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王氏一听,欣慰地笑了。

“邱家大郎好,和你大哥是同窗,知根知底。虽然没有功名,听你大哥说学问是有的,只是考场运气不好,去年突然患疾耽搁了,赶明儿也是能够考上的。”

二姑娘笑着点头。

王氏拉着女儿就开始说起邱家的事,又头头是道地分析给女儿听,越说越满意。完全把傅文征和傅文翰两兄弟当成空气。

傅文征听他们说到了一些女儿家的事情,自觉不该再听下去,虽然她们把自己当成不懂事的小孩子,但他并不是孩子。

悄悄地退出屋子,拉着杵在门边的傅文翰朝外走。

傅文翰被刚刚一通教训,不免想到早亡的父亲,和自己被扼杀的梦想,心情低落。

傅文征拍了拍他胸脯说道:“二姐姐的婚事,自然是要二姐姐自己喜欢,你就别掺和了。而且还有二婶和我娘他们操心,你担心什么?他们看得不比你看得远看得多?”

傅文翰哼了声。

他因为这几年被管束,参军的念头被生生扼杀,就对田二郎分外羡慕。

田二郎也喜欢傅二姑娘,他自然认为田二郎是最好的二姐夫。心里头也清楚,这不是他的喜恶能决定。

“你找我什么事?”他转开话题。

“好事!”傅文征揽着他的脖子,让他耳朵凑过来。因为个头差距有点大,以致于傅文翰得低着头迁就他。

“什么?”傅文翰听完后,惊愕地瞪着他,然后瞥了眼四周,见到一个路过的小厮,拽着傅文征就朝他的房间去。

“你想害死我啊?我现在几乎天天在大伯眼皮子底下,有什么动作,他可是全都看在眼里。”

“总有不在的时候嘛!你还算不算兄弟?”

“算!但是,不带你这样坑兄弟的。”傅文翰一本正经道,“我看你乖乖读书是假,这些天一直在糊弄大伯他们。”

“嘘!”傅文征将人直接拖进房间,把门关上,将傅文翰按在椅子里,“二哥,我哪里是糊弄,我也认真读书的,只是读书人也需要好身体,我两不误。”

“你骗小孩呢?”

傅文征差点就点头了,忙改口问:“帮不帮?”

傅文翰直接摆手断然拒绝。

送几样小玩意给他可以,但是真的让他去弄真刀真枪,那绝不可能。

“太不讲兄弟义气了。”傅文征失望地重重叹了声,垂头丧气,冲他摆摆手,转身开门出去。

傅文翰提醒一句:“你还是最好安分点,大伯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若知道你骗他,还不把你皮剥了。”

傅文征应了声,人已经转角不见。

傅文翰看着敞开的门外,除了一棵石榴树和远处的回廊,空空荡荡。

回头又看了眼一旁长条桌上摆放的一些兵马、名将、兵器的小玩意,大部分是父亲生前亲手雕刻。

墙上挂着的几幅画,也都是古代名将图,其中一幅是十岁时父亲特意请画师画的,送给他作礼物。

若非是父亲的亡故对家人的打击太大,他必然已经进了武学,将来也会像父亲一样。

若非是大哥遭此厄运,三弟也不会去读他最不喜欢读的书。

他在椅子上静坐了许久,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

他起身来到傅文征的房间。傅文征坐在书案前,手里捧着一本书,眼睛半睁半眯,好似犯困,和以前读书时一模一样。

他敲了下书案,傅文征睁开眼看到他,故意拿话呛他:“别打扰我读书。”

“生气了?”

傅文征哼一声,转过脸面向窗外。

傅文翰也冷哼一声,在一旁椅子上坐下来,也拿话气他:“男子汉大丈夫,这么小气,跟个姑娘似的。”

傅文征抓着手中的书就扔过去,“你才跟姑娘似的,一个小忙都不帮。”

“我这不来了吗?”

傅文征:?

激动地转过脸盯着他,傅文翰翘着二郎腿,一边晃着一边说:“请哥哥帮忙,也不知道表示表示。”

傅文征剜了他一眼,还是站起身走过去,给傅文翰捏肩拿背,却故意下手很重。

本身瘦弱就没力气,那点力道也没让傅文翰觉得多不舒服。

“我只帮你弄一个来,你自己先说想要什么。”

“长-枪。”长刀、长戟等其他兵器虽然最好,但是他现在的身体力气太弱,拿起来都费劲,长-枪相对适合。

“你保证不会因武废文才行。”

“保证!肯定保证。”傅文征用力捶了两下背,“二哥不都瞧见我最近规规矩矩上学下学,回家还看书呢!苌秀才都夸我了,准备教我做文章。”

傅文翰瞥了眼脚下刚扔过来的书,他以前没读过,想必所言非虚。

哄好傅文翰给自己弄杆好枪,他便开始琢磨起来,这把枪要放在哪?

