毒女配,她平等地攻击班上每个人。

她不要被迫接受节目组的剧本,她一把撕碎节目组的剧本,向所有人宣战。

谢清越要自己写剧本。

而她给自己写的剧本是攻击性最强、令所有人战战兢兢的大反派。

作者有话要说:越姐,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