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烦请小世孙仔细说说。”顾知时的面色不变,安排身后之人将庆王的行李放进驿站房间。
又推开驿站一楼的小房间,请几人进去,仔细说说这一路上遇到的困难。
李长恩陪着庆王妃一同走了进去,因着方才被庆王再次拒绝回娘家小住的提议,庆王妃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而世子妃和安茹郡主则老老实实跟在身后,微微低头,看不出脸上的神色。
小世孙很快便将自己这一路上遇到的问题说个清楚。
郁州是庆王的封地,也是大周最偏远的州府,向北接壤契丹,这些年一直在打仗,风调雨顺之时,百姓们还能勉强温饱。
若是遇到天灾人祸,再加上战乱,有时候可以直接空出一座城池。
以往霍家诸位镇守郁州的阳关城,契丹虽然连年来犯,但霍家军勇猛无比,契丹并不能得到什么好处。
但霍家众人战死后的这十年,契丹一次比一次勇猛,使得郁州几座城池都成了空城。
庆王身为藩王,虽然没有领兵的权力,但郁州每年的赋税关系到庆王的根基,庆王很是费心费力,在郁州经营自己的天地。
庆王心系百姓,每年冬日都会特意施粥,郁州百姓们都说,他们如今能够好好活着,都是因为庆王散尽半数家财,给了他们一口吃的。
为了让百姓们好好活着,庆王府厉行节俭,家中的奴仆都少的可怜。
因此庆王在郁州的名声可谓是活菩萨。
而这位活菩萨在入京路上也践行了自己日行一善的准则。
庆王一家在路上遇到了许多逃难之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原来的地界生活不下去,听到郁州活菩萨的名声后,特意前来郁州,挣扎求生。
庆王听到后,深受感动,又担心这些难民们路上遇到危险,特意将自己的亲卫队拨出一半的人手,护送这些难民前往郁州。
因为帮助的人多了,庆王身旁的侍卫也越来越少。
但他们一行人却又带着诸多行李,一路上难免被有心之人盯上。
这一路上虽然都是官道,但官道也会分好走和难走。
尤其是庆王入杭州之前,要横穿连绵一片的青要山。
也正是在青要山附近,庆王一行被人抢劫了。
好在身旁的侍卫武功高强,没能让这些盗贼得手,反而将盗贼送入了牢狱之中。
但对于庆王世孙周霖来说,路上被人抢劫,简直是奇耻大辱。
尤其是他在郁州时,哪怕身旁没有侍卫小厮护着,也从未遇到过什么危险。
两相对比,周霖对一路上的遭遇更加不满。
眼看祖父和父亲还想要为其遮掩,脸色上的不满更甚。
“前些年各地都有灾荒,如今虽说恢复了一些,但还是有许多百姓困苦不堪。”庆王再次抚须,看了一眼周霖。
周霖将自己的不满说个一干二净,此时倒是安安静静,低着头聆听祖父的教诲。
李长恩坐在一旁,抬眉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庆王。
心中有了计较,今日这场戏,怕是庆王殿下自己安排的。
看庆王世孙如今恭敬站在庆王身后的模样,便能窥探出这孩子对自家祖父想来是最为尊敬。
若是庆王有意让周霖闭嘴,今日之事根本不会发生。
想来是庆王也对这一路上的遭遇心有不满,但又不能直说,只好借孩童之口,抒发自己的愤懑。
“殿下一路所行辛苦,是微臣办事不力。”顾知时十分痛快地将错揽到了自己身上,“还请殿下在杭州稍作休息,微臣将此事报与皇上,彻底清查路上匪徒。”
庆王点头,面容显出几分疲乏,顾知时和李长恩适时提出告退,驿站之中重新恢复安静。
“阿霖,今日之事你操之过急了。”庆王世子看了眼站在父亲身后的儿子,沉下面容。
倒是庆王无所谓地挥挥手,“阿霖还小,思虑不周在所难免,你们几人且去休息吧。”
几人都回到了自己房间,庆王妃也亦步亦趋跟在庆王身后,不敢发出丝毫动静。
“再不许提回你娘家小住的事情,若是觉得这驿站不舒服,我们便提早入京。”庆王的面容比方才还要冷硬,庆王妃诺诺答应,掩去眼中的泪意和不甘。
“本王瞧着你同这位荣国公夫人倒是亲热,这几日同在杭州,倒是可以聊聊。”庆王说完,让一旁的下人为自己更衣,独留庆王妃在桌边沉思。
几次想要开口,但又愤愤闭上。
“庆王已经接到,几日之后我们便要动身回京了,娘子可要准备好。”夫妻两人十指相扣,慢悠悠走在小道上,偶尔有清风拂过,看起来十分肆意。
“如今在杭州不明显,待回到京都日子定然是一日冷过一日,还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顾知时面色如常地说了许多生活中的小事,听着心情很好。
李长恩一一应着,同样没提起驿站之事。
