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劫匪上来牵马。
傅文征抽出藏在马车横木里的长鞭,甩鞭抽向那名劫匪,劫匪痛叫一声撞上车辕,回头瞧见傅文征手里的鞭子,怒声大骂:“你小子你找死!”举起兵器朝傅文征砍来。
傅文征大开大合,手中的鞭子如长蛇一般钻着空隙缠上二人,二人脚下不稳摔个四脚朝天,鞭子追着二人抽打,两名劫匪痛得在地上打滚,惨叫连连。
另外两名劫匪见此形势心惊,犹豫了一瞬还是举着兵器冲过来,还未靠近,傅文征的鞭子已经抽在二人身上。
这种特制的鞭子,里面绞了软铁丝。抽在身上比一般的鞭子疼数倍,即便是强壮的汉子,一鞭也够他们哀嚎。
四人准备爬起来,傅文征又补了两鞭,鞭子挥舞之快,四人瞧不清鞭影,鞭子就抽在身上,抽得几人蜷缩一团,毫无还手之力。
“小爷的东西你都敢抢,幸是这年头撞到了我,若是搁以前,小爷把你们一个个大卸八块扔山里喂狼。以后还敢为非作歹吗?”
几名劫匪看着他小小年纪,气势凌人。手中的鞭子更是挥舞的影子都捕捉不见,是个真正练家子的,功底不浅,哪里还敢生出抢劫之心,纷纷认错求饶。
傅文征让八斗扒了他们的面布,拿着火把从他们身边转了一圈,威胁道:“小爷我记住你们了!敢再为非作歹,小爷抽得你娘都不认你。”
强盗连连应是,抓着刀斧相互搀扶狼狈地钻进路旁林子里。
书生走过来,朝他拱手施了一礼:“小兄弟年纪不大,这手鞭子挥的确是挺好。”
傅文征嘿嘿傻笑:“中看不中用,也就吓唬吓唬那几个强盗罢了,让兄台见笑了。”
“这可不是中看不中用。今日承蒙小兄弟出手相助,解在下之困,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日后好当面相谢。”
傅文征摆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哪里担得起兄台相谢。”他随手把鞭子收起来。
书生的车夫走上前问:“小兄弟怎将那几个强盗给放了?应该抓起来交给官府,让县尊治罪才是。”
傅文征朝树林瞥了眼,轻轻叹声道:“听二位兄台口音不是我们这儿的人,不知情况。我们兰县一直都很太平,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从无强盗劫匪之流。只是今年发生了水灾,颗粒无收,百姓食不果腹。”
“那几个人,蛮横有余,狠厉全无,并非真正大奸大恶之徒,俨然是庄稼汉,连打家劫舍都生疏,估摸着也是第一回干这种勾当。”
“若非是家有妻儿老母要养,被迫无奈,也不会出来做伤天害理之事。如果真将他们押到县衙去治罪,是大快人心,但他们家中的妻儿老母还怎么活?倒不如给他们教训,让他们以此为戒,改过自新,不再生歹心。”
书生没有想到傅文征看起来年纪不大,想得竟这般深,比同龄人成熟稳重许多。
水患可不止兰县一县,附近几个县也都遭遇水患,只是属兰县最为严重,多少百姓生活困苦。
“今年水患,几十年未遇,百姓的确苦不堪言。官府的救济粮虽然发了,但米少农多。如今城中米价哄抬,官府虽然极力抑制米价,但米商更是奸诈。如今百姓更是无米下锅。”书生说完发出一声长长叹息,满脸怅惘,充满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深深无奈。
傅文征看他忧国忧民之心,说道:“米商哄抬米价,也不是没有办法整治。”
书生一听这话,惊异地看着他,立即询问:“小兄弟有什么良策?”
“非良策,只是有点想法。”
“可否相告?”
“反其道而行。”
书生不解其意。“愿闻其详。”
傅文征将鞭子递给八步,拉着书生到路旁的大石上坐下,一副老大人模样,倒让书生觉得自己在和一位长者说话。
“官府不必压制米价,就让米商哄抬米价,最好暗中用力,让米价再翻几番。”
书生不懂他这是何意。旁边的车夫疑问:“如今的米价百姓已经购买不起,再由着米商哄抬,岂不是让百姓饿死?”
傅文征笑道:“商人逐利,只要兰县米价疯涨的口风放出去,周边州县的米商自然会运着米赶过来,到时候粥多僧少,他们想把米再运回去,车马劳费成本太高,既折腾又赔钱,只能在咱们这儿卖,米价自然而然就降下来了,说不定还能比平常年月卖得更贱呢!”
书生听完,倍感震惊,不由赞叹。没想到眼前小小的少年竟然有这样的头脑和见识,竟是他都不及。
“小兄弟既然有这样的好办法,为什么不禀明县尊大人,也可解兰县百姓之苦。”
傅文征忽然呵呵笑起来,又恢复少年人玩世不恭的态度,说道:“我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书都没念过几本,人微言轻,且不说县尊大人现在因为水灾忙得焦头烂额,不会有闲心听我一个半大的孩子在这儿胡扯。就是真的见了我,愿意听我说几句?真的会采纳这个方法吗?估计要把我赶出门去。”
“如此良策,县尊怎会不采纳?”书生有些激动,目光疑惑望着他。
傅文征站起身,道:“县尊大人毕竟年轻,又刚刚入仕,虽然有安民济世的抱负,想大展拳脚,可毕竟此策是兵走险招。若是各方面处理不当,很容易适得其反,仕途从此断送,甚至还有牢狱之灾。县尊——应该不会冒这个险吧?”
