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打。”小少年撸着袖子要上去。
齐三郎把少年喊住,恶狠狠地瞪着傅文征,满脸的不服气,却也没有力气再打,也知道打下去两败俱伤,他赢不了对方。
一直听说傅家老三是个废物,文不成武不就,没想到这个废物打起架来竟然这么狠。专钻空子下手,让他防不胜防,用的都是巧劲,看着力道不大,打在身上却像棍子砸。
他不看也知道自己身上到处都是伤,此时阵阵作痛。
小少年对齐三郎的阻止不满,叫嚷道:“三哥,你跟他讲什么规矩。咱们就是来给四哥出气的。以多欺少怎么了?咱们齐家就人多势众,他有本事也把兄弟都喊过来。”冷哼一声嘲讽,“就怕他们傅家没人。大哥是个病秧子,连个女人都不如,我一脚能踢趴下,他二哥和他一样,是个废物。他们三兄弟一起上,咱都不带怕的。”
话没说完,傅文征冲上去,一招将小少年侧摔在地。
怒声呵斥:“若非你们齐家用卑鄙无耻的手段暗害我大哥,我大哥怎会病倒,你们还有脸提。我告诉你们姓齐的,再敢说我大哥半句不是,我饶不了你们。”
小少年缓过痛,爬起来,咬牙切齿地又朝他扑来。傅文征两招,再次将小少年重重摔在地,小少年痛得嗷嗷叫,齐四郎和小厮忙跑过去扶着。
傅文征站起来,指着几人厉声斥责:“你们齐家若是见不得我们傅家好,就用正大光明的方法,而不是用卑鄙龌龊的手段。这种手段现在用在你们齐家身上,你们知道是什么滋味。”
几个少年被他强大的气势震得发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齐三郎辩解道:“你大哥病倒和我们齐家没有关系”
“你敢用家族起誓这和你们齐家没有关系?”
齐三郎沉默,他并没有听父母提及,也不能绝对保证没关系。毕竟两家恩怨太深,父辈祖辈对傅家恨之入骨,这种事真可能做出来。
傅文征冷笑,看了眼受伤的齐家三兄弟,“你们想打架,随时可以来,我傅文征等着你们。”
吩咐八斗驾车,离开树林回去。
傅文征和齐三郎厮打的时候也挨了不少拳脚,齐三郎的力道不小,每一招也打得结实,身上伤处都在叫嚣,在颠簸的马车中,跌跌撞撞,疼得咬牙。
回到家,开门的小厮见到他脸上伤又多了两处,嘴角还有血迹,吓得回头要叫人。
傅文征立即喝住:“敢乱喊,我撕了你。”
小厮慌忙闭嘴。
“二爷可回来了?”
“回了,在老爷院子里”
“你去那边守着,二爷出来让他来找我。”
傅文征回到自己院子,一边处理伤口一边暗骂齐三郎。
他们齐家也是读书人家,怎么也出了个会功夫的,下手这么重,嘴角被打得肿了一圈。若非他这段时间将功夫捡起来,今天真被打得爬不起来。
药还没有涂完,傅文翰便过来了,见到傅文征身上一处处青紫的伤,皱了皱眉头。
“齐家人干的?”
“齐三郎,不过他伤得不比我轻,嘶——”傅文征扭了下身子,让八斗轻点。
傅文翰走到他对面坐下来,欣赏起他身上的伤来。
幸而这几个月身子结实了,否则哪里扛得住这么多的伤。
傅文征询问起长剑的事。
傅文翰没有回他,说道:“以后我不会再给你弄这些东西了。”
“被爹发现了?”
傅文翰冷笑:“被发现我们俩还能坐在这里说话?你以后多用点心在读书上,我听大哥说,你最近几日文章写得不如从前,是因武废文了吧?习武的事我帮你瞒着,但是你也要知道轻重,别本末倒置。”
“不是,因为这几日暑气太重,静不下心来嘛,哪里有荒废学业。”他又换回话题,追问长剑的事。
“给你弄来了,还是老办法。”
傅文征咧嘴一笑:“还是二哥疼我。”
傅文翰翻了个白眼,“你也疼疼我吧!每次给你弄这个提心吊胆的,迟早被你害惨。”
傅文翰让他养着伤便离开了。
当天夜里电闪雷鸣下起了雨,雨下了一夜,第二天黎明才停。
次日,天色阴沉,似有一场大雨,傅文征没有去树林,在家中一边养伤一边看书练字。
午后狂风大作,黑云翻滚,书案上的书被吹得凌乱,八斗忙去关窗,回头整理书案。顷刻间暴雨倾盆而下,雨丝吹进屋内。
傅文征走出房间站在廊下,大雨如幕,对面的院门都瞧不清,院子中的积水排不及,水花飞溅。
“三爷身上还伤着,进屋吧!”八斗上前来劝。
他笑道:“赏雨不也是雅事吗?我还鲜少见过这么大的雨。去搬个椅子出来。”
八斗犹豫了下,望了眼院中的大雨,赏雨也不是这种赏法。站在廊下,衣服都被雨水扫湿,还要搬着椅子坐着赏雨?