宅子中是万万不能出现这种东西。放在其他地方不安全,原主藏在南山林的兵器和兵书丢失就是教训。若是放在刘向荣这些同学家中,也非绝佳保密。

他在房中踱着步子想了小半宿,终于想到一个绝佳的办法。

次日,他没有去晨跑,而是看着差不多时辰,去给傅必进和苗氏请安,让二人惊异一番。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你又要干什么?”知子莫若父,傅必进一边洗漱一边问。

“儿子想要一驾马车。”

傅必进朝苗氏看了眼,苗氏道:“家中不是有几架马车吗?”

“家中的马车都各有用处,以后儿子常出门,若是总占着,恐耽误爹娘或者家中其他人急用。而且家中马车都大了,儿子一个人读书出行,也用不到这么大的马车,所以想打小一点的,素简些,不要太惹眼。”

真是奇了,以前嫌家中马车小,不够他在里面躺着打滚,现在又嫌大了。

书读多了,越发懂得谦逊。

“爹,望您能够应允。”傅文征拱手施礼。

傅必进看他现在懂事让人喜欢,也没道理不支持,何况都是为了读书,读书最重要,一驾马车也要不了多少钱。

“为父待会就让人去镇子上找工匠过来给你做一驾。”

“不劳烦爹,儿子自己去就成了,不过一驾小小马车,也不必让匠人上门。”

傅必进看着儿子,觉得今日奇怪,但是又说不出来到底奇怪在哪里。

苗氏担心丈夫不高兴教训儿子,或者驳了儿子的请求,对丈夫道:“他现在大了,这种小事就让他自己去处理,不能事事都给他安排好,那样他还怎么长大?”

傅必进琢磨须臾没有琢磨透儿子,便听妻子的。

傅文征忙谢过父母从上院退出来。

用过早膳他早早去学堂,今日是第一个到的。他取出纸张,趁现在没人便画了一张简单的马车草图,将几处特别的地方标注,并细节放大在旁边画出来。

当草图完成,才有同学来,他将草图收起来,与同学打招呼,如平日一般。

今日苌秀才上午讲完课,便让他们自己背书、练字,下午就没再过来,让一位师兄过来检查他们的背诵。

师兄只比他们长几岁,自不比苌秀才严苛,只要他们求求情,说几句好话,师兄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放他们一马。但他们这些师弟也不敢偷懒,因为第二日苌秀才会亲自检查背诵,还要考教文意理解。

轻轻松松从师兄的手底下逃过一劫,不用背不会还要留堂,大家都早早下学,开开心心回去。

刘向荣约傅文征去他家看他新得的一只鹦鹉,现在也跟着他背了两句书。

傅文征没有那闲情逸趣,借口下次再去,带着七步直奔镇子上的木匠铺。

将草图递给老板后,老板看看草图又端详端详他,笑着调侃:“你爹不知道吧?”

傅文征从袖子中掏出一块碎银塞给老板:“老规矩,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知。”他顺手指了下七步。

老板摩挲下碎银,笑道:“行。”

回去路上,七步担忧地问:“这样真的能够瞒过老爷和夫人?”

“你不说就能。”

“小的肯定不说。”七步立即表明立场。

次日,他一如往常,早早起床,带着七步晨跑。

路过村子时又见到那只趴着的小黑狗,这次冲他们叫唤没有站起来追赶,也没有瞧见那个小姑娘。

如是一个来月,小黑狗听到他们经过,眼皮微微一抬,然后闭上眼继续眯着,似乎确定了这两个每天准时经过的人不是坏人。

傅文翰近日随着傅必进去县城,一来是酒坊生意上的事,二来是二姑娘的婚事需要准备起来。

邱大郎对二姑娘也早有心意,听闻傅家在为二姑娘挑选夫家,当日就请媒婆上门,这一个来月提亲、合八字、纳吉,后面的事都是顺理成章的。

傅家多年没有大喜之事,这几年连遭不幸,需要冲冲喜,全家都忙了起来,除了傅文征。

在全家人的眼中,他只是个孩子,只要安心读书就行。

他每天按部就班,早上跑一圈,用完早膳去学堂,在学堂不敢像以往偷懒,听学认认真真,苌秀才对他的表现越来越满意,不自觉地给他加了功课,多了期望。

许是有了傅文甲这个优秀的学生在前,苌先生也指望他能够考个秀才回来,下学后常常被留下来“开小灶”。

一同开小灶的还有另外一名弟子,比傅文征年长两三岁,已经下场考过,县试、府试成绩不错,在院试上接连两次败北。

苌先生认为此子有能力的,但是每当院试就会紧张,导致出现不同的状况,结果不尽人意。苌先生对这名弟子的教育上也是心理疏导多于文章。

少年鹅蛋小脸,文文弱弱,总是闷闷地不怎么说话,就连和他问好,也是惜字如金,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字。如此这般也给人拒人千里之外之感。

傅文征和他交流过两次,把自己差点憋出内伤,也就鲜少与他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