书生没有再说话,朝身边的车夫看了眼。
车夫说道:“县尊大人……当不是如此担不起大事的人。”
傅文征笑了笑,对书生道:“看兄台言谈举止,应该是有功名在身的,见县尊大人比我容易,也说得上话,若是兄台向县尊大人提此建议,或许县尊大人会考虑。”
本想回家请大哥或者苌先生出面,现在若是能多一人提此建议,也多一分希望。
书生忙说道:“如此良策小兄弟不提,我自是要去提的,只是在下不敢夺人功劳。不知道小兄弟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若真幸得县尊采纳,也是小兄弟的功劳,自当表彰。”
傅文征摆摆手:“那倒不必,读书本就是为了安民立命。”抬头看了看月,“夜已经深了,我也该回家去,否则家母要担心了。”冲书生拱手作别,“兄台也抓紧赶路吧,路上还需小心。”说着先跳上了马车,让八斗驾车。
李蹊对符文中的大胆想法有些担心。这一日来,他做的几件事都让人胆战心惊,是他想都不会去想,甚至不敢去想的,可免签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却将其看成稀松平常之事。
他感受到他与傅文征之间的差距,不在于读书的多少以及好坏。无论他读多少书,他也不可能有傅文征那样的胆量与见识。心中几分自怜,又生几分羡慕。
书生也对着远去的马车站立须臾,感慨万千。车夫说:“这小兄弟见识和心胸非同一般,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
书生点点头,“想法大胆,他将来必定不一般。”
车夫于是问:“他刚刚说的那个办法风险的确太大,可行吗?”
“试了不就知道了。”
“公子真要试?”
“现在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自从水灾以来,自家公子彻夜难眠,能想的办法都想了,累到病倒,二十多岁年纪,愁得头发都白了不少。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正是如今状态。
回到县城已经深夜,马车刚停稳就有一人急忙奔过来。
“何事让田主簿如此焦急,等到深夜。”书生从车上下来,朝正堂去。
“可不得了了。”田主簿紧跟着过去,大喘着气将今日城中发生的事说一遍,书生也大吃一惊。
“福泉酒坊的三少爷?就是去年院试案首的弟弟?”
“正是那个小王八蛋,他是个不学无术、彻头彻尾的顽劣之徒。”田主簿缓了口气,“没想到这小王八蛋竟然当众造谣,煽动百姓。如今事态越演越烈,如果明天四锦布庄不开仓放粮百姓必然闹事,事态闹大,恐怕引起□□。”
田主簿说到这又气恨地捶手骂了几句,若是人在面前他能上去打两拳踹两脚。
书生在堂上坐下,问道:“田主簿想怎么解决此事,可有好的办法?”
“先将傅家的人抓起来问罪。”田主簿义愤填膺,“明日大人再向百姓解释误会,一切都是傅家小儿造谣生事,就算开仓放粮,也该是傅家开仓放粮。”
“你是让本官去和百姓解释?”
“这……”田主簿支吾几声。
书生冷哼一声,反问:“若是傅家不认呢?或者傅家也不开仓赈济,百姓就平息了?”
看书生的脸色不对,田主簿立即赔着笑脸说:“卑职思虑不周,卑职也是想尽快安抚百姓,免得产生□□,是怕此事影响大人的政绩。大人刚到任不久就发生暴民的事,那以后想往上走不就难了吗?”
“真是难为田主簿为我想得周全,本官奔走一日累了,此事明日再议吧!”让身边的车夫送田主簿回去。
田主簿还想再说,车夫两句话搪塞拉着人催促着送他离开。
回来后便对书生抱怨:“田主簿当公子像前任县尊那么由他忽悠。不过这傅家小儿的确胆大妄为,该好好教训,但此事公子也的确不能够不过问。”
书生长叹一声,神色疲惫靠在椅背上,思忖片刻道:“我听闻齐家和傅家是世仇。傅家小儿如此害齐家,齐家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先看看齐家是怎么做的再说吧!但明日的治安还是要保证。”
书生饮了两口茶,忽然笑了起来,放下茶杯说道:“这傅家小儿此法倒是帮我解决了这个麻烦,由他出头来挑起此事,总比我去让那些乡绅富商开仓赈粮救济百姓来得好。”
“公子说的是。公子初到此地,与那些乡绅富户并不熟悉,不知都是什么背景和路数,的确难办。就算是从他们那买粮,他们也会故意哄抬价格,刁难公子,想给公子个下马威,以后拿捏公子。倒不如让他们互相先斗上一斗,若能解决一时救济粮,倒也为好事。”
“不过那傅家小儿的确不是善茬,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大胆顽劣,若不严加管束,将来必定为祸一方。”
“公子要将其抓来治罪?”
“不过十多岁的小孩子,能治他何罪?养不教父之过,且等明日事后再说吧。”望着堂外夜色想到路上遇到的少年。同样是十几岁的孩子,差距真是一天一地,不知那少年是哪家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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