这不叫雅事,而是傻事。
“三爷小心着了凉。”
“没事,去吧。”
八斗没再劝,搬了把椅子出来。
傅文征靠在椅子上,翘着腿,歪着身子望着院中疾风骤雨。
八斗站在他身侧陪着,雨水打在身上冰凉,他拿来把伞要给傅文征当着扫进来的雨,傅文征丢在一边,差点被风卷走。
又是一阵闷雷,雨越下越大,院中的积水越来越多,已经没过脚踝。
“太危险了。”八斗听着雷声有些心惊。
傅文征问他:“这几年平京下过这么大的雨吗?”
“没有。”
他年少的时候下过一次。
偏巧那日他因为不读书将先生气走,父亲动怒,罚他在院子里思过,午后下起了雨,和这场雨一样。
父亲本想狠心让他淋场雨,最后经不住他的三位兄长轮番求情,让他免了罚。
最近不知怎的,总是会想起往事,想起父兄。
离开平京时,他们都安好。如今算来四年了,在这个小镇子上,消息闭塞,也听不到什么平京的消息,不知现在如何。
“我想平京,想家。”他越说声音越低,“可回不去了。”
雨声太大,八斗只听到他说平京,以为他想去平京。
劝他:“三爷将来考功名,是要进京的。”
考功名?
他低低念叨几遍,呆呆坐在椅子上,任凭雨水扫湿整个衣衫和脸蛋、头发。
雨一直下,他就那么一直坐着,许久后,他问:“忠孝难两全,当如何选择?”
八斗微微抬眼看着院中滂沱大雨,神色几分凝重,似这个问题触及到他内心深处敏感。
顿了顿,他回道:“若是仁义之主,与不慈不爱父母,小的会选择忠。若是不仁不义之主,与慈爱父母,自是孝。”
傅文征听后冷笑:“你倒是会讨巧答话。”
八斗一笑:“三爷问这千古难题,圣人都答不上来,小的哪答得上来。”
是啊,千古难题。
这辈子还是难题。
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小了些,傅文征深深舒了口气,从椅子上起身。
八斗已经让厨房烧了热水。傅文征泡了个热水澡,又喝了碗姜汤,还是着了凉,早早便睡下。
雨一直滴滴答答下到次日,清早到处都是蛙鸣,廊下还有一只小青蛙跳过,傅文征捏着小青蛙放进排水沟的水里,看着小青蛙游走。
他身子好一些,脸上的伤也不那么明显,用完早膳后,看了一阵书,又将这两日的文章写了,便去傅文甲那里。
两日阴雨,傅文甲身子不太好,刚断的药又吃上,好在精神还不错。
看到他写的文章,一板一眼地给他点评指正,教他如何做文章。
一说起来便喋喋不休,唯恐漏了什么细节,重点的更是再三强调,怕他记不住,一颗望弟成龙的心都写在了脸上。
傅文征开始还有兴致,听得认真,听着听着就有点发困,又不想让傅文甲失望,只能强撑着听他讲解完。
此时已经是午膳时辰,外面又落了雨,雨势越来越大,他便在傅文甲处用饭。
傅文征很想让小厮取一壶酒来,这样的氛围,没有酒相佐总失了点味道。考虑到傅文甲身体不好,自己现在年纪也禁止饮酒,便忍下。
傅文甲给他夹了块粉蒸肉,又夹了一块清蒸鱼,劝道:“现在长身体,又整日读书,要多补一补。”
这些都是原主喜欢吃的,傅文甲现在吃药,大夫交代不能沾荤腥,这些都是特地为他准备。
他毫不客气大口朵颐。
读不读书是次要,主要是长个子要紧。相比同龄少年,他的确偏矮了些,若是以后成个小矮子,那岂不是麻烦?
虽然从全家人的身高来看,他长不高的可能性不大,但这个说不好。
傅文甲看着他吃得香,自己也多吃了几口。
吃完饭片刻,小厮便端着药进来,浓浓的药味,傅文征不由回想到前段时间自己被打的事。
吃完药傅文甲和他聊了几句便有些疲惫,此时外面的雨还在滴答。
回到自己院子,雨又大了起来,一直下到天黑没有停过。
一连几日夏雨绵绵,傅文征每日被傅文甲拘着在身边读书学文,从早到晚,连偷懒的机会都不给。苗氏心疼两个儿子,送了不少吃食过来,傅文甲也没有让他敞开吃。说吃饱了脑子就糊涂了,不能多吃。
几日下来,傅文征怀疑,那个病倒的到底是傅文甲还是自己,他都快扛不住了,傅文甲每日还精神抖擞,给他讲起课来两个时辰都不带疲惫的。
他几次借着心疼兄长身体,让他休息,这位兄长却说自己没事,让他不必担忧这些。
读得他想吐,写得他手抖。
“头疼,去不了。”
傅文征终于熬不过傅文甲,语气疲惫地对前来传话的小厮道。眯着眼,双手揉着太阳穴,眉头皱起,装着病歪歪模样。
傅文甲身边的四宝站在门口看着他,不回话也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