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招以前傅文征都用烂了,一到读书背书,不是头疼就是肚子疼,为了躲读书连巴豆都吃过,拉得虚脱,最后请大夫,病了好几日。他的那些伎俩,下人们比他都熟悉,所以根本不顶用。
傅文征微微睁开眼,见到四宝还在门前站着,他继续揉着头装病,似乎不过瘾,还叫八斗过来给他揉。
八斗一边给他揉一边打着配合:“三爷下回别读书到那么晚了,身体吃不消。待会若是还不舒服,要请大夫来瞧瞧。”
“下着雨呢!不必麻烦,也不是特别严重。”
“三爷到床上躺一会儿,或许好些。”
“是得躺一会儿。”还未完全站起来,身子就朝前栽去。八斗眼疾手快扶住,惊慌问:“三爷怎么了?”
傅文征缓了缓,慢慢直起身子,又捏起眉心,声音虚弱颤抖:“没事,就是眼前一黑。”
“三爷,你可赶紧眯会儿,不能为了读书写文章,把身体给累垮了,以后还拿什么去考功名。”八斗一边紧张兮兮地说,一边急忙扶着傅文征去帘子后躺下。
从帘后出来见到四宝一脸疑惑站在原处,八斗告罪道:“四宝哥哥,三爷这会儿路都走不稳,好歹让三爷休息片刻,待会身子好些再过去。若是哥哥不好向大爷交代,我去向大爷请罪。”
“那倒不必。”四宝朝里面看了眼,隔着帘子瞧不见里侧什么情况。但瞧刚刚的模样,似乎真的病了,不像装的。
真的这么用功读书,读到病倒?史无前例!
四宝半信半疑离开。
傅文征透着窗缝见人离开舒了口气,读书难,不读书更难。
八斗反过来劝他:“三爷虽是装病偷懒,也不能真的就一点书不看,别的不说,至少也该将昨日大爷吩咐的功课完成了,这样三爷刻苦用功病倒才说得过去,更让大爷和老爷、夫人心疼。”
傅文征活动了下手臂,瞥了他一眼,“你还挺在行,以前没少干过吧!”
八斗苦笑:“三爷想不到,小的总要替三爷想。”
傅文征又按了按太阳穴,刚刚用力有点狠,现在还真的有些疼。
先吃饱喝足了再说吧,好不容易能够喘口气,不得好好歇歇。
装病装了好几日,全家轮番过来看望,一天数次,应付起来比读书还累,索性不装了,乖乖地去傅文甲院子读书去。
一连大半个月,傅文征快疯了,满脑子诗书经文。这日-雨停,傅文征准备出去放松。他猜傅文甲不会同意,去傅文甲院子的路上想好了,待会儿卖乖讨巧还是撒泼打滚都无所谓,反正今天是一定要出门。
刚到傅文甲处,见到一位客人,顿时心里松了。
邱儒阳朝他笑着招呼:“许久没见,三郎结实了,听你大哥说你最近用心读书,如今读到哪本了?”
用心?傅文征呵呵笑几声:“胡乱看,还没有摸清头绪呢,邱大哥得空,还望能够指点一二。”
邱儒阳爽快道:“难得你把心思用在读书上,邱大哥虽不才,还是能够给你些指点的,以后不懂的尽管来问。”
“小弟先在此谢过。”傅文征拱手作揖。
邱儒阳看他举止,笑着点头。
傅文甲和他跨过几次自己幼弟,自从上次被父亲教训后,性情大变,不仅心思放在读书上,连带着谈吐举止都沉稳不少,俨然长大懂事了。
他不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傅三郎就算是畏惧父亲,也不可能真的如傅文甲说得那般夸张。
现在瞧着,说话举止像点样子了。
“邱大哥是专程来看望大哥的还是……”他挤眉弄眼往外示意。
“三郎顽皮的这点还没有改掉。”邱儒阳笑着对傅文甲告状。
“我不是着急喝喜酒嘛!”
邱儒阳爽朗大笑两声:“一定管你个够。”
傅文甲却出言劝止:“你别惯着他,他才多大,哪里能饮酒?”
“不小了,你第一次喝酒时还没他大呢!你忘记了?就是……”
“在小孩子面前胡说什么,教坏了他!”
傅文征:???
他表示自己喝酒时这二位可能还没断奶。
二人争论起到底第一次偷喝酒时几岁,然后讨论关于对弟弟们的教育问题,越说越起劲。傅文征放心了,今日傅文甲是没时间管他读书的事了,他找个借口就溜了出去。
叫上八斗,驾车出镇子,取道兰县县城。
符离镇距离县城并不远,傅文征自从来到傅家,还没有出过符离镇,难得今日不读书不习武。
下了大半个月的雨,镇子外沟满河平,田间地头全是水。往日晨跑的小路两侧沟里雨水已经漫上路来。
大人们看着河水愁眉苦脸,这一季的收成是没了。孩子们不担心这些,他们拿着渔网鱼篓在沟里捕鱼捉虾,玩得不亦乐乎。
路上遇到的行人唉声叹气,这一季颗粒无收,下一季的庄稼也种不下去,一年到头没个收成,一家老小几张嘴都等着吃饭,这可怎么办?