无论庆王这一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没什么资格评判这件事情。
庆王身为皇帝的亲叔叔,若是真的对大周如今不满,只管入京之后对皇帝亲口说去,想要让她们这些人张口,替庆王殿下打抱不平,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同庆王碰面之后,顾知时愈发忙碌,特意请辞了赵家的挽留,从赵家的府邸搬入了驿站之中,同庆王殿下畅谈公事,又叫来杭州知府,带着一千府兵,在杭州附近打击盗匪,将府兵的搜查范围逐渐引到了青要山上去。
顾知时的正事同李长恩的关系并不大,也不曾特意打听过。
她跟着家中的表妹在在杭州各处寻乐子,还换上了男装,去了趟书院。
这日子让李长恩过得十分乐呵,然有两件事情,让李长恩觉得不满。
一是系统时不时提醒自己写信,系统这次虽然不再胡乱嚎叫,但是日复一日地说起写信一事,让李长恩烦不胜烦,只能堵住耳朵假装听不见。
二来便是这位庆王妃,时不时便招李长恩过去喝茶,为此李长恩多次登门庆王妃的母家。
庆王妃母家姓宋,庆王妃的祖父,宋家老太爷曾经做过先帝的老师,因此宋家虽不在京都,但在杭州也别有一番地位。
但整个宋家,十五个成年男丁,除了宋家老太爷,竟再无一可用之人。
宋家子弟虽说也都入朝为官,但大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小官,尤其是宋家老太爷同新帝一年去世,新帝登基后,宋家的门庭愈发冷落。
庆王妃多次请求庆王从驿站住回宋家,也是宋家一应人的请求。
只是庆王坚若磐石,并不愿同岳家有太多牵扯。
若是庆王妃只让人来喝茶,李长恩倒是没有多大抵触。
只是这宋家未嫁的女儿的太多,每次李长恩来宋家,宋家的女儿们总是围在身旁,对着李长恩问东问西,言语中表达出对京都的无限畅想。
宋家姑娘们叽叽喳喳,似乎李长恩这客人不是庆王妃请来的,而是宋家请来的。
偏偏庆王妃身为身份最高的人,不仅不加以阻止,反而乐在其中,恨不得让李长恩多说一些有关京都的生活。
甚至言谈中还有意透露,此次入京,准备带两个乖巧可人的侄女,一同前往。
引得宋家姑娘们人心浮动。
几次之后,李长恩索性用身体不适的借口,推了庆王妃的应酬,一心一意在家中陪着两位老人,顺带收拾回京的东西。
清闲下来后,李长恩突然意识到顾知时竟然已经一周不曾来赵家府邸了,系统更是频繁催促她写信。
“两人虽在一个地方,但你们已经多日未见,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们夫妻七日未见,这不是如隔好几秋吗?不应该写封信,慰藉一下自己的思念之情吗?”系统振振有词,从各种角度剖析,希望李长恩能够动起来。
但李长恩根本不听她的,每日都过得优哉游哉,好不清闲。
距离他们离开杭州只有两日了,顾知时依旧不曾出现,但晚间的时候却突然命人送来一封信。
“国公爷这几日在外办事,多日不曾归来,未免夫人担忧,特意送来信件。”送信的小厮恭恭敬敬将信封双手呈递给李长恩。
李长恩拿住信件却有些怔愣,“这是相公写的信?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小厮摇摇头,“国公爷一切都好。”
国公爷帮着杭州的府兵,在青要山查出了盗匪私藏的兵器,已经送信给京都,只等着京都派钦差过来,将青要山仔仔细细搜索一遍。
李长恩挥手,拿着这封信走进了书房。
她晃了晃手中的信封,“这也算是走剧情了吧。”
别管是谁给谁送信,反正都是信嘛。
系统沉默良久,到底没能再说出话来。
李长恩原以为顾知时特意写信,是有要事叮嘱。
但将信件打开后,却发现并非如此,上面的话不多,但大都是小事。
顾知时在心中简单说了这几日的事情,剩下则是在通篇关注李长恩的心情如何,听闻李长恩托病,仔细询问了多句,看起来极为不放心。
伴随信件而来的,其实还有很多小东西,不仅有杭州各地的美食小吃,还有一些精巧的小玩意,虽然都不慎名贵华丽,但却能看得出,这些都是花了心思的。
李长恩拆开这封信时,脸上的表情是随意的,但看着信中的一字一句,表情变得正经起来。
将桌面上这些零零总总的小玩意都看过,尝了顾知时特意让人送来的小吃,李长恩的唇慢慢抿起。
她对于旁人的情绪并不迟钝,反而算得上敏感。
就像是最初时,顾知时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李长恩却笃定顾知时一直在演戏。
而此时李长恩从这封信中感受到了顾知时的真诚。