傅文征望着道路两旁的农田,也愁眉苦脸,轻声叹息。
今年雨水这么大,江北一带应该多州受了水灾,不知道朝廷赈灾能不能帮他们渡过难关。
车在泥泞的道路上缓缓而行,看着一片连着一片的农田被淹,傅文征心情沉重。
待接近县城时,忽然听到路边有呼救声,掀开帘子见到路边的河里有一个孩子在扑腾挣扎,河岸上一个孩子大哭大叫,喊着救命,旁边有一个小少年拿着树枝伸向河里的孩子,就在河里的孩子要抓到树枝时,小少年脚下一滑,自己也栽进河里,胡乱扑腾,显然不识水性。
傅文征来不及让八斗停车,跳下马车冲到河边,八斗想去阻止已经来不及,傅文征一头扎进去。傅文征先将近处小少年拖上岸,又游向河中央的孩子,将孩子一把捞起往回游。
当两人都救上来,傅文征才发现那个栽进河里的小少年竟是李蹊。他来不及打声招呼,去救那个溺水昏迷的孩子,费了好一阵工夫才把孩子救醒。孩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傅文征也松了口气。
他对两个七八岁的孩子训斥:“以后没有大人陪着,别往河边来,更别学着游泳,下次没人救你,让水鬼将你们拖走吃了。”
两个孩子已经被落水吓得不轻,傅文征再这么再一吓唬,两个孩子完全吓傻,连哭都忘了。看着傅文征严肃的面孔,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傅文征又严厉斥问:“听见没有?”两个孩子惊得全身一哆嗦慌忙点头:“听见了,听见了。”
询问之下知道是旁边村子的,命两个孩子赶紧回家。
八斗一边给他拧身上衣服的水一边问:“三爷什么时候识水性了?”傅文征这时才意识到原身并不会游泳。
他笑着拍了拍八斗的胸脯,“自然是偷偷学的,怎么能什么事情都让你知道。”看到李蹊旁边的竹篓,里面空空,转开话题:“你也准备去县城?”
“是,家中弟弟生病,我要到县城去给他抓药。”
“你还有弟弟?”他坐了无数次船家的船,从不知船家有两个儿子,也从没见过另一个儿子。“你弟弟什么病?”他关心问。
“高烧一直不退,身上还有许多红疹子,请了大夫,大夫开的药咱们镇上没有,要到县城里去抓。”
“顺路,走吧!”伸手让八斗拉他起来,然后自己去拉李蹊。
“连累你衣服都弄脏了。”
“哪里是你连累,都是刚刚的小兔崽子。你也湿透了,进城弄身干净衣服。”
马车刚进城,就遇到了傅家县城宅子里的管事,傅文征不得不依着规矩去给傅必进问安。
傅必进从穿堂走到前院,两人迎面撞个正着。傅必进见到他有些意外,瞧他一身泥从头到脚湿透正要教训,注意到他身边站着一位同样湿漉漉一身泥的少年,收起教训。
李蹊忙施礼,将路上的事情说一遍,既表示歉意又表达感激。
傅必进将李蹊打量一阵,见少年虽然衣衫破旧,黑瘦如柴,规矩懂礼,面色微微和缓。
“既是三郎朋友,出手相救乃是应该的。”询问,“最近在念什么书?”
李蹊露出几分尴尬:“李蹊并未入学。”傅必进眉头微微皱起。傅文征知傅必进的心思,以前没有少限制原身交友,因为这个事情还动过棍子。
傅文征刚要开口辩驳,傅必进却笑起来:“今日难得进城,你们好好地玩一玩。”对管事吩咐,“领李小郎和三郎去换身衣服,别着凉了。”说完便朝大门走去。
傅文征:?
就这么没了?他问管事:“老爷今天有什么喜事?”
管事摇摇头:“想必是见到三爷高兴。”
他盯管事,管事也觉得这话有点离谱,嘿嘿笑着领他们去换衣服。
以前傅必进对原身的朋友盘问个不停,听到是不读书的当即冷脸,今日竟然反常。
难道因为他最近“一心读书”,在交友上对他就放任了?
这不符合傅必进的性子,一时猜不到也便不去伤脑筋。
二人换好衣服,傅文征便陪李溪去买药,刚走到对面的一条街遇到了齐家兄弟,身边还跟着几位年纪差不多的少年。
“傅文征!”齐四郎先瞅见他,咬牙切齿地喊出了他的名字,拳头已经攥紧。
傅文征装着和气,笑眯眯地招呼:“二位伤都好啦?”
暴脾气齐四郎哪里忍得了傅文征这般挑衅,撸起袖子就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